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雨交加,窗内各人亦是心神不宁。
“金宗主!”蓝曦臣制止道,又对宜乐匆忙解释,“乐乐,不是这样的,不是……”剩余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还能解释什么呢?这些日子没去找她,这不就是事实吗。
宜乐顿时就笑了,这笑好像没什么意义,“是啊,我是什么也没有,也总是被人抛弃。那哥哥呢?这些年过去了,哥哥还有什么?”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的更欢畅了。
“哦,对了,哥哥还有孟诗的尸体呢。可是也不见了呢,哥哥知道去哪里了吗?”
金光瑶顿时面色大变,“你把阿娘藏到那里去了?今日之局都是你设计的?”说着就咬牙切齿起来,“当年查到了你和那股子神秘势力有关系,就该直接将你挫骨扬灰……”金光瑶到了现在才有些心慌,原来宜乐真的和那些神秘势力有关系。
宜乐有了委屈的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哥哥冤枉人,我可没这个本事呢。只是……”对着金光瑶如小女儿般娇俏一笑,“不小心从那人手里捡回了孟诗的尸体,烧了,那骨灰啊,全都扬了。你听,这窗外的风,檐下的雨,可都是阿娘再唤你呢。”
“畜牲,连阿娘你都不放过。”金光瑶一把将宜乐推到地上,发觉宜乐又没有了灵力,狞笑着走过去,“当年魏无羡身死,你怀着孕,今日亦是如此,我到要看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你!”对,趁着她的人还没来,斩下头轮,看她还怎么活着。恨生剑光载满了主人的愤怒狠厉而下。
“哐当!”一声,金光瑶被击飞了出去。
“阿娘,你没事吧。”一声两响,一对儿女一左一右的扶起了宜乐。
宜乐看着面前依旧带着黑斗笠的余清,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不是她的计划,余清到底要做什么?他到底明不明白他现在出来会破坏了的计划。宜乐一把甩开那两个孩子,冷冷的对余清说,“你为什么要来?还带着这两个孩子。”
魏无羡满心满眼都是宜乐,听着那话心都要碎了。他想要解释,也不知这么说。宜乐最懂他,自是知道他的心思,可也正是如此,他才无话可说。现在,看着那双儿女顿时都呆着了,那少年的眼睛像极了乐乐,轮廓和当年的他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少女更像乐乐,只那双桃花眼,像极了他。魏无羡想要开口说几句话,想要问些什么,可听着那些孩子们说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阿娘,你为什么要怪阿爹,是我们自己要来找你,不是阿爹的错。”少年急急解释。
“阿娘,你是不是像村口花花说的那样,和别的男人跑了,不要我们和阿爹了?要不然,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回来看我们?”少女没那么多顾忌,一开口就是犀利的刺。
“魏凛!魏冰!怎么和你阿娘说话呢。”余清开口训斥,不顾那俩孩子埋怨着急的“阿爹!”只转过身来,十分温和的伸手去扶宜乐,“我们回家好不好?”只这一句,让两个孩子也住了口,满眼渴望的看着宜乐。余清心里很怕,这里有蓝曦臣,还有魏无羡,每一个人都比他在宜乐心里的位置多,他怕,他怕宜乐再也不回来了。
余清什么也没有,他留不住宜乐。他所拥有的,就是这一心向着他的两个孩子。这次孩子闹着要找宜乐,也是他放了水,他希望宜乐可以和他回去。十三年了,够了,什么样的愁怨也该消失了,这次处理完了,一家人守着共享天伦不好吗。
宜乐冷笑着推开他,走过去窝在了蓝曦臣旁边,“他说得对,我肚子里有蓝曦臣的种,我和他拜堂成亲了,我不会和你们离开的,你们走吧。”余清,不可饶恕,居然敢来破坏了计划。十三年了,难道就因为他,要功亏一篑吗!尤其是,他还带着那俩孩子,他们只要简单快乐的长大就可以,余清凭什么带他们过来,这些恶心人的长辈们的恩怨,为什么要让孩子插手,非要让孩子看到父母的不堪吗。余清,不可饶恕!
“魏凛,魏冰,金凌。”魏无羡默念着,心中突然有了明悟。顿时想起了当年,宜乐说,“我的孩儿自是要兄长来起名字,兄长起的,自然是最好的。”
金光瑶算是豁出去了,他想杀了宜乐不是一次两次了,有那样一个爹,时时刻刻被人骂‘娼、妓之子’,有宜乐在,他便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再说了,她不该惹得蓝曦臣对她上心,不该染指唯一对自己有善念的二哥。更不该,浑身上下都是秘密,可弱点却暴露的那样明显。呵,金子轩算什么?她对他比对他这个胞兄还好。魏无羡又算什么?她为了他生死不离。可他呢?他这个胞兄在她眼里究竟算什么?
宜乐若是知道了他的想法,只会觉得好笑。这世间上,本来就是以真心换真心的,他拿着两三分的心,虚伪的演成十成十的好,还动手杀人,凭什么怪别人对他不够好?
“妹妹可真是好本事啊,怎么不叫你这对儿女好好认认他们那抛妻弃子,跑去断袖分桃的爹。”
“金光瑶,你给我闭嘴!”宜乐顿时暴怒了,死死地等着金光瑶。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发这样大的火。孩子,是她的逆鳞,触之即死。
蓝曦臣伸手抱住宜乐,小心的安抚她,“乐乐,不要理他,他惯会花言巧语,只要一开始和他对话。就会被他转移注意力,牵动情绪。”
“二哥,你真了解我。”金光瑶缓缓的感叹一句,又接着刺激宜乐,“哟,妹妹何必发这么大的火。”说着缓缓的站了起来,朝魏无羡走了几步,开口刺激。
“魏公子,你快瞧瞧,我妹妹为了生的这对儿女,可还乖巧。瞧着倒是意气风发,看来是被养的极好。就连我这当舅舅的看了,就欢喜的很。也不知这亲爹娘,怎么狠心抛下他们。”
不是,不是这样的。乐乐不会抛弃他们,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哦,对了,魏公子,你还不知道吧,当年妹妹回金鳞台参加金子轩大婚,可是怀了孕的。啧啧啧,那胎儿,三四个月了,就那么活生生的流了出来。二哥为了护我,还重伤了她。哦,对了,我忘了呢。你们不是夫妻呀,不过是无媒苟合罢了。这孩子你不想要也是合理的。不过现在瞧着也好,二哥不是给她那肚子里还上了一个嘛。”
什么?怎么会?不会,不会这样。我们是夫妻的,即便没有婚书,乐乐也是魏无羡认定的妻子。可是,如果事实是那样,那她今日出现,是为了什么?魏无羡将宜乐今日的一举一动在脑中串了起来。怀孕时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什么防护也不做,按捺不住欣喜的冲了进来,一直往金光瑶跟前凑、频频挑衅……
魏无羡顿时面色大变,大吃一惊。她、她在拿自己当赌注,要报复蓝曦臣和金光瑶。她要蓝曦臣的孩子死在金光瑶手里,死在蓝曦臣一直护着的人手里。
魏无羡看着宜乐,只觉得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发抖。他很愧疚,十六年前,他没有护住她,也没有护住他们的孩子,没有给她想要的婚礼,让他们受了那么多委屈。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
对,自己在想,宜乐能留在金鳞台太好了。虽然宜乐从来不说,但他能感觉到她内心对自己身份的介意。她吃了那么多年苦,可算是有了傲人的家世和地位。她前途光明的后半生,不该陪着夷陵老祖腐烂在乱葬岗,她该在这世间散发出最夺目的光彩。
可是,这十六年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自己这次醒来,就好像睡了一觉。殉情的样子还恍如昨日,她当年究竟是怎么活下去的?不夜天崖底究竟发生了什么?魏无羡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对宜乐来说,时间整整过了十六年。那个生死都要和魏无羡在一起的宜乐,究竟在魏无羡离开的十六年里,发生了什么?
魏无羡想了许多,可时间也只过去一瞬罢了。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顺着金光瑶的眼神看去,就见一个好像活人的阿爹坐在那里,他满脸的泪水,浑身颤抖着看着阿娘,可阿娘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两个人顿时就都呆住了。傀儡阿爹,还有活人阿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两个人本能的想开口询问,可看看现在的气氛,作为小孩子,还是有眼色的,闭嘴好了,等回头再问阿爹也是一样的。
“你们,听到了吗?”宜乐捋了捋头发,看向那对双胞胎,仰着脑袋显得有些嘲讽不屑,“你们是无媒苟合的产物呢,是父母都不期待的存在,所以生下来就没人要。哦,不对,当年也没打算生下来的。只是造化弄人,谁成想竟活了下来……”
宜乐看着那俩孩子满眼不可置信的样子,低头把玩手指,咬了咬牙还是接着开口,“你说,你们还来这里做什么?自找难堪?也是,夷陵老祖和花楼名、妓的孩子,长成这般没眼色的样子,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把玩的手指也停顿了,只是抬头看向那俩人,“得了父母真传啊,可真是令人厌恶的存在呢~”
魏凛还在深思阿娘这般变化的模样,魏冰却再也忍受不住了,一把将头上的紫玉莲花簪扯了下来,扔在了宜乐脸上,“谁愿意来找你,还给你……”像是还不解气,又解了魏凛腰间的清心铃扔了过去,“还给你,都还给你,谁愿意当你的孩子。要不是阿嬷临死前的遗愿,谁愿意来找你……”这话说的无比委屈,恼羞成怒莫过于此。
“那还不滚。”宜乐叹了一口气,她给了这兄妹俩自己最想要的生活,可不曾想被宠成了这么没脑子的样子,看着那姑娘满脸的不可置信,捂着脸扭头就跑了出去。也幸好,那两样东西都是宜乐曾经戴了数年,日日把玩的东西,早就被盘的没有棱角了,否则非带出一串血珠不可。
魏凛皱着眉看了一眼宜乐,只见她还是那副万事不萦绕于心的样子,也来不及深思了,连忙扭身追了出去。对魏凛来说,魏冰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
观音庙内的众人看着兄妹俩跑出去的身影,都没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