“不要，不要给我妈穿寿衣，她活着的时候特爱美，喜欢穿裙子。”
    “人都走了，穿什么都无所谓了，再说，还是要火化的！”
    “不，裙子我都带来了，这是我今年暑假的时候给她买的，她一次也没穿过！还是新的！说是……”
    “嫣然，你妈已经走了，你，别这样！”
    “是啊，是啊，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了，哪里还晓得要穿什么？”
    “不，老嫂子，就听嫣然的吧！给她妈妈换上裙子。”
    徐志洋看着徐嫣然，眼睛红肿得像两个灯笼，面色憔悴，他心里也难受。
    “穿不上了啊，人都没了，胳膊腿都僵硬了，这裙子咋个能穿上呢？唉，没办法穿上！”
    “你们不给穿，我自己来！”
    徐嫣然不顾一切地冲进殡仪馆遗体停放间，可是，当然看到静静地躺在阴暗的角落的王红时，脚步迟疑了一下。
    她手里拿着裙子，浑身都在颤抖。她走到王红身边，摸了摸王红的手，刺骨的冰凉……
    遗体美容师已经给王红化好了妆，她的头部动过手术，头发都给剃了，化妆师给她戴了一顶假发，徐嫣然把那件连衣裙，整理好，轻轻放在了王红的身边……
    “时间到了，遗体告别仪式马上开始。”
    在司仪的指挥下，亲朋好友为着遗体走了一圈，每个人献了一枝花，接下来是默哀，司仪按流程做完了告别仪式，就和火葬场的工作人员交接了一下。
    ……
    徐嫣然声嘶力竭地号哭起来，徐浩然也不停地在抹眼泪，在场的亲友也跟着掉眼泪……
    一个人，就这样在顷刻之间，化作了灰烬，徐志洋抱着王红的骨灰出来，那盒子还是热的，还有温度，但那不是王红的体温，是火，是火，是骨灰火化的余温……
    “浩然，快去，你是儿子，理当接着你妈的骨灰。”徐家一个亲戚对王红的儿子说。
    “不了，就让我自己抱着吧！”
    徐志洋怀里抱着王红的骨灰，就想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般，他步履蹒跚，每一步都迈得沉重。
    “啊，各位亲朋好友，请回吧，锦绣饭店设有薄宴，给大家安排了一些随菜便饭，大家过去吃吧！”
    徐家和王家的亲友，各自散了，大部分前往锦绣饭店去了。
    徐志洋，徐嫣然，徐浩然，父子三人，就在殡仪馆门前，送走了宾客，徐嫣然的三叔徐志江和她的二舅王天强，在殡仪馆处理完一些事以后，就到锦绣饭店帮着招呼宾客们去了。
    “爸，真的要把妈妈的骨灰撒到大海里去吗？”
    “是的，留一把埋在老家，以后陪我，其他的撒到长江，让江水带着她去大海，环游世界……”
    “浩然，你回学校上课去吧，不用跟我们一起回省城。”
    “不，爸爸，我要送妈妈最后一程。”
    “爸，你就让他跟我们，还有妈妈，多呆一会儿吧！”
    他们从殡仪馆租了一辆车，开往省城，一路上，三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已经进入省城地界，你们到哪里下车？”
    “师傅，麻烦去江滩，再往前走五公里左右！”
    到达徐志洋说的地点后，三人下了车。
    站在江滩边上，徐志洋怀里抱着王红的骨灰，江风吹在他脸上，额头上的几根灰白头发，也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你们就不要跟过来了，我想跟你们妈妈单独再说几句话。”
    徐嫣然和徐浩然停住了脚步，看着徐志洋一个人朝江滩浅水区那边走去。
    徐志洋每往前走一步，不自觉地就把怀里的盒子抱得更紧一些。
    “姐，我爸他……”
    “他是舍不得妈妈……”
    “浩然，爸爸，好像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是啊，我，唉，没有想到，妈……”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妈妈她会这么走的这么早……”
    “以前，我总是惹她生气，唉，早知道就不……”
    “算了，你别自责了，过着这阵儿，回学校好好念书，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考上一所好大学……”
    “我知道，姐，你也不要放弃自己，妈妈一直都偏爱你，老担心你……”
    “我知道，是我让她失望了……”
    “放心，我会努力的！”
    “嗯，我们一起努力！”
    “我们过去吧，爸爸朝我们这边招手呢！”
    姐弟俩手里分别捧着一篮鲜花，朝徐志洋走去。
    徐志洋每撒一把骨灰，姐弟俩就朝江里丢两朵鲜花。
    “喂，那边的，那几个人，你们在干什么？”
    江滩管理处的一个老大爷，一路巡查江滩，他看到远处有人再朝江滩扔东西，连忙朝他们喊道。
    他一边喊一边朝这边走过来。
    徐志洋已经把王红的骨灰撒了几捧出去了，听到有人喊，赶紧把剩下的收了起来，装到了随身带的一个小行李袋里。
    “啊，你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啊？”
    “哦，请问您是——”
    “我是这边江滩的管理员，这个个浅水区周围几里地，都归我管！”
    “啊，您好，我们没乱扔东西，今天就是为了纪念亡妻，和孩子们撒了几朵花。”
    “啊，这样啊，这么说，你妻子，也是在这江里溺水……”
    “啊，那倒不是，她是生前的时候，想到这边江滩看一看，一直没有机会……”
    “唉，我说呢，那你们还是快点走吧，人死不能复生，纪念的方式，各种各样，都是活着的人自己心里那个坎过不去，这个水域，不能被污染罗，我们这边居民的生活供水，都是来自这条江，你们就不要再扔花呀什么的了。”
    “啊，您说的对，我们这就走的，嫣然，浩然，我们走吧！”
    徐志洋拉着浩然，徐嫣然也跟上来，三人赶紧离开了江滩。
    老头儿心里觉得那三人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他又望了望江上，那些花已经飘远了，有的在水里随着漩涡打转转，慢慢沉默了……
    “爸，为什么不说实话，我们来这边……”
    “爸爸也是糊涂了，忘了江水是淡水，省城的居民用水，都是取自这条江里。”
    “那，我妈妈的……”
    “就撒了一点点，剩下的，我带回来了。”
    “那怎么办啊？”
    “安放在公墓纪念堂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