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睁开眼,已听见窗外沙沙的雨声。
又下雨了——意识渗入脑海的那刻,呼吸里有淡淡的食物香气。
天真缓缓坐起身,望着站在窗前的伟岸身影,秦浅听见了动静,转首看向她,指间轻烟袅袅,朦胧了他的脸庞。
“醒了?”他说。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浅灰色棉质休闲裤,看上去干净清爽。
天真想起第一次遇见他,也是一个雨天。他坐在有些喧闹的咖啡馆里,眉目清冷,表情沉静。
她又想起昨晚温暖的怀抱,脸颊突然一烫。
“嗯。”她点头,有些局促地掀被下床。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的。”瞥见他摁灭烟,正向她走来,她急忙摆手,姿态慌张地蹦向浴室。
秦浅没再跟上去,看着她一蹦一跳的狼狈模样,嘴角微微一弯。
“牛奶还是果汁,可颂还是烤吐司?”看着她洗漱完毕走至餐厅,已经坐在桌前的他问道。
天真站在原地,有些怔忡。
“已经很久没有人给我准备早餐。”她轻声说。
“哦,这一顿5镑,只收现金,不提供刷卡服务,谢谢。”秦浅回答,并没有看她,拿着餐刀切开可颂。
“奸商,你这只是欧陆标准,哪有这么贵,”天真眼里的雾气散开,微笑坐下,“这个价在外面可以吃一份丰盛的英式早餐。”
“可惜你别无选择,此所谓垄断。”秦浅应答从容。
“我也要黑咖啡。”天真望着他杯中深褐色的液体。
“那不利于你伤口恢复,”她的要求被他否定,他又问了一遍,“牛奶还是果汁?”
“牛奶吧。”天真认命地叹息,败给他的独裁。
“感觉我们的身份换过来了,你成了我的助理。”天真望着眼前的早餐。
“放心,我会让你做牛做马地还回来的。”秦浅拿起一旁的报纸翻看,语气一本正经。
“其实我今天还可以工作。”天真咬了一口烤得金黄的吐司,松脆度正好是她喜欢的。
“你可以用我的电脑处理一些文件资料,”秦浅道,“这几日就不用陪着我去外面跑了。”
“谢谢老板。”天真浅笑点头,望着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秦浅低头喝咖啡,瞥了一眼她犹疑的神情。
“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送我回家吗?”她问。
“你家里有人照顾你吗?你自己一个人行动是否方便?”秦浅反问。
天真诚实地摇头:“我自己住studio,独立单身公寓。”
“和我共处一室让你觉得不自在?”秦浅放下杯子,黑眸静静望着她。
迎着他明亮的视线,天真缓缓点头,又急忙摇头。
秦浅淡淡一笑:“你让我糊涂了,天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的笑容,给那张冷峻的容颜添了一抹柔和,天真看得有些失神,随即窘迫道:“或者我可以睡sean的房间。”
“他的床很小,刚好容得下他的身体,否则我昨晚就让你睡了,”秦浅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语气轻淡,“我几次想给他换他都不同意。”
“为什么?”天真好奇地问。
“那张小床是他从意大利带来的,”秦浅低沉出声,“那是他妈妈当初买给他的。”
天真怔住,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半晌才微微一笑:“他总会长大的。”
秦浅点头:“他会明白的。”
“那你的床呢,”天真半开玩笑地望着他,“该不会也是从意大利带来的吧。”
他忽然沉默,让她有些忐忑,于是讷讷开口:“对不起,我只是……”
“天真,”他打断她,声音平静,“我已经36岁,和sean不一样。”
“你知道,人生并不是用时间,而是用深度去衡量的。”天真道,眼神清亮。
“可我也明白,幸福和厄运,各有令人难忘之处,不管我们得到什么,都不必张狂与沉沦。”秦浅答。
天真看着他,轻声笑了:“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撑额,唇角微扬:“告诉你,年轻人,这是我刚从报纸上背下来的。”
天真讶然,脸上笑意更浓,明眸弯成月牙。
“你知道么,”她慨叹,“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冷漠的人,不怎么爱主动和人说话,感觉很难接近。”
“我确实曾有一段时间很自闭,极少言语,所以现在养成了习惯,”黑眸里浮现某种情绪,他徐徐出声,“不过言语简寡,在我可以少悔,在人可以少怨。”
天真盯着他,试图探索他眼里那抹情绪,他却撇过脸去。
那一刻,她心里有些迷惑。她发现这个男人知道了她过去几乎全部的故事,而她还是对他的从前一无所知。
他的从前……她忽然心惊,觉得胸口砰砰直跳,她这么好奇他的从前做什么?
----------------------------------------------------------------------
直到秦浅离开,天真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开了电脑,整理网上公众,媒体和各界关于新分店的反馈,又从公司档案库调了资料做之前未完成的工作,不知不觉暮色四袭。
伸了个懒腰,她想起了什么,从自己包里拿出手机,显示屏一片黑暗。
她不记得自己昨天有关机,应该是秦浅关的。
她摁开,许多的提示信息,几乎重复的内容——某年某月某分,某个号码来电。
只有一条文本信息,不用打开,她也能看见内容,因为只有两个字,天真。
像是无话可说,又像是千言万语。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她坐在昏暗的房间里自嘲地笑。
有首歌里唱,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灯火阑珊处为什么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