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蓝湛都未来,我一个待在洞口发呆、晒太阳。这后山禁地,往日里也没有人来。
“清莲君”。
“泽芜君”。我起身行礼。
“清莲君近日可好些了?”
“已然痊愈,多谢蓝氏照抚。”
“不必,是蓝氏之错。”
“无妨。”
说着,两个人便开始沉默起来。我和泽芜君向来接触不多,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是此番见他言语客气,颇多愧疚,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也只好应付。
“清莲君,不思云梦?”
我沉默了片刻,回到“过些日子就回去了”。
“那太好了,当日岐山,清莲君与忘机定下白首之约。此番回去,我和忘机随姑娘一起,上门商议亲事”。
我看着这个和蓝湛像了九分的人,缓缓的开了口“不必如此,当日岐山为温氏所辱,不必放在心上。让蓝湛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吧”。
“清莲君为何这么说?忘机情深,清莲君不知?”看着我不开口回应他。他又开口讲了从射日之征时,蓝湛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带回去,藏起来。讲了我离开的这六年,蓝湛日日夜夜问灵,逢乱必出四处寻人。讲了一年前为将我带回来,藏起来,步了生父后尘。惹了蓝启仁大怒,罚戒鞭三百,寒潭洞面壁思过。可是,蓝湛在受罚过程中,依然死死将我困在寒潭洞,不肯认错,令蓝启仁勃然大怒,失望至极。
“不是蓝湛困住我。是我自己要求的。”我开口解释道。蓝曦臣似乎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不禁有点吃惊。
“不是便好。”他许是知道了真相,没那么愧疚又惆怅了。又开始替蓝启仁解释,讲到了他父母之间的恩怨是非,讲到了蓝启仁的痛恨和不得已。后来,又开始将小时候的蓝湛,将他的固执情深,讲他的偏执思念。
“多谢泽芜君告知。”从前的我了解的从来都是一个空泛片面的他,是画中人。但是,这些年在云深不知处的经历,亲眼看到那些,又亲耳听到那些。只觉得十分心疼,深觉自己对蓝湛不起。无以为偿,只有用最开始的想法,许他余生不离。
“清莲君想明白就好。”
“不日我就会回莲花坞,蓝湛和我一起去提亲吧。”
“不必如此麻烦,刚刚虞夫人已经带人打上云深不知处了。”
听到这句话,我扭头就想跑。蓝氏心虚,拦人肯定不心诚。以我阿娘的脾性,加上大师兄的古灵精怪,怕是马上摸到后山来了。一想到从小到大没被揍过的我,想想紫电的威力。算了,我还是在寒潭洞等着蓝湛解决完再出来吧。
“小师妹,你准备跑哪去?”这是强压着火气和欣喜的魏婴。不愧是进过寒潭洞,来的真快。
“大、大师兄,我没有,只是去取东西”。
“哦,取什么?比见家人还重要?”好毒的嘴,这些年练得不错啊,竟叫我都接不上了。
“没什么。”
“怎么?你也知道你七年不归错了?没脸见我们?”
“大师兄,我错了,以后不敢了”。转身,低头,道歉。却见眼前除了这双黑色的靴子,旁边紧跟着还有一双紫色的靴子。
良久,不敢抬头,不敢起身。
魏婴看着眼前的小师妹,不知该为自己猜对了感到开心还是难过?云梦江氏找了她七年,年年月月日日,他和江澄跑了无数地方,就为了找到一个她。找她的这些人也总能遇上,时长也和蓝二结伴,多了许多了解,六年下来,一起经历了许多事,生死相交、知己好友。自己也是能从蓝湛那一脸面无表情,不言不语中读懂了他的想法。
一年前,听说蓝二犯了家规,被罚了寒潭洞思过。自己也曾去探望过几次,只觉得蓝湛的表现令人觉得奇怪。结果,从那时蓝湛就开始不出来找人了。心中感觉更奇怪,就时常跑来跟踪试探,历时一年之久,打听了无数人,暗查了许多次,终于能确定,蓝湛将她囚禁在了云深不知处。
这次,便是来带她回家的,即便蓝湛和自己以知己相交,也不能原谅他做这种事。江叔叔和虞夫人在前面寒暄,我和江澄带着弟子四下里偷偷找人。今儿,一定要把小师妹救出去。看着她不敢抬头的样子,不禁泪流满面。
小师妹,别怕,大师兄现在能保护你了。
江澄看着她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心里疼的怕极了。这些年里,他没有一日不在自责。那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莲花坞里也没有人怪自己。只是每每阿爹教自己处理宗物时会叹息,阿娘训人训到一半就会开始发呆,好像等着谁一般,可惜从来没有谁再来开口了。阿姐总是抱着自己的百宝箱,没事了就擦擦里面的小礼物。魏无羡和自己整天往外跑,要么喝酒烂醉,要么四下寻人。
江澄曾经想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妹妹,现在亦然,他不能失去自己的家人。这些年里,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只要她回来,她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她。她是他的半身,他们两个人是一条命啊!他只觉得,当年自己做错了许多,将妹妹推到这个地步。
江澄一只有一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夜天那日,所有人都以为绾绾是脱力坠崖。只有他清楚的知道,那时绾绾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震惊抗拒,看着他发自本能的后退不喜。眼里的光灭了,就那么自己主动跳下去的。
“臭丫头,这七年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我们都很想你。”看着怯于上前的妹妹一把紧紧的抱住,像要镶进骨子里,就像他们在母胎里彼此交融一样。
有人去通风报信,不多时,后山里就聚满了知情人,最后只留下蓝启仁,蓝曦臣,蓝忘机,江家五口。都紧紧盯着那对兄妹,紧张的、担忧的、绝望的。
听着耳边嘴硬的念叨,仰头看着那锐利的俊容,感受着他是要把我融入骨血的思念,我还是不可自抑的痴迷了。是我记忆中的三毒圣手,是我最爱的模样,是我执着痴迷苦苦求不得的解脱。闻着怀里那热烈的莲香,和我一点也不一样,爱憎分明。感受着我最爱的胸膛,那最渴望汲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