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云梦风景美如画,亦有美人惑人心神。
云萍城内诗思轩,有名的秦楼楚馆,原有那绝色三人,孟诗、思思、轩轩。孟诗如白莲花高洁,文采极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思思似鸢尾花柔情,温柔小意,轻歌曼舞惹人缠绵。轩轩如红玫瑰倔强,红衣惑人,剑舞琴画热烈勾人。在云萍城没有哪家秦楼楚馆有这样风情各异的美人,为求花魁一掷千金的人多如牛毛。一到晚上,上至世家仙人,下至走卒贩夫皆为其来。
诗思轩的花魁风情各异,是秦淮河边的绝艳,是世俗男人所求的极乐。千金博美人一笑者从来不会少,物质上来说,花魁可能比大多数世家女子过的还好。
可惜,明暗交界,这光鲜亮丽下面,龌蹉至极。花魁不过昙花一现,这碰了情的花魁,枯萎的更快。
孟诗闺阁向来清雅,此刻却热闹无比。
那遮挡的珠帘“叮叮当当”的响着,房中进进出出的丫鬟,产婆手忙脚乱的清理着。床上的孟诗挣扎着嘶吼呼痛,旁边的思思焦急的劝慰,又有丫鬟捧来参汤,焦急的哄着孟诗多喝一点。孟诗挣扎着,也不过咽进去了小半碗而已。
这青楼的女子,向来被败坏了身子,更罔论孟诗此次怀了双胎。孟诗只觉疼痛的都要昏死了过去,却咬牙坚持,只想为情郎生下麟儿。
须臾,一声婴啼从房中传出,产婆清理着道了一句“是个男孩儿”。孟诗这才觉得有些放下心来,却不想产婆又大喊了一声“还有一个”。孟诗本就耗干了力气,眼下只能拼了命的挣扎,血肉模糊了大半晌之后,只觉得意识都要模糊了,才听到一句“出来了”。正要陷入昏迷之际,又听到一句“是个姑娘”。
只这一句,孟诗实在不敢晕过去了。强撑着身子,求了旁边的姐妹,又叫了丫鬟,拿了钱财。叮嘱她,将孩子送出去吧,送去清白的人家就行。这是事先做好的打算,若是女孩,横竖不能让她在这样的地方败坏了名声,早早寻了清白的庄户人家。若是个男孩,且暂且养在身边,以图日后情郎来接。
不曾瞧过一眼,眼瞅着丫环将孩子抱走,孟诗到底是流下了眼泪,却也不受控制的陷入了昏迷。昏迷前心里还念叨着一句,“孩子,别怪娘,等你爹来了,我们会去接你”。
可她不知道的是,孩子被抱出去后,就被老鸨接走了。
老鸨瞧着怀里这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才刚刚出生,眉眼间就能瞧出日后绝色来了。瞧这容貌,再想想她父母的资质。一想到几年后还能再有一个名满云萍城的花魁,不禁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笑。
与此同时,轩轩闺阁。
那红衣依旧热烈如火,瞧着妩魅惑人。可惜,随着“哐当”一声凳子倒地,悬挂在梁上的红色身影,随风飘荡,瞧着却成了吓人。小丫鬟听到声音冲进去时已成定局,慌忙跑出去叫人来救下时,早已出气多进气少了。
这轩轩出身来历亦有故事,红玫瑰一样桀骜不驯的风情。名气比孟诗、思思名气低,低在她非要当个清倌。这世间亦有爱好野性难驯的人,其中有一男子尤为坚持,算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做了不少表忠心的事,就差把心掏出来了,总算获得了美人心。两人恩爱了一段时间后,情郎说要回去禀明家人后来娶她。临行留了银子,包了她一年,让她等她。
可惜,一年过去了,她一直没来接她。红玫瑰破了身子,想尝的人多了。轩轩不愿接客,拼着自己全副身家不接客。云萍城就这么大,轩轩桀骜不驯得久了,清白时是人人想驯服的烈马,现在却成了弃之如履的残花败柳。始终不接客,脾气又硬又倔,捧场的也少了,名气也大不如前,世人只知思思和孟诗。
年老色衰没名气,老鸨让她接客,她不愿,这不,就自杀了。被人放下来时就剩一口气,本来救人的龟公都打算拖出去埋了,就等着老鸨来发话了。谁知,老鸨抱着孩子过来时,不知为何轩轩却命硬的喘过气儿来了。
老鸨张口劝了她一番,却始终不听。怕她又寻死浪费了资源,恰巧怀里的孩子哭了,寻思着养孩子也要费精力。两人便做了个交易,轩轩帮她把这孩子养成最出色的花魁,顺便帮她教导新买进来的姑娘们。作为交易,接不接客随她心意。不过不接客,两人的收入可想而知。
就这样,这姑娘长在了轩轩身边,两人搬去了后院最宽敞却最穷酸的屋子里。这姑娘一到轩轩怀里就不哭了,也睁开了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轩轩瞧这样子,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梦轩。被孟诗抛弃的姑娘,便叫梦轩吧。
“以后,你就是梦轩了。”
梦轩今年五岁了。
梦轩自打记事以来,就没见阿娘笑过,也从没出过后院。
自小,琴棋书画要学,舞蹈练功要学,便是诗词歌唱也要学。日日勤练,时时不缀。那衣食住行的姿势,仪态坐姿的训练刻入了骨子里。稍有不察,身板松懈,或是颔首低头的角度不对,那板子便直接敲在了身上,十分的疼。这还不算完,事后还要被罚跪打手板,被罚抄。还有那吃饭喝水的姿势,硬生生的是饿着肚子,练的优雅无比。
梦轩从未曾见过别人家的母女相处是什么样的,但瞧着和自己一起学习的大姐姐都有委屈哭泣的,又听着她们教的母女相处的情深。
小孩子见样学样的,她也去向轩轩撒娇太疼,太累,太苦,太委屈,哭闹着不愿意学习。梦轩便受到了她人生中最严重的一次惩罚,打板子生生的打昏倒了过去,更重要的是,接受惩罚时,养伤的那些天往往没有饭吃。
而且,轩轩总是对她的惩罚比别的姑娘重十倍百倍。
梦轩最第一次接触到濒死的感觉,被惩罚的怕了,倒也学会了乖。本就过目不忘,天资也好,如今不过堪堪五岁,倒也学的似模像样,虽然都是照猫画虎,没有半点自己的创意。梦轩没再受过罚,学的也比其她人快,也再没人愿意和她说话了。
过了几个月,后院钻进来了一只小土狗,毛茸茸的,十分可爱,还会冲着梦轩摇尾巴。当时梦轩正在练习舞蹈基本功,被那小土狗吸引了注意力,跑去玩了。此后的几日,梦轩每天都匆匆做完功课,偷偷的跑去和小土狗一起玩耍,倒是成了好朋友。
这日晚上,秦楼楚馆的灯红酒绿掩盖了梦轩起床的声音,梦轩偷偷的跑出去,给小土狗喂自己偷偷藏起来的馒头,她和小土狗玩的正高兴时,轩轩出现了,她拿平时剑舞的剑,不顾梦轩的苦苦哀求,残忍了杀害了小土狗。
最终,只给梦轩留下了一句:“我道你这几日,为什么功课退步,原是在这玩物丧志。在这青楼楚馆里,你这从□□腿下爬出来的未来□□,还奢求有什么喜爱的玩意儿。就你现在这德性,以后什么都保不住。往后还会成了最下九流的烂货,不偌你现在同它一样,早早死了算了。”说着伸手,掐住了梦轩的脖子。
梦轩心里难过极了,看着小土狗的尸体不知所措。其实她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意义,只是小土狗不再搭理她了,她觉得难过罢了。在被掐住脖子的这一秒,呼吸不上来时,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叫死亡。她虽不知道活着有什么好,却也挣扎着不愿,撕扯着、抓挠着轩轩的手指,喉咙中传出破碎的“阿娘,不要”。
许久之后,久的梦轩已经开始翻白眼了,才被轩轩松开。梦轩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大喘气儿的功夫,还能听到那教训声,“既然想活着,那以后就努力学,不然活成个烂泥,不偌你早早死了算了”。说完便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了。
梦轩瘫软在地上,缓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