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小二舀了一瓢水灌进肚子里,继续卖力地研磨豆浆,然而旁边堆放的一层层豆腐块,若也是他做出来的,那他可真是够累的,尽管年少有为,但他却瘦的皮包骨头,苍白的小脸儿,微微憋了口气,石磨缓缓转动起来,下面的石槽内,也逐渐流出一缕缕新鲜的浆液。
吃苦耐劳,又尊上爱下,这个叫小二的少年郎,倒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但他的那位嫂嫂,却是刁蛮恶毒,不但让他不停歇的干活,还惦记着小二的那点薄田,殊不知,若是小二连糊口的薄田都没有,那日后,定会更加受气。
一眨眼,天色黑了下来。
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人,穿着一身素朴青衫,摇摇晃晃地走近了小木屋,大力推开简陋的破门。
“小二啊!别干了,走,你嫂子做好了饭菜,吃饭去!”青年男人一摆手,勒令小二停下手中的活计。
“哥哥,可嫂子已经吩咐下来,天黑之前要磨出三石豆浆,明早还得拉出去卖呢,要不你们先吃,回头给我剩一点就成。”小二也不客气,继续推着磨。
“剩什么剩!我在外面吃过了,你嫂子给我做的那份让你吃,还有,我今天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你,走吧!”青年男人一个趔趄,转身大摇大摆地走出小木屋,留下小二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大喜事?”小二憨厚地笑了笑,连忙收拾一下,走出了小木屋。
眼前的场景陡然一变,我看到一间略显宽敞的小厅室内,先前所见的那位年轻妇人,也就是小二的嫂子,端坐在一旁给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娃娃喂饭,那饭……珍珠白玉般的香喷喷米饭,三碟荤菜一碟素菜,还有一罐香味扑鼻的肉汤。
我看到这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小二辛辛苦苦干一天活计,也就啃了个窝窝头,就那还被这个刁妇骂了一顿,但她本人,却和家人吃得这么丰盛美味,视线不经意落在门口的一只老黄狗,只见一只狗的吃食,竟也是雪白的饭汤,还有半块白馒头,我不由得轻叹一声,小二啊小二,既然你嫂子都这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孝敬他们呢?
小二的哥哥坐在了上座,并示意小二也在一旁坐下,小二憨厚地笑了笑,走到年轻妇人身前,笑道:“嫂子,您快趁热吃,我来喂小侄子吃饭。”
“嗯……”年轻妇人脸色阴沉地瞥了小二一眼,转而将小娃娃的饭食交给小二,自己个则坐在一旁开始大吃大喝,不一会儿,便将三碟荤菜和半碟子素菜吃了个干净,仅仅留下一点菜根。
待小二喂好小侄子,只见年轻妇人冷着脸子指了指桌上的半碗焦黑的米饭,说道:“吃吧,别撑着你!”
“谢谢嫂子。”小二憨厚地笑了笑,忙端起焦黑的米饭,刚欲送到嘴边,只见一旁的小侄子突然伸手将小二手中的碗打翻,随即“咯咯”直笑。
“你这个败家玩意儿!好好的一个碗你都端不好,现在米饭都打翻了,你不用吃了!”年轻妇人霍地站起身,指着小二的鼻子就开始大声谩骂,将一旁的丈夫,直接无视。
“对不起嫂子,明天做生意卖的钱,我全交给你,我一分钱也不要了。”小二慌忙站起身道歉,但面对着桌面上以及地面上散落的米渣子,小二咽了咽口水,当即憨厚一笑:“就这样浪费掉怪可惜的,收起来还能吃。”
看着小二一点点地将脏米粒捡起,我心头不免一酸,真想上前将他那刁蛮嫂子狠揍一顿,但来的时候已经被师叔告诫,我不能干预所看到的一切,忍了忍,我只得继续看下去。
小二的哥哥,老脸憋得通红,终究还是忍不住劝慰道:“你看你,那碗明明是孩子调皮打翻的,怎么能是小二打翻的呢?他也辛苦一天了,让他吃点饭有什么可惜的?”
“哟!你这个做哥哥看不过去了是不是?出去喝了点猫尿就回来对老娘指手画脚,老娘还就不怕你!”妇人冷笑着说完,猛地在小二哥哥的面前重重地拍了一记桌子,震得桌面上的碗筷,“砰砰”脆响。
小二哥哥的脸色变了变,刚欲发泄的怒火,怎奈一瞬间消失无踪……“我又没说什么,你朝我置什么气?小二不是都将自己的那点值钱东西都给你了么?你还满意?”
听到小二哥哥这般说,妇人的脸色才算缓和几分,当即轻叹一声:“小二啊,不是嫂子故意刁难你,你也知道,咱们家穷,比不得外面的锦衣权贵,你哥哥又不争气,整天就知道吃喝嫖赌,这家业啊也被他败个差不多了,虽然今天你答应将你那三亩田卖出去贴补家用,但还是解不了燃眉之急啊……对了小二,你那屋,不是还有一头瘦驴子么?要不咱……”
“你行了!”小二的哥哥突然忍无可忍,起身大声叫道:“小二那点东西都被你祸祸个差不多了,现在要田没田,要钱没钱,就剩下那头瘦驴子你还想惦记,你是不是要逼死小二才算啊?”
“哎呀你这个没良心的啊!”突然,妇人双手一拍大腿,整个人坐在地上就开始撒泼起来,大声哭喊着:“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帮你操持这个家,你却在外面鬼混,每天回来不是喝醉酒就是饿的半死,再加上家里要养活这么多的大活人,一条狗还知道见人咬两声,你说说,小二一个嘴,他的那头小瘦驴子再一个嘴,早晚还不把咱们家吃穷了啊……这个家没法过了……呜呜呜……”
“哥哥,你快别说嫂子了,嫂子一个人操持家的确不容易。”小二埋怨哥哥两句,赶忙弯身去搀扶妇人,并劝慰道:“嫂子别伤心了,那头瘦驴子本来是咱爹留下的,既然嫂子觉得没用,就把它卖了贴补家用吧,以后我也少吃点饭,多干活,要怪就怪我……”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你看看,还是小二懂事。”刁蛮妇人顿时止住哭声,脸上竟连一滴湿润都没出息,起身笑呵呵地说道:“小二啊,你说你那头瘦驴子能卖多少……”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那头瘦驴子是小二唯一的家当,若是连它都卖了,小二守着一间破屋子还怎么过活?!”小二的哥哥未等妇人说完,猛地拍了一记桌子,大声喝斥,随即指着板凳说道:“都坐下,我有话说!”
“你啊你,小二都答应了,你却……哼!”妇人偷偷瞪了小二的哥哥一眼,没好气地坐在了一边。
“呵呵!只要哥哥嫂子不生气,无论说什么,小二都爱听。”小二憨厚地一笑,搬着一个板凳坐下,认真地看着哥哥。
“我告诉你们,今天我喝这顿酒,可不是白喝的,这顿酒,可是一顿媒酒,叶家庄有个叶员外,据说他有个小女儿,芳龄十八,至今没有个婆家,这不,叶员外托人说了好多个亲事,结果都没成,今天和我喝酒的是叶员外的外甥,说是咱们家小二今年刚满十七岁,正好给说道说道,若是这门亲事说成了,那小二以后就衣食无忧喽!”小二的哥哥,开怀笑道,将所谓的大喜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白。
“可是……哥哥,一般女子定亲都是十六七岁,为什么那叶员外的小女儿都十八岁了还没定好亲事呢?再说咱们家这么穷,人家又怎么会看上咱们呢?呵呵!”小二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我也听我娘家人提起过,说那个叶员外的小女儿,小时候生过一场天花病,那丑……”妇人说到一半,突然停顿,扭头看了一眼小二,马上嬉笑着改口:“丑是丑了点,但有钱就好,到时候小二娶了人家的叶小姐,咱们家不也跟着沾光不是?”
“小二啊,情况你也了解了,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就和叶员外的外甥说说,这门亲事咱不说也罢。”小二的哥哥皱着眉头,或许是因为叶小姐的丑陋容貌,不忍小二娶个这样一个媳妇。
“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小二,你的亲事嫂子给你做主了,明天让你哥哥牵着你那头瘦驴子去提亲,并挑个良辰吉日和那叶小姐成亲,对了,到时候送来的嫁妆什么的,就放嫂子这屋,嫂子宽敞,呵呵!”妇人提起叶小姐的嫁妆,顿时眉开眼笑。
“那,那就烦劳嫂子做主成全,我全听哥哥嫂子的。”小二默默地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啊!对了,今晚你不用推磨了,好好回屋休息休息。”妇人乐呵呵地向门外喊了一声,并回头与丈夫盘算着叶小姐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