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树叶飘摇从树顶纷纷落下,靠着树干的萧月初颇为优雅地接住其中一片,拿在手上轻摩自己的脸。“啧啧啧”她连连摇头,对前面正在与悠悠对拆拳法的李佑迦说:“佑迦哥哥,你这是在害悠悠。”
悠悠原本就打得有些吃力,立刻借故停手,眨了眨眼,询问地看着她。
萧月初站直身子,坚定地走过来,略含指责地看着高她很多的李佑迦,身高不耽误气势,她伸手一指,“你现在处处让着悠悠,不是对她好!江湖险恶,其他人谁能让着她?!这么练习下去,将来闯荡江湖都不够她吃亏的!”
李佑迦淡笑着俯视她,“哦,是么,萧姨婆?”
由于对萧月初自我介绍太过震撼,稍微相熟以后,每每她自信满满表述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就会揶揄地喊她“萧姨婆”,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这个称呼,开她玩笑的时候都这么喊她,她自己也处之泰然,居高不寒。
“以后由我来和悠悠拆招。唉唉,小伙子……”萧姨婆诡异地笑了笑,姨婆气十足地瞥着对面大她五岁的儒雅帅哥说,“怜香惜玉也要适可而止,好心也是会办坏事的!”
李佑迦失笑,“受教了。”
萧月初有看向悠悠,“来吧,你先发招。”
悠悠抿嘴巴,愁眉苦脸,“月初,我们明天再开始好不,我累了。”
“悠悠,梅花香自苦寒来,早起的人儿有虫吃,你不练习,经验就会不足,将来怎么闯荡江湖?江湖是很险恶的知道不知道?!”萧姨婆的江湖险恶论是每天都要说上八百遍的,最可怕的是她的萧氏对仗,连卞大儒都在痛心疾首之余叹为观止。
“嗯……”悠悠垂头踢脚下的落叶,苦无推脱之计。
李佑迦极力忍笑,皱起了眉头,萧姨婆就连最基本的饮食习惯都敢于颠覆,果然是蓝师伯的女儿。
“那我先发招。”萧月初向来就把先下手为强当成人生真谛,话还没说完,双拳已经推出来了。
“呀!”悠悠吓了一大跳,连忙也施展招数抵挡。
萧月初虽然武功根基浅薄,平时练习也很散漫,但不似悠悠旁骛太多,相比之下还算专心习武的,又总是找程跃然拆招,对手狡猾狠毒,临对应变自然比悠悠强了很多。十几招过去,一拳打在悠悠的脸颊上,悠悠当场疼哭,捂着脸蹲下身,胜负立现。
“悠悠。”李佑迦沉下脸,赶忙也蹲下检视悠悠的脸颊,粉嫩的小脸红了一块,一会儿肯定会肿起。他心疼地轻轻摸了摸,是他不好,明知道萧月初下手没轻重,他刚才不该任由她胡闹。
“对……对不起……”萧月初也白了脸,“我没想到你竟然没挡。”她怯怯地走近一步,觑了眼李佑迦难得的不悦表情,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再靠近。
剧痛也就一阵难忍,悠悠吸着鼻子,眼泪都被佑迦师叔用袖口轻柔擦去,她看见萧月初一脸犯了错的后悔表情,也不忍再责怪她,反而极力向她笑了笑,“没关系,月初,我没想到。”没想到她真打呀……
见悠悠不怪她,萧月初立刻跑来也蹲身细看悠悠的脸,已经开始肿了,她自责地向她的脸吹气,“对不起,对不起。”原本以为竹海唯一能打败的人就是悠悠,没想到胜利的滋味也不是太好受。
李佑迦见了,也只好苦笑摇头,一手拉了她,一手拉了悠悠往住处走,“快回去上药,消肿就没事了。”
吃晚饭的时候程跃然最后一个到,他照例坐悠悠旁边的位置。
“脸怎么了?”他几乎是立刻发现了悠悠脸上的红肿。
萧月初立刻低头,整张小脸都要埋进自己的饭碗,同桌的其他人都含笑不语。
“嗯……嗯……拆招时候不小心伤着了。”悠悠支支吾吾,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气短,只要程跃然那对利眼向她一瞪,她都习惯性地想认错。
程跃然看着已经有些青紫的肿块,眉头紧紧皱起,突然就锐利一眼擒住埋首吃饭的萧月初,“猴子,是不是你?!”
萧月初翻着眼睛抬起脸,不服气了,“你干吗不猜是佑迦哥哥?”
程跃然哼了一声并没回答,哪还用猜吗?李佑迦对招式把握精准,怎么会对悠悠下这样的重手!
这顿饭吃的比平时沉默,总是滔滔不绝的萧月初因为心虚,很淑女地低头吃饭。其他人本都是寡言之人,悠悠还努力地找了几个话题,结果老搭档萧姨婆不出声,她也尴尬失败。
程跃然夹了块排骨,狠狠地戳进她饭里,颇具威力地瞪了她一眼。委屈啊!受伤也是她的错吗?
平时饭后大家都不急着散去,喝喝茶,闲谈几句。
因为吃饭时的恶劣气氛,萧月初以肚子疼的理由率先逃遁,悠悠也觉得没趣,月初不在,只能听师祖他们说些正经事,无趣的很。
还没等她蹭到门边,程跃然已经大步流星地向她走过来,感觉是鹰隼扑向小鸡,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拖她离开后厅。
月色淡雅,远处的灯笼像排列整齐的萤火虫,却没什么威力,离得太远,还不如程跃然的眼睛亮。
“你是不是猪脑袋?伸着脸让她打吗?就算躲不及,你低一下头,不也打不到脸吗?”他低声责骂,她呆呆地看着他,他变身成武学奇才后难得说这么长一大串,而且口气慷慨激昂,虽然是骂她的,也十分少见,算是本色流露吧?
“我……我……”相处久了,在他的淫威下,她无奈地养成了怯懦的习惯,“时间不够,如果我低头,就打到我鼻梁了。”她解说一下当时的情况,证明自己以不变应万变的办法还是正确的。
程跃然显然气噎,死瞪了她一眼。
“看着!”他退开一步,刷刷地比划了三个非常简单的招式,萧月初学了什么拳法,他了如指掌。而且和任何一个初学者一样,她忠于套路。
“这是什么啊……”悠悠皱眉,前两招她看着眼熟,分明是佑迦师叔教过她的分花手里的两式,最后一招却难看而陌生。
“你别管,练熟就是。”他哼了一声,“这么简单的三招都学不会,直接把脑子掏出来炖汤!”
第二天晚饭的时候气氛依旧恶劣,这回是悠悠内疚地把脸埋进饭碗里,程跃然和李佑迦的脸色却明显比昨天好看,竺大师和裴大侠依旧但笑不语,李云瞬忍笑不叠。
萧月初红着鼻头,但情绪还是很高涨的,昨天她打伤了悠悠,今天悠悠也打伤了她,扯平了!虽然鼻子又酸又疼,总比看见悠悠脸上的淤青就内疚强,她又能抬头挺胸的做人了。
“悠悠,你这招也太阴毒了,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江湖险恶,我不如你!”
悠悠听见夸奖并不高兴,怨恨地剜了一眼身边的程跃然,他吃他的,对周遭好像漠不关心,但微抬的眉毛表示他的心情相当愉快。
那阴毒的一招就是这个阴毒的人想出来的!悠悠眯眼鄙视他,按他的方法,月初轻松挡了两招,最后一招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低头注意下盘,她第三招正好打在她鼻子上,都打出血了。
后果产生了她才想明白,分花手的那两招是连在一起的,后面那招是踢腿,所以月初会低头防她出腿。
李云瞬苦忍失败,扑哧笑出声,揶揄地说:“你不要冤枉悠悠,我们的悠悠多可爱多善良啊,怎么会想出这么阴险缺德的招数?”
萧月初疑惑,“不是她……那是谁?”
“是谁呢?”李云瞬故作疑惑,呵呵笑,“这人可真是个不错的狗头军师。”
程跃然目不旁视地扒了一口饭,嘴角轻微抽动。
萧月初恍然大悟地哼了一声,点头,“最像狗头的就是他!”她拍案而起,用手指饭桌对面的程跃然。
程跃然冷然抬头凌厉回视。
悠悠同病相怜地看见萧月初也浑身一抖,黯然败势,呐呐地说不出一句话,颓然垂肩坐了回去。和程跃然相处长了,又没办法在气势上战胜他的人,基本都会落下这样的病症。
李佑迦笑着放下饭碗,摇头说:“果然是江湖险恶啊,萧姨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