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执意于我?他问。
真的是因为她认为自己的青春美好强大得可以与时间作赌吗?真的并不一定爱她等候的那个人吗?
一个不想回答的问题,她逃避了一年半。
母校苍翠的草坪上,几百年古老的建筑见证了无数学子的婚礼。
花束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天真在人群里悄然后退。
仰头时,哥特式尖顶之后的天空蓝得刺目,让她在一瞬间眼中酸涩。
“jean,为什么要逃?”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是幸福的礼物。”
“matt.”天真回过头,惊喜地看着一头灰发,却儒雅斯文的导师。
她看了看喧闹的人群,有些不自在地微笑,“可我不是宿命论者。”
“jesse今天很漂亮,”matt望着新娘笑道,“你听过一句话吗?读大学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一个好丈夫。”
“这样岂不是没有女生跟你做研究?”天真调侃。
“你一定看过《越狱》是不是?现在很流行,”matt笑道,“那天听到一句台词,我和我太太都非常感动。”
“什么?”天真好奇地问。
“you and me, are true.”
其他一切都不重要,是假的也没关系,只要你和我,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就可以了。
天真怔忡。
“无论是学业、事业,甚至婚姻,都可以靠人的努力来经营,但惟有感情,没有规则和逻辑可言,有时再努力也未必有结果,有时不用多努力就能轻松收获。”
“谢谢你,matt.”天真深受震动。
“jean,你比那时候开朗许多。”他道。
天真点点头,他指的是母亲去世时她那段失魂落魄的日子。
“我不知道是什么或者是谁给你带来了这样的改变,但我希望你以后能更加快乐。”matt望着她,衷心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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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纷纷的林间小道,闹市中幽静的百年茶室,蓝天流云下的港口,古老静谧的校园……读书时曾经走过,停留过的那些地方,她都想希望能跟某个人一起重游。虽然不知道是否有机会,但想象着也是种甜蜜,这样的感觉,也许就叫做思念。
心情莫名地变得轻快。
忍不住,想听听他的声音。
“天真,有事?”漫长的等待之后,他在那边问。
“其实没有什么事,”她微笑,“就是——”
“我现在有点忙,回头再说。”
想你。
就是想你。
没有出口的字句,消失在他骤然挂断后的忙音里。
她拿着电话,站在街道上怔了半晌,才缓缓地放下手。
又被泼了一头冷水。
没关系。
她对着橱窗里的自己微笑,真的没关系,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相处一年半多,已经习惯他的霸道和淡漠,是她自愿陷入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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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怎么样?”那头挂断电话的秦浅,看向一脸凝重的thomas.
“一周内整个大伦敦区已经连续三家店被人半夜恶意砸橱窗或泼油漆,”thomas道,“虽然因为保全措施完善,店内未受损,但影响很不好,我怀疑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们。”
秦浅沉默不语,面无表情。
——也许,不是针对这个品牌,而是针对他个人。
“警方那边盯紧点,让他们最好快点查出来,必要的话,剩下的分店可以派员工夜间驻守,”他沉吟片刻,吩咐道,“还有,最重要的是媒体,一定要打点好。”
“我明白,这些我都已经着手办了,”thomas点头看着他,“你呢,这阵子一直在忙春夏设计,应该好好回去休息下,jean去参加同学婚礼,是明天回来了吧?”
“嗯。”秦浅淡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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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空气里有奶茶的香浓。
秦浅脱下外套,紧绷一天的神经终于稍稍松驰下来。
“等sean回来,就可以吃晚饭。”厨房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很忙,所以没去接你。”他走过去,环住她的腰,吻了一下她洁白的颈项。
她手肘往后抵了一下,微微退开身:“没事。”
他望着她平静的娇颜,一手托住她的下颚,锐利的黑眸对上她的视线。
“你怎么了,”他问,“好像不开心?”
天真垂下眼,声音轻淡:“我也没什么好开心的。”
“同学结婚,不是喜事么?”他道。
“又不是我结婚。”她小声嘟哝,开始拿盘子。
他没有说话,半晌,才缓缓出声:“你想结婚了?”
他的语气很奇怪,有点惊讶,有点压抑,有点嘲讽。
天真一怔。
其实她主要是因为昨天下午那个电话觉得不快而已,却被他这样反将了一军。
“你真了解我,秦先生。”心头积攒一天一夜的委屈顿时化成怒火冲上了嘴边。
“打住,段小姐,”他揉揉眉心,“我很累,今天不想和你理论。”
天真望着他脸上的倦色,眼中闪过不忍,便没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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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杯子到哪去了?”浴室里,传来他的质问。
“什么杯子?”天真走了过去,然后才恍然大悟,“哦,你说牙刷杯?我导师送了我一对学校新出的纪念品瓷杯,我想正好咱们可以用,就换上了。”
“我原来的那个呢?”他问。
“我扔了啊,在垃圾桶里,”天真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那个很旧,都有小裂纹了。”
“你扔了?”他脸色一变,沉声道,“谁让你随便动我的东西?”
天真愕然:“不就是个杯子么,你至于吗?”
“你知道什么!”他神色阴郁地怒吼,“那本来是一对的!你要用新的你自己用好了,干嘛不问一声就换了我的?”
天真蓦地呆住。
那个旧杯子,本来是一对的?那么另外一个……她忽然间全都明白了,明白了他为什么发火,为什么那么宝贝那个杯子,因为,那是他用来怀念lucia的,用来展示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的。
瞬间窒闷的空气,似乎能穿透她的胸口,引发阵阵钝痛。
她对他而言似乎可有可无,高兴时陪她聊几句,有时完全疏离,她忍了。
她一肚子委屈和沮丧回来,依旧为他洗手作羹汤,她认了。
她欢天喜地把这对新杯子带回来,洗干净换上,结果他说——你要用新的你自己用好了。
——那本来是一对的!
“如果我今天把你那个杯子摔碎了呢?扔到楼下被收走再也找不到了呢?你会把我怎么样?”她盯着他,自嘲一笑,“原来我还比不上一个破杯子。”
她真是有够可笑和悲哀。
秦浅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懊悔。
天真拿起原本给他的新杯子,在手上掂了掂,突然松手,精致的瓷杯在地上碎成数片。
“你——”秦浅顿时一震。
“这样不招你喜欢,留着也没什么意义。”她蹲下身,用面纸小心捡着地上的碎片,仿佛捡着自己破碎的心,“挺好,你还真把一对杯子当成‘一辈子’,而我嘛,继续用我的单个好了。”
秦浅盯着她苍白的脸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语气很轻很淡,甚至嘴边还含着一抹笑意,可他却觉得,心口像被什么狠狠纠住一样,有种绞痛的错觉。
“我走了,原谅我今天没法留下来,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她收拾完毕,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手提包,没有再看他一眼。
对于他,她一直诚实得像个孩子。
他只是僵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电梯口,天真遇见sean,她匆匆打了声招呼,与他擦肩而过。
“老爸,她怎么了?”sean一进家门就问父亲,“好像眼睛红红的,要哭不哭的样子,是不是又被你打击了?”
秦浅抿紧唇,神色阴郁。
“我说老爸,你不爱人家,干脆趁早甩了她,免得耽误人家青春,我估计她同学结婚也挺刺激她的。”sean调侃道。
秦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个孤零零的新杯子,黑眸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