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一壶普洱,谢谢。”秦浅坐下,打开手上的设计稿。
“秦先生,有六安瓜片,你要不要试试?顾先生听说你提起过这茶,特地从大陆进了一些。”福伯笑道。
秦浅一怔:“好。”
“茶还是喜欢的茶,可惜沏茶的不是钟意的人,不知喝起来是什么滋味?”顾永南笑吟吟地在他对面坐下,锐利的目光扫过他的脸。
“睹物思人,未尝不可。”秦浅淡然回答,不以为意。
“天真是今天的航班,回国结婚,你就这么放她走了?”顾永南盯着他的表情,缓缓开口,“你真舍得?”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西贡看粤剧么?那出你最喜欢的戏,《七擒孟获》。”
“孟获会回来,天真可不一定,”顾永南笑,“就怕有些人像孔明唱空城计,表面淡定自若,实则心虚得很。”
“所谓误交损友,大概就是我现在这种状况,你就看戏吧,”秦浅瞅了他一眼,“我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她的性格就是吃软不吃硬,我若强留她,她还怀着vincent的孩子,以后绝对不会给我好脸色看,怕只会越发怨我。”
心虚——他怎么会不心虚?世事往往这般可笑,越在乎的人越得不到,彼此之间的那堵墙眼看就要被他翻过去,最后一脚却踏空,摔得前功尽弃,狼狈不堪。而如今,她是红杏不出墙,留他在外头独恼。
“她说要走,我便让她走,”他无奈出声,“逼得太紧只会让感情走进死胡同,不如暂时松手,让彼此退到路口重新选择,或许还有机会。”
“可是天真已有vincent的孩子,也许他们一家三口会安稳地过下去。”顾永南一针见血。
“那个孩子是双刃剑,”秦浅眼神凛然,“天真爱我,那个孩子来得意外,是她选择嫁给vincent的原因之一,如果没有孩子,她未必会这么冲动地作决定,我放手,是想给我和她时间看清彼此,看清我们的感情,也看清这段婚姻,我不能一直领着她往前走,那样她不会知道路有多艰难,我宁可等她摔一跤,知道有多痛之后,再扶她起来。”
顾永南闻言怔住。
“或许对于冯美人,你也该放手。”秦浅看着他微微一笑。
“冯影柔不是段天真,她不爱我。”顾永南脸色顿时转冷。
那个女人,她没有心。
“或许你三妻四妾太多,她不愿与人共享。”秦浅火上浇油,“更何况,当初你是霸王硬上弓,她长得柔美,实则硬气的很。”
“我看她是巴不得我和别的女人待着,不去扰了她的清静。”顾永南冷笑。
他顾永南几时对一个女人那么上心?他奉到她面前的,全都被她视若敝履。
“如果天真永远不肯回头呢?”顾永南话锋一转,避开让他不痛快的话题。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秦浅语气轻淡,眸光却忽地转沉。
“秦先生,茶好了。”福伯端上托盘,摆好茶具,替他斟茶。
我这杯茶,好不好喝?
望着翻飞浮沉的茶叶,耳边,仿佛又响起她狡黠的笑语。
黑暗中,她眼神清亮,唇舌交缠的热吻里,有淡淡的茶香。
曾以为是唇齿留香,销魂荡魄,如今想来更是肝肠寸断。
我希望,你放我离开。
她许愿的那刻,他几乎气得想掐死她,想疯狂地抱她,吻住她,终究,还是硬生生地忍着,告诉自己,她怕他,她已不再相信他,他必须小心翼翼,必须学会尊重她,再舍不得也要试着放开手,站在原地等着她,等她有一天回头,依然可以看见他……而那些,都是值得的。
他希望她不是四处漂泊的鸟儿,而是他手中牵着的风筝,可以飞得高,飞得远,但依然知道他是她的归宿。
“不送她?真的不去挽留?”
“不去。”他摇头。
傍晚五点半,是她飞走的时间。
他告诉自己,她只是暂时离开,她会回来,总有一天她会回来。
但他,还是偷偷地去了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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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天真,要不是爸爸身体不好,只能在国内结婚,我还真不忍心你一个孕妇坐长途客机。”陈勖推着行李,看着身旁一脸倦色的女子。
“我一切都好,”天真笑,“这不已经到了么。”
“我去下洗手间。”她申请,陈勖点头。
洗完手擦干,她望着镜中有些憔悴的自己,打开包准备补妆。
指尖碰到一个硬盒,她拿出来,怔怔地望着。
“有人给你的礼物。”机场分别时,米兰在她耳畔轻语了一句,将它放进她包里。
她缓缓打开,柔软的丝绒上,是一块百达翡丽表和一张纸条。
熟悉的繁体字沉稳大气,书就简短一句。
——我将余生的时间都送给你。
嘀嗒嘀嗒,仿佛可以听见光阴流逝的声音。
心神俱震。
她怔忡地走出洗手间,跟着陈勖往前,看见接机的人群里,父亲和二姨久违的笑颜……忽然间,泪如雨下。
天真,怎么哭了?
傻孩子,好久不见也不用这样啊,多大的人了。
她越哭越凶,不顾别人纷纷张望。
好狼狈,她知道自己有多狼狈,多崩溃。
怎么哭了?她为什么哭?为谁哭?
他说,我将余生的时间都送给你。
好恨啊,那个人,他永远对她那么狠,知道怎样才能让她伤心。
飞过千山万水逃离,原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如果有一天,你坐在飞机上,飞机即将坠落,可以有机会打个电话跟人道别,那么,你希望打给谁?
段天真,你希望打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