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半夜,一行人才散场,其他人去了洗手间,天真先走了出来,望着依旧繁华热闹的街市,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
时常在这样喧闹的背景下,会觉得茫然,不知为何今夕身在此处,明年又将是在哪里,就这样年复一年,蹉跎了时光。
一股深浓的酒意扑鼻而来,却是一只毛茸茸的大掌死死地搂住了她的颈项,她尚未惊叫出声,肩上的力量忽然被卸了去,人群里一阵呼声之后,她才发现几米远的地方一个白人男子摔倒在地,俨然是刚才对她举止不轨的人。
“你敢再碰她一个指头试试看!”冷然出声的,是陈勖,他神情沉怒,英气的容颜线条紧绷。
“算了,”天真明白了是他刚才出手替她解围,不想横生枝节,便拉住他劝慰,“咱们走吧,他醉了,讲不清道理的。”
陈勖低头望着拽在自己袖口的那只洁白小手,眉间蹙了一下,未再言语,准备带着她上车。
还没掏出钥匙,眼前身影闪过,他便狠狠地被撞在车门上。抚去嘴角淌下的血迹,他凌厉抬眼,却有另外两个*在面前,应该是那个醉汉的朋友。
冷笑一声,他挥拳相向,毫不留情地反击。
“陈勖!”天真焦灼地喊他,因为眼前的情景而心惊肉跳——即使陈勖的身手敏捷,但对方都是近一米九的魁梧个子,更何况他们毕竟是本地人,谁知道会不会帮手越来越多?
“呵,原来今天最精彩的节目现在才开始。”耳边忽然扬起小郑慵懒的声音,她还未反应过来,身边身影一闪,他居然已经精神抖擞地冲了出去,加入战圈。
“喂,你——”天真还未出声,米兰却叫住随后要跟上的其它几位,“你们别去,二对二公平,别让人家鬼佬说咱们欺负人。”
“我说陈勖,”小郑逮了个空档悠然开口,“半分钟放平啊,要不巡警过来还得把咱们带去录口供,我可想早点回去泡澡睡觉。”
回答他的是陈勖的一记重拳,他对上的那个男人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再也没有勇气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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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住哪?”发动车子,陈勖淡然出声,“把邮编告诉我。”
米兰由小郑送回家,此时车厢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天真看着他往gps里输邮编,胸口仍在剧烈跳动,难以平复。
“你流血了。”她望着他嘴角伤处,对方偷袭的那拳下了狠劲,他下颚已经泛起瘀青。
“没事。”他从纸巾盒里抽了一张面纸,随意地擦了一下。
天真盯着那张沾了血色的纸团,觉得心口纠紧,窒闷的感觉随之漫上。
她想起高中时学校举行篮球赛,他被人撞倒,膝盖上擦破一大片,她帮他消毒时连手都颤抖的,他却瞅着她笑,段天真你要是敢哭出来,我一辈子都笑话你。
结果她突然放声大哭,搞得他完全傻掉。
何以今日,他们疏淡至此?也许彼此再也无法回到毫无芥蒂的心境。
手机铃响,陈勖接通,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就是她,对不对?”小郑在那头意味深长地笑。
“什么?”他语气平静。
“大一的时候,我问你借书,弄坏了里面一张女人的照片,看到你脸色不佳还取笑你,说不就是个妞,结果被你狠揍了一拳。”小郑感慨地回忆过往,“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动手的人,所以我想忘记也难。”
调侃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边,陈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女人,突然开了音乐,把音量调大。
天真一头雾水地望着他——别人打电话都是把音乐放低,这人怎么是反过来的?
“怕某人听见?”连小郑也听见骤然响起的歌声,嘴边笑意更浓,“果然,段天真就是那张照片里你念念不忘的小姑娘啊。”
“你吃饱了撑的。”陈勖冷然开口,挂断电话。
天真望着他阴郁的神情,并没有多问,他的脾气她很清楚,愿意说的他自然会说,否则别人问了也是白问。
——很简单的事,你到哪里去了?我已经开始变老,需要一些东西让我依靠,告诉我要到何时,你才允许我同行?我也已开始疲倦,需要在某处重新开始。
cd里传出的歌声,就这样撞上两人的心头。天真僵坐在原地,望着前方的路面,被霓虹染出各种颜色。
——而如果你还有一些时间,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去呢?去我们都知道的某个地方,那也许是所有事情终结之处。所以为什么不呢,去某处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
一个急煞,车子突然停下。
天真还没反应过来,陈勖却重重摔了车门,下了车。
站在路边,他点燃一根烟,狠狠地抽着,夜色里身影寂寥。
“我记得你不抽烟的。”天真走到他身旁,低声开口。
“我抽得不多,放在身边只是应酬。”他答,声音轻淡。
“这里不能停车,咱们走吧。”天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带是高级酒吧区,因为突兀停下的车子,已经有人好奇远望。
陈勖却仍然站在原地,今晚他的心情欠佳。
“天真,如果我说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呢?”他突然出声,凝视她怔忡的神情,“你对我,还有感情么?”
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天真僵住,半晌才轻声开口。
“我喜欢过你啊,”她的声音缓缓回荡在冰凉的夜风里,听来有种让人心痛的飘渺,“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得……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如果你没有消失。
如果我没有杀死属于我们的孩子。
如果……
因为已经失去,所以一开口只剩下如果的事,而谈及如果,原本就是种悲哀。
冷峻的面具终于破碎,陈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抬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吻住了她,钳住她的怀抱是那样紧,似乎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震惊过后,她开始挣扎,可没有用,她完全敌不过他的力气,而她几乎被他失控的情绪吓坏。
“段天真,我是否上辈子欠了你的。”他终于放开她,黑眸里充满苦涩。
天真望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陈勖上了车,天真转过身,正要拉开门,远处熟悉的身影却在瞬间冻结了她的视线。
璀璨灯火处,秦浅长身淡立,一手拿着香槟杯,一手指间挟着烟,星火闪烁。剪裁合宜的西服衬着挺拔的身形,衣香鬓影之间,他自成风景。
他的眼神像风一样掠过她的脸,却很快转过头去,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
天真怔忡,心不在焉地坐回车内。
“kevin,刚才看什么呢?”一旁朋友问道。
“没什么。”秦浅微笑,姿势闲适地弹了弹烟灰,举杯浅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