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可当有一天我发现你已不在我身边,我又能怎样呢?总是要咬咬牙继续生活。
排队登塔的人很多,慕名而来的游客们说着不同的语言,让天真有些惊讶和失望,本来以为在艾菲尔铁塔上看夜景应该是件很安静很浪漫的事,结果梦想与现实总是有差距的。一个人是寂寞,两个人是浪漫,一群人就是俗气了,只不过,这份俗气依旧很动人。
她一个人站在缓缓挪动的队伍里,望向远处的秦浅。
思忖片刻,她打他的电话。
隐隐传来歌声,有点忧伤,是个女声娓娓唱着她听不懂的外国语言。
“什么事?”秦浅接了电话,朝她这个方向望来。
“你确定不上去?”她怂恿地问,几乎可以想象他此刻紧蹙的眉。
“不想。”他的声音淡淡的。
“现在,她看不见你的恐惧,也没有人会注意,”她轻轻地笑,“如果你的真的表现不佳,我也会假装没看见。”
他没有答话,数秒后电话断线,是他挂了。
天真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再转头时,却看见他缓缓走了过来。
她惊喜地比了一个向上的手势,他面无表情地点头,天真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只是天真身后已排了长长的队伍,他离她太远。
“不好意思,我刚才和男朋友吵架了,但他还是舍不得我一个上去,又回来了,我能让他和我排在一起吗?”天真礼貌地恳求她后面的一对老年夫妇。
“当然可以。”他们宽容地微笑。
天真朝秦浅招招手,他在三人的殷切注视中迟疑地插进队伍。
“把这么可爱的女朋友丢下不是绅士所为哦。”老先生热情地提醒。
秦浅轻扯嘴角,看着他勉强一笑,黑眸扫过正在窃笑的某个女人,一声不响地走上前去买票。
天真也不跟他客气,乐陶陶地跟在他身后。
进门后仍是很多人在等电梯,接踵摩肩,天真站在高大的白人群里,娇小得仿佛小孩子,吃力地挤在人群里挪动。
眼看电梯门打开,人潮前涌,她差点一个踉跄扑倒,秦浅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天真有些怔忡,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和人牵手。
她低下头,秦浅戴着黑色的皮手套,她莹白的小手在他掌心里不盈一握,她感觉不到他的掌温,却感觉到他手指的力量。
直到进了电梯,他才松开手。
天真竟然觉得耳根微热,低下头,眼前却递来一副手套。
秦浅淡道:“戴着吧,天气冷。”
天真接过来,慢吞吞地戴上还带着他掌温的手套,尺寸完全不合,她捏在指尖长长一截空扁处,抬头朝他咧嘴一笑:“你手好大。”
秦浅望着她,黑眸中闪过一丝什么情绪,却没有搭腔。
他今天没戴眼镜,大概是不想以招牌形象在公众场合出现,电梯缓缓上升,光影在他脸上闪过,天真在心里暗暗叹息,他那双眼睛就和他这个人一样,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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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光电梯并不直达顶部,先在半腰的第二层平台停留,依旧是冗长的队伍,夜风大且寒冷。
天真拉上皮茄克的拉链,只露半个脸在围巾外面。
眼瞅着前面一对年轻情侣旁若无人地亲吻,她转过身叹气:“我是否老了,一点儿浪漫的兴致都没有了,现在更想躲着空调房里看电视。”
秦浅似笑非笑,只是向前靠近了一些,天真觉得背后一暖,鼻中漫上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4711科隆水,昔日进占德国的法国军人们带回给爱人的礼物。
应该是提神且清冽的气息,她却觉得闻着有些犯困。
漫长的等待后终究是到了顶层,天真跑到护栏旁,却看见秦浅仍站在原地,似乎有些踌躇。
她微笑期待着他的反应,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还蛮可爱的。
“希特勒占领了那么多国家,唯独无法占领艾菲尔,他为什么只是在塔下走过,而没有登上去呢,莫非他也恐高?”天真忽然开口。
虽然这个玩笑开得有些牵强,秦浅也知道她是有意宽慰,于是缓缓走到她身边。
高空中的风扑面而来,夜色中的巴黎幻化成无数颗星辰。
他脸色有些苍白,却牢牢地站在原地,不曾退后。
终于,他站在了这塔顶,俯瞰人世风光,只是曾经相约要同看的那个人已经不在。
“你看,原来人间有这么多条银河,该会隔住多少人。”天真轻轻出声。
她的话语让秦浅心中微微牵动,但他向来寡言少语,所以还是没有说什么。
“如果你爱的人突然不爱你了你会怎样?”她又问。
“我爱的人一直都爱我。”他答。
而且,永远。
天真怔住,随即郁闷道:“你这人讲话还真是不好听。”
“我无需以言语讨喜,”秦浅瞅了她一眼,“我要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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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大概是有史以来在艾菲尔塔上停留最短的人——下降的观光电梯里,天真忍不住想。
仔细想想,良辰美景看在眼里都是乏味。
当你看到让自己觉得震撼的风光,你希望谁能和你同看,那么你爱的人就是谁。
只是那个人早已在流失的时光中与她走失。
“失之交臂终不过是你输了一回,倒不如吸取教训,换人再战。”走出电梯时,秦浅忽然出声。
天真惊恼:“你不是我,何必妄断。”
“小姐,你随便去采访这里谈笑风生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知晓他心里一番动人的血泪史。”
人生在世有七情六欲,谁不会伤心难过。
天真抿紧唇,半晌才看向他:“如果做人真能这么洒脱,你又为何作茧自缚。”
她的脸浸在明亮的光线里,因为气恼而微微涨红。
秦浅看着她没有说话,因为她说得很对,让他根本无从反驳。
比起自己的失败,人总是更容易看到别人的错误,他也不例外。
施与受,都是机缘,都是劫数,不是人人可以遇到。只是命运旅途中,每个人演出的时间在冥冥中注定,该离场的时候,多不舍得,也得离开。
他比她多明白的道理,也无非这些。若是能轻易回到过去,又怎会知道流逝的时光有多么宝贵,又怎会知道原来心里的那个人有多么重要。
“对不起。”他凝视她的眼,缓缓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