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双手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爹爹讲八宝玲珑锁的构造,眼睛却不住往窗外瞟,刚才她就看见有个奇怪的人来找程跃然,两人一边嘀咕一边走到河边去了。“喂,喂!你这个小丫头在听么?!”薛云牧用手上的锁芯敲了敲桌面,吓了悠悠一跳。“这个锁的开法至关重要,算我们家传秘技。”薛云牧皱眉很严肃地说,“不是学邬项,我也打算写本集录。为父老了,最怕一身绝技后继无人,越天衡虽学的不错,但为人太没正溜,我有点儿信不过他。”
悠悠嘻嘻笑,连连点头。
“想来想去,我还是也给你留一份儿。你学不成,或者你和程跃然的后人有可继承衣钵的呢?最不济,”他说着有些伤感,“看程跃然的凶狠样子,也能确保我这本宝贝集录不至流落到恶人手中。”
她和程跃然的后人……悠悠有些脸红,其实她也很期待,只是程跃然总说还不到生孩子的时候。
“悠悠……”薛云牧怪里怪气地喊了她一声,“你又想到哪儿去了?”
悠悠结巴,“我……我在想爹爹的传世集录嘛。一定比邬项的精彩得多,同道中人一定视为天书。”她不怕肉麻地奉承道。
薛云牧十分吃这套,咂咂嘴,点头道:“那当然!我这本书一旦写成,王侯得之能谋天下,普通人得之能成大匠,郎中得之能成神医……”悠悠呆呆地瞧着他自我吹嘘,不用搭茬估计也能说上半日。
程跃然和越天衡一起进小屋来,悠悠松了口气,感觉得救了,立刻跳起来去抓程跃然的手。
“岳父,我和悠悠要立刻动身回四川。西夏国师慧珠出使大宋,向我师父发下战书,并广发武林帖,请天下豪杰都去千佛山观战。”程跃然脸色凝重,看得悠悠也不安起来。
“师祖还打不过一个西夏国师吗?”她倒不怎么着急,“再说,佑迦师叔是西夏三皇子,他们的国师怕什么,肯定不会对师祖不利的。”
不等程跃然说话,越天衡嗤笑了几声,“悠悠,我真服了你,怎么会有人笨到你这种程度?”
悠悠瞪他,他蛮不在乎地卖弄起来,“这慧珠连我都知道,在西南边陲名声显赫,是闻名遐迩的‘圣僧’。我和师父在青海游弋的时候还有过一面之缘,他很有风度地把一块珍奇矿石让给我们。他的学识就连师父都称赞不已,你也知道,我师父能夸出口的人是多么了不起?我以前觉得这人洒脱超逸,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求名求利的庸碌之辈!”
悠悠撇着嘴看他,搞不清他是在夸慧珠还是贬,难得他这么卖力地解说,总感觉有诡异。
“好好当西夏国师就算了,还要到中原来显威风!就该让竺大师把他打得落花流水!这样的盛事,师父,我们应当去看一看吧?”说了这么多,这句话才是精髓。
薛云牧瞪了他两眼,“你口口声声不屑学武,不是武林中人,现在又去凑什么热闹?”
“这不是难得一见的热闹么,慧珠真是很聪明,胜了,扬名宇内,输了,虽败犹荣。反正他亏不着,还在中原豪杰前混个脸熟,直接成了大宗级别的人物。”
“胜?”程跃然冷哼了一声,神情鄙夷。
“师父,你去不去?”越天衡很热诚地问,显然把自己划归在必然前往的行列里。
薛云牧犹豫了一下,“我就不去了,专心写我的集录,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天工秘录》,怎么样,有气派吧?一听就是传世巨著。”
“很像一本……呃……”越天衡吧嗒嘴,程跃然的眼睛也忍笑地眯了眯。只有悠悠满面疑惑,很懵懂地问:“像本什么?”
越天衡笑出来,“像本**。”
“胡说!”薛云牧勃然大怒,“我就定下这名了,看谁敢笑我!”
“师父,你回我家好好写书吧,有人照顾你饮食起居,我也不用担心了。”越天衡很孝顺地安抚一下。
“不用了,我去戚于夏那儿,正好有些医药的问题要问他。”薛云牧闷声闷气地说。
“好,好!戚大叔的儿媳妇做菜简直神了,师父,你有口福了。那也别啰嗦了,各自动身吧。”越天衡回房拎出个小包袱就说收拾好了。他和师父常年各处游历,早就习惯随时离去。见他和爹爹收拾得如此麻利,离开一个地方的态度如此平常,悠悠有些难过,她和娘对于爹爹或许正如这间暂住的小屋。
程跃然瞟着越天衡,“你路上小心,我们夫妻俩先行一步。”
悠悠噎了一下,程跃然和越天衡互相看不顺眼,也不至于撇下他自己先走啊。
越天衡听了他这么说,非但没生气,还一脸坏笑,“妹夫,放心,我很有眼色的,绝对妨碍不到你们。”
他笑的太下流,说的太露骨,连悠悠都听明白了,顿时红了脸,瞪了他一眼。当着爹爹的面更不好意思了。
“那就好。”程跃然用一贯冷漠蛮横的语调回答。
“……”悠悠简直要钻进地洞里去了,程跃然怎么也变得这么没正溜!
竹海和西夏国师的号召力果然非同凡响,悠悠望着去往千佛山道路上的泱泱人群,感叹不已。江湖平静了将近二十年,好不容易有这么大的场面,大家自然都趋之若鹜。好一点儿的客栈早就满员,若不是程跃然早做安排,一行三人怕是要露宿郊野。
不断有人认出程跃然,盛情相邀或围随不去者越来越多,程跃然不堪其扰,命大家改换了寻常布衣,扮作乡下探亲的小夫妻才算唬过众人耳目。大路拥挤,马也跑不起来,反倒是步行更快些。越天衡买了头驴让悠悠坐在上面,缓缓行走也不颠簸,十分悠哉。很快她就发现越天衡并非怕她累那么好心,程跃然即使穿着粗布衣服,那一身铮铮傲骨也不曾湮灭,可牵了头驴……样子就非常可笑。越天衡一路都窃笑不已,独自欢天喜地。悠悠气结,宁愿自己走路,倒是程跃然不许,眼看她又要哭闹哀求,程跃然扛不住这个,背地恐吓了越天衡。越天衡碍于皮肉之苦,信誓旦旦地出来作证:他窃笑是因为路过的姑娘有些丑得惊世骇俗,他怕笑出声来伤害了人家才隐忍不发,并指天保证她的老公程少主即便是牵头驴样子也是很帅的。
她刚想相信,结果他那一脸憋笑就要导致窒息的样子又令她生疑。程跃然脸色铁青,把她抱上驴,闷头赶路,无视她对他的任何搭讪,一路拒绝交谈。
进了四川,竹海的别院多了起来,不必再和前往观会的人一起挤客栈,悠悠的心情也格外好。
这夜歇宿的小院在小城一角,十分幽静,晚饭过后各自还洗了澡。悠悠的头发没干就被越天衡叫到他房间,他正在用独家特质的砂纸细细擦着一把精巧的小匕首,见她来了就献宝给她看。原来小匕首是一对儿,都开过刃,还没打光,越天衡笑容可掬地说这是送给她和程跃然的成亲礼物。悠悠扁嘴,这匕首精巧有余,但归于普通,天工神手的爱徒做出这样的东西来就该打屁股。
“看不出机巧之处吧?”她越是失望,越天衡却越高兴,在他的百宝袋里翻了会儿,拿出一个手指长铁片递给她,“假定这是暗器,”他退到墙边,“用它来打我。”
悠悠摇头,“太危险了吧,你又不会武功。”这铁片打在皮肉上,也相当一把钝刀。
“放心,放心。”越天衡十分得意,悠悠收敛了内力,尽量小心地把铁片掷向他,只听叮的一声,铁片被吸附在匕首上。悠悠呵呵笑,原来他加了磁铁。她说出了看法,程跃然又摇头摆尾,把匕首递给她检查,她再次去吸他手上的铁片却没成功,不由惊奇起来。
越天衡嘿嘿笑得越发开心,悠悠缠着他说出秘密,他指着手柄上极不显眼的一个小钮,说关键是它。不说她还没发现,一直以为那是颗装饰小珠,周围还有一些同样的珠子拼出图案,不事先知道根本看不出破绽。她试了试,按下去匕首就有了磁力,不按,就无法吸附铁片。她不屑地嗤笑,“这有什么用吗?你真是很无聊!我爹爹要是看了非气死不可。”
“你再用铁片打我。”越天衡挑着嘴角,再次退到墙角。这回悠悠知道机巧,随意地扔出铁片,越天衡再用匕首去挡,这次铁片没有再吸在匕首上,而是颓然落地。整个过程毫无停顿,越天衡还学程跃然的样子,冷酷漠然地摆了个造型,活像他用匕首震落了对方的暗器。悠悠拍手大笑,连说好玩。
“这本是江湖宵小用的障眼法,我觉得十分适合你。就你的手法眼神——”他鄙夷地看了看她,“接下暗器十分困难,身为竹海少主,一味躲避实在丢脸,所以我为你做了这把宝贝。记住要点,我是用天陨磁做的内心,磁力超强,距你两尺开外的暗器都会被它影响,你确定吸到以后要立刻按下机关消除磁力,不然就会像我第一次那样被人看破,什么面子都没了。”悠悠兴奋点头,这可真是适合她的好东西啊。
“我来打磨,你来雕花吧。刻上你和程跃然的名字怎么样?”
悠悠觉得这个主意相当不错,刚雕了几刀,程跃然就沉着脸走进房间,扔了句:明日还要赶路,早些安寝,就把她扯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间,悠悠瞟着他的脸色,坏坏地搂住他,“等我好久了?”
“嗯!”程跃然皱眉,很不高兴,沐浴回房后他都已经枯等一个时辰了!越天衡那混蛋分明是故意的,他一脸笑容地非要跟他们一起上路他就觉得没好事!
抱悠悠上床,刚在她柔润小嘴上吻了吻,门就被敲响了,越天衡不紧不慢的语气听上去格外一本正经,“悠悠,妹夫,我夜观天象,明日有雨,要记得准备雨具。”
程跃然的额头青筋暴起,悠悠苦笑着勾住他的脖子,生恐他发作去殴打越天衡,敷衍地答道:“哦,哦,知道了,你早些睡。”
听他回房,程跃然顺了顺气,轻柔地脱下爱妻的衣裙,正要脱自己的……“对了,悠悠,妹夫,明天还会降温,记得加衣服。”悠悠一把抓空,程跃然已经如一道黑光闪了出去,外面的越天衡呜咽了一声,再没动静了。程跃然回来的时候,额头的青筋还在一跳一跳,她忍不住笑,被他剜了一眼。他终于顺利地脱下自己的衣服……
“程跃然,好妹夫啊……快来解一解我的穴道,我要尿尿,好急的,尿裤子啦!”哭嚎是在隔壁房间传来的,十分凄厉。
悠悠感觉压在身上的程跃然剧烈地一抖,她实在忍无可忍地大笑了出来。程跃然狠狠捶了一下床板,飞快地罩了外袍冲出去,等他回来,她的笑还是忍不住,“尿完了?”
“没!我点了他哑穴。”
“……”看着他上床,“程跃然,今天还是算了吧,我总想笑。”
程跃然咬牙切齿地坐在床边,“我迟早宰了这个‘很有眼色’的家伙!”
糟糕,她又想爆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