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远绪呆在房中,小二送来的清酒淡茶她都不曾沾过一口。
西臣不在身边,她辩不出吃进嘴里的东西有毒无毒,所以干脆瞧也不瞧地忍耐着。
想起带着符信离开的西臣,她的心稍稍的缩了一下。
在非常时刻,她总是在第一时间确认敌人以及能帮助自己的朋友。这是她纵横官场这些年来养成的那些不知是好是坏的习惯,
如今适逢大难,她连身边最亲近的西臣也都不由得带了丝怀疑。
她笑中带苦,手指沾水在桌面上慢慢划出一个商字来。
商府灭门……北周叛乱……
最坏的打算是,孙书生讲的全是事实。
商远绪皱起眉,想着这个让她忍不住发抖的假设。
孙书生在驿城谈论北周叛乱的事似乎已不是一天两天,细节描绘之详尽真实,让她挑不出半分毛病。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
他们三人从北周皇都出发,一路上虽称不上披星戴月的日夜兼程,可也绝没有浪费多余时间在闲玩上。可即便如此,他们赶到驿城也花去了近月的时间,那孙书生的消息是如何赶过他们的马程而先行传开的?
她撑住额,有些头疼。
能做到比他们快,只有两种方法。
一是日兼夜路,马不停蹄。二来就是——
根本就没有传消息的人!消息原本就在驿城,只等到了某个时候就开始四散传播。
商远绪不由自主抱住自己的身子,为这个让她心惊肉跳的可能而感到寒冷。
因为不管是哪一个,她都只能想到一件事——
幕后有人!
假使叛乱是真的,那那个在这么短时间内发动叛乱、灭她商家、又差人传播如此消息的幕后之人,该是如何的可怕!
商远绪甩了甩头,眼中情绪纠结,不停的闪过惊讶、恐惧、担忧,以及在混乱中力持的一丝清明。
她担心的不该是这些,她该想想怎么去收集确实的消息,至少,她得把爹爹他们的近况了解到。之前的所有事都只是她建构在‘叛乱发生’的基础上的假充,可若事实并非如此,那找到爹爹他们才能让她更近的了解真相。
她撑起身,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会挠乱她思绪的事。
她目前要做的便是确认西臣的忠心,然后再决定如何把消息挖出来。
思毕,她便掀帘而出,往楼下走去。
下完不到一半的楼梯,她突然又愣住。
不对!
她漏了一个消息。
主子有难……冰炎皇迥烈有难?
能让穆颉一脸沉重,弃下她而外出奔走忙碌的,除了冰炎皇实不作他想。
她伸手捂住自己跳动得越发急促的心,只希望冰炎皇的这次‘难’与北周那边的人毫无关系。不然……
她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为那个躲在暗处设下这天大棋局的人。
生平第一次,她有了一种无力逃脱的错觉。总觉得有一张网铺天盖地的从天而降,落在每一个人的头上,困天缚地。
楼下的老板瞧见她面色不佳的停在梯上,便提了灯凑了上来,关切的问道:“公子不舒服?”
商远绪抬眼瞧他,露出个无奈的笑,半真半假道:“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弄得我头疼乏力,只怕是惹了风寒。”
“风寒?”老板一脸难办的搓搓手,语带商量的说道,“我店里还收着一些治伤风的草药,公子若不嫌弃,一会儿我便让内子煎好送你房里。等明个儿天亮解了禁,我便差人请大夫去。公子今晚只有凑合些了。”
“解禁?”商远绪疑惑的扬了扬声,“我并没听说驿城有宵禁的规矩啊?”
老板赔着笑,解释道:“就在公子住进咱们店的时候,官府便逐街通知了。”
商远绪小声道了句原来如此,便又笑着从腰间摸出一块元银递到店老板手中:“房钱我先付了,只麻烦店家一件事。若有人回这里找我,便请店家转告他一声,说我身体无碍,已经该干嘛干嘛去了。”
店家接过银子,一脸忧心:“公子可是要出去?外面宵禁,怕是有事发生,公子独自出去只怕……”
商远绪感激一笑,承道:“不会牵连到店家分毫的,这点您尽可放心。只是千万记得我让带的话,一切有劳了。”
说完,不待店家有何反应便错身而过,从店前的小门那儿闪身而出,身影很快被湮没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