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边请。”天真跟着身着旗袍的服务生走在灯光柔和的回廊里,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雕栏画屏,暗香疏影,流水潺潺声中丝竹之声婉转轻扬,一时让人仿若错置时空,珠帘被轻轻撩起,天真望见里头的觥筹交错,笑着走进去。
“抱歉,来晚了,”她走到小郑身边,将手中的精致纸袋递了过去,“我和陈勖的一点心意,生日快乐。”
“欢迎来到我的大本营,”小郑凑到她耳畔轻语,“又是chopard又是bvlgari,有没有戒指?”
“美得你。”天真笑瞪了他一眼。
能把唐朝当成大本营,也就是他这职业烧钱的郑少才能干出的事情。
“帮我挡挡驾,这两女的快让我吃不消了,”他低语一句,搂住她的肩,依旧以迷死人的笑容向她介绍席间的客人。
“哎,你不是那个……”有人望着她目光闪烁。
“嗯,我是。”她答,微微一笑。
秦某人实在太有名了是不是,让她的愚蠢名扬四海。
“郑少,那刚才……”欲言又止的话语,被小郑举起的酒杯挡住,“来,今儿大家来这里庆祝,我感激不尽,先干为敬。”
刚才好像看见故事男主角也在这里?那人疑惑地看着浅笑畅饮的俊雅男子,本来要说的话尽数吞进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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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少生辰,在下晚到实在失礼,自愿受罚。”
珠帘清脆的碰撞声音再度响起,温润的嗓音听来竟有些耳熟。
天真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该罚,就罚你把店里藏着的好酒全都拿出来,我包了。”小郑笑道,站起身来。
顾永南。
天真想起这个人来,就是那天秦浅带她去的那家海鲜餐厅的老板,原来唐朝也是他开的。
后者的目光已经落在她身上,惊讶之色在他眼里闪过,取而代之的是耐人寻味的笑意。
“好提议,都算在我帐上,既逢知己,无酒不欢啊。”她正要打招呼,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震得她顿时失了言语。
竟是秦浅。
刹那间,灯光酒香人声忽然就暗淡了下去,变得安静遥远,他就站在那里,身后是小桥流水,白衬衫浅灰西裤,干净磊落。
天真瞪着他,感觉心口被什么狠狠扼住,几乎忘记了呼吸。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明明已经分开,彼此却又一次又一次地相遇。
而秦浅也望着她,目光震动。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郑少。”顾永南转过身给他介绍。
“常听阿南提起你,今日终于得以一见,幸会,”秦浅伸出手,“生日快乐。”
“谢谢,秦先生,久仰大名,叫我小郑就好,”小郑和他握手,“请坐。”
天真怔忡地看着秦浅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坐下,顿时浑身僵硬,突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在座众人都望着他们,目光带着好奇和探究。
“天真,新工作做得如何?”低醇动听的声音忽而在耳边响起,她愕然抬起头,他正看着她微笑,态度轻松自然,完全是旧上司的好意关切。
她的心口,忽而松了下来,虽然,还是有点酸。
“挺好的。”她也微笑,从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看见小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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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两人之间坦荡谈笑的样子,众人的注意力慢慢被此起彼伏的席间谈笑化解开来,酒过三巡,有几个玩惯的已经越来越high,天真心中有事,不知不觉竟也喝得脸上发烫。
“你少喝一点啊。”正在和秦浅他们交谈的小郑忽然转过身,朝她温柔一笑,“咱俩要是都倒了,就回不了家了。”
天真刚退了房子,小郑还没完全搬出去,这几日他们就住在一起。
“知道。”天真也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只是点点头,没有注意到秦浅因为他们的话眉心一蹙。
胃里有些难受,她站起来去洗手间。
站在镜子前,她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
真是没用啊她。
答应了陈勖要好好替小郑庆祝,今晚的她却像个木头人一样,不用说别人,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有病啊你,她狠狠瞪着镜中的自己——人家都不把你当一回事了,你还自个儿忧郁个p,纠结给谁看呢?
回到包间,小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喝上了,兴奋得有些不对劲。
貌似,自从那个叫顾什么的女孩出现后,他这几天都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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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天真,”他将酒杯递给她,“刚才秦先生还夸你呢,你要不要敬他一杯,好歹也是你前老板呢。”
“老兄,你喝傻了吧。”
天真愕然瞪着他,下意识地就吼了出去。
四周的声音嘎然而止,众人都呆呆地望着她,连秦浅和顾永南都抬起头,有些怔忡。
只有醉意朦胧的小郑搂住她的肩膀,朗声笑着:“你真是……太可爱了,天真。”
忍俊不禁,大家都笑出声来。
秦浅望着面红耳赤的天真,嘴角也浮起一丝和煦的笑意。
柔和的灯光下,她的侧影,那双明亮的水眸,都美得不可思议。习惯了尔虞我诈的人生,只有她像水一般剔透,清澈见底,叫他望一眼就心情舒爽。
只是,搭在她肩上的手臂,怎么看都有些碍眼。
他瞅了靠在小郑怀里的她一眼,端起酒杯垂眸细品,平静的表情看似云淡风轻,但镜片后的黑眸,终究泄露情绪,微微眯起来。
真的,很碍眼啊。
而他也想看看,那个看似慵懒实则精明的小子,到底在演什么戏。
“好,我敬。”清亮的声音,忽而在耳边响起。
他诧异抬眼,看见刚才还不知所措的小女人拿起一瓶红酒就倒了两杯,一杯递向他,一杯握在手里。
“天真?”他愣住。
“这一杯,谢谢你当初给我一份工作,让我学到很多东西,见到很多市面,现在才能更自信地开始。”她将属于他的那一杯往他面前一放,仰头将自己手中的酒一干而尽。
秦浅吓了一跳,差点站起来。
她在搞什么!上回喝醉了就踩伤了脚,折腾了半宿,就她那点酒量居然敢这么喝?
然而众目睽睽,眼下这场合他也不好推辞,只得陪她先干了这杯。
“这一杯,谢谢你对我的屡次开解,让我明白了很多人生道理,懂得了对过往释怀,”她居然又倒了一杯,仰头饮光,还不忘朝顾永南笑了笑,“顾先生,你这里果然都是好酒,口感绝佳。”
“天真!”秦浅感觉到不对劲,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刚要说什么,却被她一把把杯子抢了过去,又咕咚咕咚倒满,“来,干了!”
看着他站起身,她将酒瓶狠狠往桌上一放,震得桌面都颤了一下。
“你喝不喝?你是不是不敢跟我喝?”她瞪着他,小脸红灿灿的。
秦浅哭笑不得,生平第一次不知所措。
在她的逼视下,他又无奈地喝了一杯。
“这一杯,敬我们……终于没什么关系了,”她喝了一半,捂住唇,生生地将酒液咽了下去,抬起水光闪烁的眸,“就算现在坐在一起吃饭,喝酒,我也知道什么再见面还是朋友,都是shit!”
“天真,你醉了。”顾永南想拿走她手里的酒杯,却被她推开,她干脆搭住他的肩,呵呵地笑,“顾先生,你为什么要开那家海鲜餐厅呢,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开,他就不会带我去,我也不会心血来潮地说什么分手啊……”
“对,是我先说分手的,”她仰首将剩下半杯喝了下去,空杯重重地敲在桌上,“我不要被抛弃,所以我得先抛弃你,秦浅,谁离开谁活不下去呢。”
“你送我一件婚纱,说什么让我嫁给真正爱我的人,比你更好的人,可是你知不知道,”她低下头,喃喃轻语,“你知不知道……我再也不会对人那么好了……”
秦浅望着她,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并没有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染上了醉意,唇边还有一丝微笑,姣好的容颜因为酒气越发光彩照人,她没有借酒装疯,也没有哭闹指责,只是语气轻淡地说着,说着那些藏在她心里的委屈和难受,却让他的心,难以抑制地抽痛。
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
他想起艾菲尔铁塔下冗长的队伍里,她笑着对他做了个向上的手势。
还有那一回她穿着朋克装,一身酒渍却笑容明亮,说,看见mathieu的名字在那份涂鸦画家名单上排第一,所以想你应该是很看重他的,反正一切都顺利。
雨天遇见车祸,她语气平静地命令他,换一下,我来开车。
多少次推开家门,空气里都是食物的香气,她从厨房里探出身子,报着当天的菜名。
他从噩梦中醒来,她一声不响地给他倒水喝,靠在他身边,温柔安静。
其实,一直都是她在默默地,勇敢地支持,温暖着他。
天真。
他刚要伸手去扶一下她,却看见她晃了一下,整个人栽在小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