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ward,他怎么样?”thomas疾步走向刚从手术室步出的男人。
“替他做手术的是这里最好的大夫,他检查了kevin的情况,没有伤及心脏,伤口也不深,但失血过多,所以他现在身体很虚弱,手术后什么时候苏醒,恢复状况还难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那他不会有生命危险?”顾永南进一步确认。
“应该不会,”edward摇头,又看向thomas,“医院这边一定会封锁信息,这里经常进出名流,就是因为我们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但毕竟是刑事案件,警察已经把kevin的衣物,随身物品拿去备案检验了,等到他清醒后询问完才能还给他。”
“警方那边我们都会打点,暗中调查归调查,这件事情肯定要压下来的,”thomas表情沉肃,“谢谢你了,edward。”
“大家都是朋友,”后者拍拍他的肩,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护士告诉我kevin昏迷时一直在说一句‘不要告诉她’。”
thomas和米兰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里读出了一样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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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医院走廊,灯光苍白惨淡。
米兰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杯咖啡,走回静坐在长椅上的两个男人身旁。
“真的不告诉天真吗?”thomas抬起头,犹疑地问。
“我一直在想,当初天真在机场打算回国时,也许我不该打那个电话让她回来,”米兰轻叹,“kevin不想让她知道,总有他的顾虑。”
“也许还是问一下天真的意见,”顾永南喝了口咖啡,缓缓出声,“kevin是那种什么事都自己放在心里,总是一个人扛的人。”
好友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
“我来打电话给天真吧,虽然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但如果……”
手术还在进行,如果有什么万一呢?
thomas和米兰俱是神色一震。
“你好好说,不要吓到她。”米兰担忧地嘱咐。
顾永南点头,听米兰报出天真的号码,按下接通键。
电话那头,一直都没有人接听。
顾永南看着眼前沉默等待的两人,蹙眉摇摇头。
又一次转入语音信箱时,他开口留言。
“我们都没法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毕竟是我们违背了kevin的意愿,”他无奈一笑,“看他们造化吧,也许她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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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电话一直在响。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陈勖终于站起身,将茶几上的电话拿了过来。
屏幕上并未显示姓名,是陌生号码。
他侧首望了一眼水声潺潺的浴室,铃声在掌中哑然而止。
正要把电话放回去,有语音短讯提示过来。
黑眸微凝,他按下确认键,将电话放至耳边。
“天真,我是顾永南,kevin出了点状况,如果你愿意的话,尽快回复我。”
盯着恢复静默的电话,他抿紧唇,电视荧屏幽蓝的光在英俊的脸庞上闪烁,让他的表情显得晦暗不明。
然后,他选定那条提示短讯,按下删除键。
五分钟后,浴室门打开。
他站起身,走到厨房热了一杯牛奶,拿出递到她手里。
“谢谢。”天真朝他一笑。
“刚才有电话找你。”他道,语气平静。
“是么?”天真拿了自己的电话,查看了未接来电就又丢下,“不认识的号码,不管它。”
陈勖看着她,微微一笑。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天真扬眉瞅着他,“感觉好奇怪。”
他的目光,似乎夹杂着很多复杂情绪。
“有吗?”他仍是笑,凝视她娇柔的侧颜,“谢谢你今天来给我做顿美味的晚餐,也谢谢你留下来。”
天真微窘:“可是……我睡客房好不好?”
“当然。”他点头。
“天真,”他又唤她,盯着她清亮的眼,“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天真困惑,“是什么?”
“你过来,靠近一点。”他轻声道。
天真挑眉,凑近他。
而他揽住她的肩,俯首吻住她,深深地。
天真浑身一僵,却没有挣扎,任他将她拉进怀里,温热的胸膛烫着她的肌肤,仿佛要渗进去,侵蚀她的身体和灵魂。
也许是刚洗漱过,她的嘴里有轻淡的柠檬香,他恣意品尝,只是到了他的舌尖,全成了苦涩。
等他结束这个突然的吻,天真沉默着,不知同他说什么。
“我以为你会推开我,天真。”陈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
“我……在努力。”她低垂着眼眸,睫毛不安地颤抖。
“谢谢你的努力,天真,”他轻叹,“你知道我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她抬头,望着他俊逸的眉眼。
“我最害怕的一件事,是你爱他比我多,”他微笑,声音柔和,“可通常都是,人怕什么往往就发生什么。”
他语气里的忧与愁,让天真的心微微纠结。
“那是以前……”她试图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也说服自己。
“我明白,”他看着她,“你现在在我身边,离我这么近,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天真,你肯回来,我很高兴,”他拥住她,在她颈项轻语,“不要再离开我,好吗?我好不容易又找回了你。”
天真没有说话,良久,伸手环住他的腰。
闻着怀里的馨香,黑眸里闪过许多情绪。
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
因为我知道,带走你对他来说太容易。
什么公平,什么良心,我都不想去管,我只要你。
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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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
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母亲又在悠悠地唱。
她的嗓音,是极好的。他很小的时候,她总是砌一壶茶给父亲,然后自己捏着一方丝绢,欢喜退开身来,在花园里唱着,舞着。
水袖扶风,空气里有桂花香。他就坐在父亲的膝上,看她眉目含情,或喜或悲。
父亲最爱的是《牡丹亭》,只是后来他就很少来了,只剩母亲一个人唱。
沉寂的夜里,年少的他站在黑暗里听着那柔媚的嗓音,觉得冰冷的寒意,一点点渗进身体里。
浅仔,钟意一个人,总是会辛苦的。
母亲温柔地说着,忽而又冷笑,眉眼阴郁。
他怕这样的她,于是常常跑出去和伙伴们四处玩耍。
最喜欢的是潜水。大浪西湾,西贡,佛堂门,南丫岛……香港的潜水区他都去遍了,在水底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望着海底那些美丽的珊瑚,礁石,鱼群,他的心里安宁,平静,很多次,他甚至想过留在那片眩目的深蓝里,永远留下。因为他一直觉得,他的生命,就像深深的海底,绚丽与黑暗并存,孤独,寂寞,冰冷。
不是没有遇见过温暖与明亮,只是他的生活里,阳光总是太过短暂,以至于,他害怕去拥有那种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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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的痛楚,将他自过往的梦魇中一点点拉了回来。
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明亮的光芒刺目。
“kevin,你终于醒了。”顾永南走上来,“你昏迷了一整天。”
夏日的轻风自窗外缓缓送入,拂过他的脸,他从未发觉,夕阳的余晖也可以这样明媚这样温暖。
marco对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上天终算厚待他。
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里,没有她的脸。
发现这一点,他欣慰,也有些微失望。
只是没关系,他相信一切都可以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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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警方录完口供,他抬手指了一下被还回来的电话。
米兰递给他,暧昧一笑。
他没说话,却觉得胸口躁动,全身血液都沸腾着。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自由。
漫长的铃声里,他觉得似乎等待了几个世纪,等到那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他眼眶,竟微微泛热。
“喂?”她在那头,小心翼翼地开口。
“天真……”他唤她,却骤热失声,明明有千言万语,偏偏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
“什么事?”她的声音,十分平淡。
“天真,我想是不是约个时间,过几天我们见一面。”他终于开口。
“为什么?”她问。
“我想见你,”他的声音很轻,很柔,“我……想你。”
是在心头萦绕多日的深切渴望,此刻在别人面前说出,竟也一点都不困难。
“你说什么?”长久的沉默之后,她冷笑,“秦浅,你未免欺人太甚,我的心情,我这人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当她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当初口口声声说不需要她的是他,一再将她推开的也是他,现在居然又说想她,想见她?
电话那头的天真,气红了眼。
他要将她一颗心戏弄、践踏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请了年假,下周就回国和陈勖结婚,”她冷然出声,“恕我无法答应你的‘召见’。”
“你说什么?”他顿时沉喝,急促的呼吸带动了胸前的伤口,锐痛骤袭,他拿开电话咬紧牙关,良久才等到疼痛稍缓,“你不要闹脾气胡扯。”
“我没有,”她轻嗤,“你可以去问小郑。”
“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他的语气无比沉冷,不耐地威胁着她,“天真,我不准。”
“你凭什么不准?”她骇笑,笑声讽刺而凄凉,“秦浅,你不要的,你亲手丢下的,还不许别人捡吗?”
秦浅握着电话的手在颤抖,听见她将她自己说得如此不堪,心痛如绞的人却是他。
刚经历手术的身体里,体力正迅速流失,他强忍着痛楚,准备和她解释。
“我是真的要结婚了,秦浅,我没有开玩笑,”她轻声道,“我怀了陈勖的孩子。”
病床上伟岸的身躯顿时僵住,电话自掌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安静的房间里,可以清晰听见那头电话挂断的声音,不停重复的忙音。
“kevin!”惊唤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从病床上坐起并挣扎着要下床的人吓倒了。
拔掉点滴的手背上冒着血珠,他不觉得痛,包扎好的胸口随着他猛烈的动作开始泛红,他不觉得痛,因为任何疼痛,都抵不上他心里的千万分之一。
我是真的要结婚了。
我没有开玩笑。
我怀了陈勖的孩子。
浑身的血液忽然间都结成了冰,他颤抖着,试图挣开那些挽留的声音,和一再拉住他的手。
kevin,kevin,kevin……
无数个声音喊着他,他举步维艰,理智尽失,泛红的眸望着前方不知名的某处。
那里有什么?
是母亲躺在病床上瘦弱的身体,永远不再睁开的眼和她嘴角那抹凄凉妖异的笑,是电闪雷鸣的雨夜,冰冷马路上lucia被雨水和鲜血浸透的裙摆,还是那张渐渐远去,将要消失在别人怀里的温柔笑颜?
过去就让它过去……怎样过去?终究是来不及,他生命里的那些温暖与美好,全都弃他而去,都是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