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水行渊

    披星戴月,日夜赶路。
    两人堪堪掐着最后一刻到达岐山,去的时候,见到许多熟面孔,蓝家求学时好似见过。刚刚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就听到洪亮的传召声。
    “温二公子到——”
    温晁高高在上的瞧着自己脚下的这些天之骄子们,心里甚是畅快:“瞅瞅你们现在的德行,就跟没睡醒的癞皮狗一样。”
    看着这些往日里榜上有名的人都没一个敢反驳他,心里的变态满足欲更旺盛了,“各位既然来到岐山,就要遵循岐山的规矩,这第一件事,在听训期间,任何人不允许私自携带武器,以免惊扰仙督,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每个人挨个缴剑。”
    可惜,世家子弟向来骄傲,压根无人缴剑。一直没人搭理他,温晁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就是因为有一些你们这些不懂服从不懂礼仪,不懂尊卑的世家子弟坏了根子,仙督才决定教化你们,现在就这么无知无畏,如果不趁早教化教化你们的风气,这要是到了将来,还不得有人挑战权威,爬到我们头上来啊?缴剑!”
    江绾吟压根就当耳旁风,根本就没搭理。忽视温晁看着我洋洋得意的嘴脸,低头不言。谁知他为难大家缴剑,第一个便让侍从来到我前面,看我盯着他没有动作,便嚣张起来,“江绾吟,缴剑”。
    我拔出剑来直指温晁,谁知这次他却一点都不怕我,得意洋洋的嚣张着,“江绾吟,仙督有令,想想你们云梦江氏莲花坞!”
    “温晁!”江绾吟字字带煞。
    “江绾吟!”温晁寸步不让。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将剑丢了过去,闭眼沉思不再言语。
    轩辕剑,是王者之剑,是救世之剑,这也是我为自己佩剑起这个名字的寓意。剑始终乃是外物,难道离了他,就无法展现抱负救世了么?
    并不是,只要心中有柄轩辕剑,自胜手中握剑。江绾吟的脑海中不停的探索者,体内的灵气剑意逐渐化实,即可实现我在剑在,永世轩辕。
    我像是置身于一个极其玄妙的宇宙空间,风花雪月、日月星辰,我见过的所有风景,都幻化成剑意在我的身边穿梭。
    看似无形胜有形。
    渐渐的,我的身边开始有风在旋转,温家人塞在我手里的《温门菁华录》慢慢削成了碎片、粉末。
    轩辕是第一个感受到她主人变化的,剑身颤动不已,飞身而来。
    ……
    “江绾吟,你还要不要莲花坞了。”
    “膨!!!”
    随着温晁的威胁,四周的剑气都散了,冲上来的温家人都被弹开了。我握紧了轩辕,冷冷的看着温晁。
    许久,上前将剑递了过去。
    “我会听从仙督教化。但你记得,谁人动我莲花坞,伤我哥哥,此后生死绝不休”。
    温晁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人一字一字的慢慢说着,那冷漠的样子却比以往的每一次都令人惧怕,像是深渊恶鬼灭世修罗纠缠不止,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镶进他的骨子里。
    “你听从教化,自是不会”。
    温晁的口气也弱了下来,就怕激怒了这个疯子。刚刚她手中没有剑,体内灵气化实,外放伤人的场面吓坏了他。他这才知道,便是没有剑,众人围殴也打不过这个怪物。
    现在,也算摸准了这个疯子的脉搏、逆鳞,这下又嚣张起来,让人给她一本《温门菁华录》,点名让众人背诵。
    结果,有了硬气的跟他硬刚的人,大家都不背,温晁瞬时气急败坏,责令江绾吟、蓝忘机、金子轩去菜园子挑粪。
    温晁气急之下,话出口以后,还以为江绾吟会动手,没想到她居然忍了下来。心里更是得意洋洋的不行,看了一会剩下的人觉得无趣,派人盯着他们继续背诵,便赶去看江绾吟笑话了。
    温晁一点都不开心。
    看着即使是在菜园子里挑着臭烘烘的粪,江绾吟仍旧是哪一副淡淡的模样,温晁内心气急。他心里恨江绾吟,一朝得势自是要报复的,所以才会处处找茬。
    但是,江绾吟这样冥顽不灵的人,虽是揍了他多次,可后来两人也能坐下饮酒畅谈。温晁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
    那些正人君子见了他恨得要死,要么拼了命的要打杀他,要么畏畏缩缩的不敢得罪岐山温氏。他认识的人又多是奉承他。江绾吟是第一个待他平等相交的人,小辣椒一样的带劲儿。
    最重要的是,江绾吟那张脸,那身段,真是世间少有的极品。
    眼珠一转,就又有了坏主意,看着时间不早了,一鞭子抽掉粪桶,看着江绾吟依旧毫无表情,不过想到自己的好主意,温晁不在意了。
    这几天,温晁有些奇怪,那眼神,恶心的江绾吟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不过幸好,江绾吟白日里依旧跟着众人听训,晚上只是被关在云梦江氏的屋子里。衣食住行虽多有不妥,但都被发现了。
    温晁那怂蛋,只怕是有贼心没贼胆,没敢自己现身做什么事。要不然,江绾吟只怕是不愿意妥协了,会直接了断了温晁的第三条腿。
    “听闻清莲君十项全能,姑苏双壁多有不及,不如,今儿弹只曲儿给大家解解闷。”
    温晁半躺在高台上的座椅里,王灵娇半趴在他身上,正一口一口地给他喂葡萄,塞进嘴里,极尽挑逗。
    仙门百家的弟子们,灰头土脸的站在下方,被头顶的烈日晒得满头大汗,手里却还拿着那本《温门精华录》,不得不开口读着,受尽了万般磨难。
    江绾吟看着温晁嚣张跋扈的架势,忍不住的皱了眉头。也不知道温晁这几天犯了什么病,整个人都奇奇怪怪,总是对着她找事。
    当然,江绾吟可能不会知道,温晁是打算驯服她。困苦她的体肤,羞辱她的尊严,然后一步步的让她臣服。
    不过,温晁智商不太够,玩的手段太过小儿科。
    可是,也不是温晁不动手,毕竟温家的地牢还有空位,自是请江绾吟进去待过。可这煞星混不像普通女子,竟什么也不怕,反倒是地牢里的玩意被她杀了好几只。
    再加上,江绾吟刚来时露的那一手,震慑住了温晁。他怕手段太过,江绾吟忍不住了会反抗。不像现在这样,背后做手脚,到时候,离得最近的他只怕会遭殃。
    江绾吟目光在高台上一扫,果然那没脑子的就接着开口了,“那就让江姑娘为大家弹奏一首吧。”
    江绾吟定定地看了温晁一会儿,又移开目光。也不搭理他,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
    “……”内心极度鄙视。
    温晁这智障玩意,说了什么鬼东西。
    江绾吟顿时否认三连,我没有,我不会,别瞎说。
    也不知道温晁是从哪得到的小道消息,我自己都不知道清莲君竟然十项全能。还弹奏小曲比蓝氏双璧都强?没看那边蓝家人都看过来了。
    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我只好对着蓝湛扯了扯嘴角,想给他个微笑,本人却忍不住结实实的翻了个白眼。
    “噗嗤~”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笑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分外明显,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聂怀桑,你有什么意见?”温晁微微挺直腰背,好似听到不满意的话,就要送聂怀桑上西天一般。
    “没、没有,我……我不知道……”聂怀桑顿时煞白了脸,连忙恢复了往昔胆小懦弱的样子,唯唯诺诺的回答。心里却有些懊恼,都怪江绾吟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那白眼翻的,像极了江兄,实在是太好笑了,害他一时没忍住。
    突然想起了云深不知处求学时的生活,看着眼前冷傲如初的少女,一时间恍若隔世。
    “量你也不敢,清河聂氏已被仙督下令镇压了。”温晁说的是得意洋洋,看着下面世家弟子们愤恨却又不敢反抗的样子,就觉得好玩。
    顿时来了兴致,把几家的情况都恐吓了一下。可江绾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对比着旁边百家仙门子弟的愤恨慌张,真是格外不同。
    主要也是知道,莲花坞无碍。可这样的不同,自是引了温晁想为难她。
    “江绾吟,开始吧。”
    江绾吟内心有些懵逼。
    讲真的,虽说一般穿越者都有金手指,什么拥有身体主人的记忆之类的。可江绾吟是胎穿,跟重新投胎一样。虽是资质好,这修为确实高深,可云梦江氏不重音律,这琴棋书画,真心是略有涉猎罢了。
    江绾吟真心想好好吐槽一下温晁,什么叫比蓝氏双璧还厉害。只怕是我敢弹曲儿,那十指乱舞的升天之音,你敢听吗?
    众人的视线令人如芒在背,估计也是好奇,毕竟清莲君名声在外。
    许久,江绾吟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我盛名在外的便是修为,弹琴也是,一出手就要伤人的,你要听?”
    嘿,输人不输阵嘛。没学过弹琴,可能不好听,谁还不会说大话吓唬人了。毕竟弹琴的好坏作不了假,大家一听就知道。
    “那你唱首小曲儿。”温晁也没想非要听琴,他就是羞辱江绾吟,拿她比个下九流的歌姬罢了。
    江绾吟看着温晁不依不饶的样子皱了眉头,这两天不是叫她背书,就是罚她挑粪。说实话,对于白天浇菜、晚上蹲地牢这件事,江绾吟已经免疫了,却也不想天天这么糟践人,毕竟在这洗澡不方便。
    况且,江绾吟作为现代人,骨子里带来的国旗下的职业平等,自是感受不到那么严格的阶级羞辱。唱歌这件事,还行。
    突然想起第一世听过的曲子,整首歌词写了一个故事,男主是个英雄,舍小家为大家,背井离乡去平定天下,拯救苍生。女主满腔含情,写信苦苦劝男主回来,一生等待,最后孤独终老。
    至于为什么还记得这首歌,是因为——我的内心里,始终想要一个无关利益纠葛,始终愿意等在我身后的人啊。
    第一世短短十八年,风霜刀剑严相逼,柔情蜜意里都裹着雪白的刀子。最后被关起来,不仅是斗法失败,也是不想活了。要不然,凭着正统的身份,也能拼个同归于尽。
    如此想着,就凭着记忆里的调子轻声唱起来。这一世还是第一次唱歌,没想到声音还挺好听。
    一开始,还有些温情欢快。
    为什么呢?
    因为啊,突然想到了自己离开的这五年,阿澄啊,也一直在莲花坞里等着自己。
    可唱着唱着,就带上了苦泪酸涩。
    长大了自会分别,兄妹那有时时刻刻相守一生的。
    阿澄啊,我刻在心上的三毒圣手,这辈子,我愿意守在你身边一辈子,当你最忠贞不二的守护神。
    等歌哼完了,我也不管听众作何感想,就站在那里,斜睨了首座的温晁一眼,看看他还想干嘛。
    毕竟,若是结束了,也好早点回去休息。
    这首曲子里多采用了《诗经》里的典故,在场的世家公子都能听懂。故而现场一片静默,神情各有思索。可这些人里,不包括不学无术的草包温晁。
    温晁只能感觉到,江绾吟这曲子里有情深浓烈,看着她的视线,就更气了,混浊的眼睛里满是怒火。本来想过去强迫的将她收了,可终究是有贼心没贼胆。
    “喂,江绾吟,你要是嫁给我,我就求仙督饶了云梦江氏怎么样?”
    温晁觉得这个办法十分好,他又没办法让他爹出关收拾江绾吟,这样能收拢个武力高深的人在自己身边,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再说了,江绾吟对自己无心,又不会管自己寻花问柳。以后把他圈在后院里,还免了在外面遇上她——被她打。
    这熟悉的声音响起,引起众人一片喧哗。温晁这厮也忒不要脸,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还想娶盛誉百家的清莲君,活活等着被打脸吧!
    果然,看着那紫衣少女虽然站在阶下,形式处于下风,可那长身玉立的风骨却不损分毫。
    “温晁!”蓝湛的声音压不住的愤怒。
    “温晁,你怕是忘了昔日教训了。再说了,你配吗?”江绾吟冷哼一声,声音同时响起。
    “江绾吟,你敢反对我,你莲花坞还要不要?哼,别以为江枫眠龟缩起来,我们就没办法了……”
    温晁不知哪根脑回路不对,大概这几天被气疯了。竟不似往日里点到为止的威胁,开始疯狂的威胁刺激江绾吟。
    我的眼前瞬间就想起血洗莲花坞的场景,想起江澄被抓失丹的绝望。压根不愿意听完这句话,周身瞬间爆出灵气化剑,向温晁飞了过去。
    “温逐流,救我!”温晁慌忙的跑过去躲在温逐流身后。
    可这并没有什么用,他们两人周身外袍全被剑意撕碎,裸露的皮肤开始被雕上血痕……
    “江绾吟,冷静!”蓝湛连忙劝阻,现在百家势力还未聚拢完毕,抗温时机还不到,且需再忍一忍。又见她不听,只好卸下腰间的清心铃,放在江绾吟耳边摇晃。
    果然,她收手了。
    温晁内心大恨,‘哼,我温晁得不到的,就该被彻底摧毁了’。可惜,那下九流的手段使了不知道多少,却次次都被发现了,不论是熏炉里的迷香,还是饭食茶水里的迷药……全都是没发挥自己的作用。硬刚又打不过。
    突然,温晁想到她清莲君在乎云梦江氏,亦是十分爱惜名声羽毛。再看看蓝湛那副君子样子,亦是让人恶心。
    脑筋一转,就有了主意,撂下狠话,就连忙逃跑了。
    “江绾吟,你如此不识好歹。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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