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西区wyndham’s 剧院里因为正在上演的《哈姆雷特》座无虚席。
平均每天一场,并不穿古装,靠的便是举手投足,顾盼神采,口舌之利,这考验的方是真功夫。英国演员把演莎翁剧当作一种追求,他们更愿意被称为演员而非明星,难怪有人说好莱坞最优秀的演员都是英国人。
即使是落魄王子,漫天飞雪中,裘德?洛的英俊魅力依旧叫人屏息,那是一种古典的冷酷与优雅,而他嘴边那抹压抑却又轻蔑的笑意,让天真有些怔冲。
那样的笑容,如此熟悉,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另一个人。
生存或毁灭,这是个必答之问:是否应默默地忍受坎坷命运之无情打击,还是应与深如大海之无涯苦难奋然为敌,并将其克服。
晦涩的台词凌厉地响在耳里,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陈勖似乎在她耳边轻语了一句,她完全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即使是爱人的温柔,也无法拯救被仇恨和痛苦折磨着的哈姆雷特。
很多时候,爱情如此苍白,只是殉葬品而已。
黑暗中,她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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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她走了出去,街头灯火璀璨,照亮了她狼狈的泪颜。
沿着charing cross路走,不知不觉竟到了十字路口,她望着路牌上tottenham court的字样,才发现那家熟悉的面店就在眼前。
来,祝我生日快乐。
她朝他举起酒杯。
好,祝你生日快乐。
他和她碰杯,语气平静,表情柔和。
明明,那些事情都还历历在目。
她真是不争气,到这般凄惨田地,却还是想着他的声音,他的笑。
那天他说,不经冬寒,不知春暖,即使失败了的爱情也应该是快乐的,至少有过快乐。
快乐么?
是有的,想起来都会心痛的那种温暖和快乐,也许是痛苦也多,所有才会让它们变得更加深刻。
苦涩一笑,她转过身,竟然糊里糊涂地走到这里,再不回去,陈勖该着急了。
走到灯火昏暗的地方,斜刺里突然伸出一掌,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拖进角落,她惊恐地挣扎,可却怎么也拗不过对方的力气,眼角余光瞅见小巷里停着辆车门打开的汽车,她心里的恐惧升至极点,张口就咬住对方的掌心,那人吃痛,狠狠地甩了她一掌,天真脑门嗡地一下,眼前发黑。
这时忽然有股更猛的力道将她拉至一旁,耳边传来一声痛呼,原本钳制着她的力量尽数卸去,她软倒在地,大口呼吸。
鼻中却仍残留着方才嗅进的熟悉气息,4711科隆水的味道……她蓦地瞪大眼,望着黑暗中缠斗的人影——是秦浅!
车里似乎本来还等着一个人,而此时,面对两个人高马大的英国佬的秦浅,已经感到有些吃力。
但对方似乎在他到达之后就无心恋战,快速跳进汽车,只是在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的时候,狠狠瞪着天真丢出一句:“离vincent远一点!”
秦浅的眸光,在瞬间凌厉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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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仍坐在地上,想要撑起来,双手却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
一双温暖的大掌扶住她双臂,将她拉了起来。
“没事了。”他盯着她,声音暗哑得不像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膛里的一颗心,仍在紧张地跳动着,方才几乎要从嗓子口冲出来。
他以为是“他”,幸好不是。
她嘴唇咬得发白,垂在身侧的双手犹在颤抖,可她仍是忍着,狠狠地忍着,不去扑进他温暖的怀抱。
即使她很想,多么多么想。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却是从地上传来,应该是她刚才挣扎时摔落的。
秦浅走过去捡起来,瞅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的名字,递给她。
刚接通,陈勖焦急的声音便在那头响起。
“我刚才碰见米兰,她不大开心,就陪她一起吃夜宵,”她忍着泪意撒谎,“嗯,我会早点回去的,再见。”
那两个人,要她离vincent,也就是陈勖远一点,她不知道他们是谁,也想不通是为什么,从恐惧到震惊,她几乎耗尽所有的力气。
“我送你回家。”秦浅开口,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从剧院出来,她只穿了一件无袖洋装,此时温暖而熟悉的气息笼在周身,她竟心酸得想落泪。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仍没有抬头看他。
“路过。”他简短地答,朝一辆的士挥了下手。
怎能告诉她,在剧院他就看见了她,然后鬼迷心窍了一样,一路尾随而来。
灯火下她凝望那家面店的情景,仿佛在他胸口狠狠插了一刀,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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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那两个人吗?”车里,他问。
“不认识,”她摇头,表情忽而清冷,“不用你费心。”
他抿紧唇,望着她倔强的侧颜,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会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一手造成。
理智使我们成为懦夫,而顾虑能使我们本来辉煌之心志变得黯然无光,像个病夫。
——他想起刚才剧中的台词,嘴边漫上一丝苦笑。
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可是,她却让他怎么都放不下心。
并不想见她,怎奈上苍似乎有意捉弄,让他总是能遇见她。
偌大伦敦,兜兜转转,都转不出她的一颦一笑。
收音机播的是那首《让爱一切成空》,歌词几乎可笑地应景。
我明白何时该将你拉近一点,也明白何时该放手。
我明白夜晚已尽,时光飞逝,但我绝不会告诉你任何应该告诉你的事。
我清楚所有游戏规则,也知道如何打破规则,但我不知道如何离开你。
我永远不会让你跌倒,而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做到的。
夜色中飞驰的汽车上,两人各怀心事。
窗外依旧是熟悉的风景,行驶过的途径曾经过无数遍,然而往事如风,在他们身旁呼啸而过。
“晚安,好好休息。” 公寓楼下,他望着她轻轻开口。
“等等,”她叫住他,“你的外套。”
脱下那层温暖的护卫,她不由颤抖了一下,却仍是执意抬着手。
他没有言语,接了过去,就在那一刻,彼此指间相触,俱是浑身一震。
然后,天真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他漆黑的眸光,还有他嘴角的青紫和血丝。
泪意冲上眼眶,她骤然握拳,才忍住胸口蓦地窜过的锐痛。
下一秒,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冲向大门。
秦浅站在原地,望着她消逝的身影,目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拿起电话,在接通之后,他冷沉出声:“给我查下lyla novac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