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忽然像火烧一般灼热起来,仿佛就要被火舌撕碎,面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而扭曲……无边无际的大水,明亮刺眼的月亮下,一个雪白的身影,就那么溶入诡异的月光里……无边无际的大水,父母双亲、血红光晕、纷乱的人类身影……无不撕裂着他,让他无处可逃、可避……
“醒醒!醒醒!云飞!”一阵急促的声音响在耳边。
云飞?是叫我吗?云飞心里一阵抽紧,我没死吗?感到身体太沉重了,动动手指都很费力,听见自己像在叫着什么——啊!云飞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心乱跳不止,汗水滴滴答答地淌。
“醒了!云飞,你醒了!”
云飞茫然地顺着声音寻去,床边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孩子正拍着手欢喜地叫着,依稀中,她的眉眼竟有似琉璃,禁不住伸手扯住了她,喃喃道。
“琉璃,你是琉璃吧……”
女孩愣了愣,爬进他的怀里一本正经地道。
“我叫乌丹,我不叫琉璃,云飞,你真的是狼吗?”
云飞定了定心神,推开她翻身下床,可还没等站稳,就觉头晕目眩,结结实实趴在了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叫乌丹的女孩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样子。
“这就是狼吗?”
话音刚落,从外面走进个女子,约有二十几岁,容貌极是秀美,长长的黑发直拖到腰下,一双幽黑沉沉的眼眸像是包罗了整个星空。身上穿的大红袍子,把她那高贵高雅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相比之下,床上的乌丹倒显得一副清纯柔嫩。
“姐姐!”乌丹跳下床拉住了女子的衣袖,“云飞真是狼吗?”
女子爱抚地摸摸她的头,另一只手臂挥动,云飞稳稳地翻了个身飘起,轻轻落到床上。
“你最好离他远点。”
“为什么?姐姐?你怕他吃了我吗?”
女子微微低头,似有深意地看着乌丹,忽然道。
“小丹,云飞在这里躺了半年了,你在这里又陪了多久?”
“半年!”乌丹想也没想。
“你为何要这样陪着他?”
“我,我——”乌丹挠挠头,半天没说出话,女子又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十六岁……”乌丹好像意识到姐姐的意思了,脸微微一红,“姐姐,你想什么呢!”
女子抬头向云飞望去,云飞虽然面色憔悴不堪,可掩不住那逼人的俊朗,更何况他身上那种天生自然的帅气,很能使乌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着迷,可是,他是狼啊。
“我想什么,你会不知道吗?听姐姐的话,离他远点,免得你日后吃苦。”
乌丹噘起了嘴。
“什么呀!你让我离他远点,爹爹为何还要带他回来?再说母亲不也和凤君叔叔很好嘛!姐姐,莫非……呵呵.…..”乌丹不怀好意地笑了。
女子面无表情。
“爹爹带他回来自然有道理,至于母亲和凤君叔叔,那不一样。唉,狼,狼——”没再说下去转身走了,行到门外丢了一句,“等他醒了,带他去见爹爹。”
乌丹哼了一声,一边走近云飞,一边不满地嘟哝。
“还让我离他远点呢!离他远点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又怎么带他去见爹爹!”坐在云飞身边,小心地给他擦拭着汗。
神志不清的云飞紧皱着双眉,坚忍的神情尤其令乌丹着迷,这半年来只见到云飞痛苦的浑身抽搐,汗水淋淋,也从没有听他哼一声,最多他只是反复叫着爹,娘一类的梦语,除此之外,便是“琉璃”这两个字出现的最多了。
琉璃?他也是一条狼吗?乌丹陷入了沉思。
云飞昏迷了三天,第四天下午才完全醒过来,拖着虚弱的身体被这个叫乌丹的人类女孩带到一个屋子里。
屋子很昏暗,只放了一张矮榻,上面躺着个人类。乌丹轻轻走上去俯身说了几句,那人类偏过头,吃力地坐起身。
“让他过来吧。”
乌丹转头喊道。
“云飞,我爹让你过来呢!”
云飞喘息了一会,缓缓走进,吃了一惊,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类,瘦得皮包着骨头,看上去有些透明,除了眼睛还有些神彩外,其余都是灰暗色,跟这间屋子差不多。
乌丹看着父亲又看看云飞,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云飞漠然地望了他一眼。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我叫念卓,是圣族的左护使。”
“念卓?圣族的左护使?”云飞愣住了,立刻意识到什么,“这里是……”
“这里是圣族总坛,西部的黄沙口。”
云飞听到这里,眼前一阵发黑,圣族是继剑陵宫后人类第二个聚集地,听父亲说过圣族信仰凤神,以活物祭神……自己怎么会到了圣族? 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无力地道。
“我怎么会在圣族……”
……
云飞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念卓那间屋子的,等出来时身上像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念卓告诉他,圣族的人救了他的性命,希望他能知恩图报,留在圣族为圣族效力。如今的圣王就是念卓的大女儿乌兰,而狼投靠圣族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圣族大族长凤君就是一个例子。
随着身体渐渐好转,云飞想的事情也就多起来。
近几日由于圣族的左护使念卓病故。圣族人忙着发丧,再加上圣王举行什么大小仪式,就连常来看他的乌丹也很少见到,这样,反倒合了云飞的心意,手摸着怀里的骨箫,心里踏实一些,来回走着,把念卓的话反复想了几遍。
当年圣族败给剑陵宫到自己遇难相隔了整整六年之多,圣族为何没有马上回家反而去了五岭,就为了六年后等自己遇难?救他为圣族效力?云飞苦笑,他知道自己只是条狼,在人类眼里还没那么重要,可那到底为了什么呢?
云飞又想到念卓怎么那么肯定自己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狼是什么性格,他不会不知道吧?莫非……他想到这,脊背冒出冷汗,他听闻人类有很多方法用来操控对方,是不是给自己……目光露出凶残之色,如果是那样,就来个鱼死网破好了!我云飞决不会屈辱地活着的!
半个月后,圣王也就是乌丹的姐姐乌兰单独和云飞谈了一次,只是圣王选的地方有些古怪。
云飞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还从没有好好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样,因为对人类的一切根本没兴趣,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回五岭去,回狼族去。
这次他被带进一个地下广场里,从没见过地下还能建起这么一座恢弘的广场。由黄色的金、白色的银、绿色的玉组成的,颜色和整体浑然天成,没有丝毫的刻意雕琢之意。
圣王带着云飞走在广场上,云飞无意中低头看去,吃了一惊,地面上开着大小不一的奇异花朵,它们都是一个样子、一个颜色,亮晶晶的,像是星星!是的,像无数个星星,满眼望去都是这种像星星的花朵,可它们确实又是花,云飞还能嗅到淡淡的香气。
圣王似乎注意到他的神情,平静地道。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云飞略一怔,感到圣王像是令有所指,认真而专注地望着,好久,他终于知道了圣王指的是什么了。在这些星星一般的花连成几朵,几片竟然组成了一行行不知名的字符,云飞认识人类的文字,知道这些字符不属于人类,可是到底是什么,一时没有看出来,只觉得给他一种莫名的亲切、相溶的感觉。
圣王怔怔打量着那些开放的花,怔怔地道。
“你真的看不出什么吗?”
云飞抬眼看向圣王,那大红的袍子优雅地展在眼前,幽黑的双眸也像是绽放着两朵星星般的花,接下来圣王的话更让云飞呆愕住。
“这是你们狼族的文字啊!”
什么!云飞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圣王轻叹一声。
“你到底不如凤君叔叔,他一眼就看出这是狼族的文字,可惜,也只是看出来,却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云飞暗想,难道圣族救我,留下我就为了读懂这些狼族文字?没那么简单吧?
圣王两道冷厉的目光扫了几眼云飞,像是看出他所想的。
“云飞,我知道你生性聪慧……”
“你从没见过我又怎么知道我聪慧!” 云飞冷冷地推掉这顶高帽。
“狼王桐的儿子,又有五岭最好的狈先生**自然是不会错的。”
云飞怔住,不明白,她说的怎么好像圣族和他父亲有什么渊源似的。
圣王的目光伸向远处,悠然道。
“我凤君叔叔本就是五岭的白狼,修了人形后出山时与我母亲相识,他们便在一起了。那时我母亲还不是圣王,也不想做圣王,只想和凤君叔叔去五岭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云飞不明白圣王给他说这些什么意思,这似乎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只听她接着道。
“后来凤君遭了天劫,幸好有我母亲在身边没形神俱灭,可也很惨,只剩下一把骨头和魂魄,母亲为了救他做了圣王,因为只有做了圣王才可以练圣族的所有法术,凤君叔叔再次化成人形后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大约一百多年前吧,我母亲、凤君叔叔、我父亲还有摘烟叔叔回了一次五岭,那时你父亲狼王桐已是狼王而你好象在闭关修炼。”
云飞眉毛一动,圣**音暗淡了很多。
“他们去五岭就是想找狈先生算一算圣族的运势,而最好的狈先生正是在你父亲的狼群里。听我母亲说,狈先生共算了九卦,卦卦主凶。其实都知道,成败在天,强求不得,可我母亲还是求狈先生强行改一下圣族的运势,狈先生答应了,条件是圣族信徒永世不但不杀五岭的狼,如果有难还要出手相救,若是违背,圣族两百年内必亡。我母亲她们都发了誓,狈先生给了圣族一次转机,为此狈先生也损了五百年的寿命!”
云飞心里一阵酸楚,父亲和狈先生亲密如知己朋友,狈先生这样做,完全为了父亲的狼群,可是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圣族才在五岭等了六年来救自己,难道圣族的人算定六年后自己一定有难?
“狈先生说圣族要灭剑陵宫分两步走:一步毁了剑陵宫的九鼎,等一百年后再大举进攻,剑陵宫必亡。可是代价也很大,我母亲死了,我父亲死了,凤君叔叔封在红山里,不死不活,摘烟叔叔下落不明,圣族信徒死伤不计其数。东北部圣族的人几乎全部葬送……这是惨重的代价!”圣**音有些颤抖。
云飞默然望着她,也感到很惨,可这是人类的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听了也只是听了。云飞在等着圣王下面的话,直觉告诉自己下面的话一定跟自己有关。果然猜的一点没错。
圣王在广场上走了几步,平息一下情绪忽然问道。
“你听过三座祭坛的传说吗?”
云飞点点头。
“传说世间上有三座祭坛分别是神坛、妖坛、冥坛,谁要是找到这三座祭坛就可参透生死之迷,其中的冥坛已被一个叫子君的人在南部的白国打开了,还放出了八百万厉鬼,你信吗?”
云飞没有回答,目光转向脚下的广场,圣王目光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不错,你、我脚下的就是三座祭坛中的一座——妖坛。”
云飞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没想到人类世代相传的三座祭坛中的妖坛能有狼的文字,这使他一下子骄傲起来。
圣王没有注意到云飞的神情自顾地说下去。
“而另一座神坛传言在南海外的二十四桥,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祭坛上记载着狼的文字。”
云飞又是一愕,吃惊地看着她,圣王脸上有一些得意。
“普天之下,没有我圣族的耳目实在是太少了。”
“圣族留下我就是想让我参透这些狼的文字?”云飞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然后为了留下我就用某种手段操控,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