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街上的这家paul,是天真下午茶必去之地。最爱是草莓夏洛特,布丁般口感的蛋糕上铺了满满一层草莓,虽然热量让人望而却步,甚至只以整个出售,天真依然抗拒不了其异于英国甜品的恬淡清甜。
高中时曾看了一部日剧,叫《蛋糕上的草莓》,问草莓究竟是先吃还是后吃。她在自习课上转头丢了张小纸条给陈勖,谁知那厮居然在睡觉,纸条是被捡起来了,结果是在班主任戴老板的手里。
戴老板当着全班的面抑扬顿挫:“陈公子,假如蛋糕上有颗草莓,你是先吃还是后吃?”
同学们爆笑,戴老板笑眯眯地望着她:“段小姐,请问这是否是一条哲学题?”
天真转过头,看见脸上睡意未消的陈勖火冒三丈地瞪着她,以口型传达了三个字——你是猪。
所以一直到后来,他都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其实他欠她的回答也不止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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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思绪被一声清亮的招呼声打断,她抬起头,米兰已在对面坐下,轻风微扬,空气里花香清冽,是marc jacobs的雏菊香水味。
米兰是天真母亲最小的妹妹,自小聪明美丽,早年留学法国,后来独自到英国闯荡,如今已是高级品牌经理,在职场打下一方天地,只是年过三十五却依旧未婚,最忌讳天真叫她小阿姨。
天真看了下表微笑调侃:“英国有民谣唱,当时钟敲响四下时,世上一切瞬间为茶而停,这都四点半了,你怎么还是忙个不停。”
“这是2007年的伦敦,我也不是中世纪的上层贵妇,只顾着打扮养花喝茶聊天,”米兰扬手叫了一杯esspreso,揉揉因为八寸高跟而酸痛的小腿,“晚饭约了一个客户,十点还要赶场聚会。”
“所谓能者多劳不就是这个道理,”天真笑道,“也不想想你一条裙子,搁中国买房整一平方米的地。”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我这工作是既体面又折寿。”米兰喝了一口咖啡叹道。
“好歹你还有peter。”天真笑着安慰。
米兰的男友在著名电视频道做后台技术总监,薪水丰厚,算是精英人物。
“死英国佬不可靠,拖了五年也没提过一个‘婚’字,”米兰冷笑,“我还是为自己的前程多多打算比较好。”
“不提这些了,”她从包中掏出两张东西递给她,“这是时装周明天秀场的请柬,客户送给我的,你可以进场看秀,然后就去找这张名片的主人,她是我巴黎旧友,《虹》杂志的编辑,就是她告诉我kevin chun的工作室需要助理,你在vogue实习过,又有人引荐,应该是没问题。”
“kevin chun,”天真轻念,“听说他为人低调。”
“低调又如何,多少名流赶着订制他的高级成衣。”米兰叹道,“这个圈子里,卧虎藏龙的太多,以前做菜鸟的时候,意大利转一圈,许多牌子都不认识,可偏偏随手拿一件都卖得比dior,versace不知贵多少。”
“怎么样,最近感情生活可有进展?”米兰换了个话题。
天真摇头。
“那可真糟糕,”米兰皱眉,“这一行,常常找了半天好不容易碰着个满意的,却发现是个gay。”
天真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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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伦敦时装周。
天气并不好,甚至有些阴沉,可这并没有阻止人们的热情。
所谓时装秀,其实是挥金如土的现场广告,让各大品牌花半年的时间准备一场只有十分钟的演出,然后之后6个月的市场欢迎度就在此一举。时装秀不是艺术,而是营销工具,多少报纸杂志,电视节目会自愿刊登播放大量照片录像,广告价值轻易上升至十到百倍。
天真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米兰认识的那位编辑,她谈吐优雅,香气袭人,与所有坐在第一排嘉宾席上的人们一样风光无限,引人注目。
这个时间段的秀始于kevin chun的作品,天真在她身后坐下,等着演出结束后和她一起去见不知是否有缘的未来老板。
灯光微暗,具有节奏感的音乐配了轻飘飘,甚至有些神经质的口哨声,极有风格。天真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右方,目光顿时停滞在正往这一排缓缓走来的一男一女身上。
女的高挑艳丽,完全是模特身段,脸庞也让她觉得十分熟悉,大概是某本杂志的平面模特。
而她的身后的男人,更让她无法错认。
那张英气桀骜的面容,从尘封的记忆里渐渐清晰,秀场迷离的霓虹下,飞扬的眉,漂亮的凤眸……都未曾改变,她却觉得恍然如梦。
那一年夜自习时寂静无人的林荫道下,夏蝉低鸣,夜风轻送,他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低头在她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时隔六年,他又出现在她视线里,缓缓走向她,而这一次,她转过身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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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出秀场,外面正是细雨纷飞。
vivienne westwood的大幅海报下,天真大口喘息,等待胸口那阵疼痛平缓。
她想起那个不循常规的朋克教母,所有人都迷恋着她的解构主义与不对称设计,惊艳于那些妖娆和叛逆,当她成为了人人敬仰的西太后,还有谁还记得那个曾经依偎在马尔姆?麦克莱伦身旁,笑容甜美恣意的小姑娘?
那一些与爱情有关的往事太过复杂,也许用尽一生也无法猜透,过去就是过去,再无凭据哀悼。
就如那一天她一个人在学校的篮球场上,用粉笔写下——陈勖,你在哪里,我恨你。
最后终究是一场倾盆大雨,淋湿了她的心,冲走了那些斑驳字迹,也带走了她青涩的爱情。
钢琴声流泻的咖啡室里,一双清冷的黑眸透过玻璃窗,无声注视着在雨幕里久久伫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