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凌乱,嘈杂四散。
江澄一夜辗转,早早起来后心神不宁的去找了江绾吟,看着那一如自己最初放入她的东西那天一样的屋子,才知道她一夜未归,想着这几天的行为是不是伤了她,担心出了什么事。心里深怕,却也说不出理由,找了一圈没见人。后来又惊动了云梦江氏的人,只能一起找人,早饭都没吃,都快找疯了。
在云深不知处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自是早就传到了蓝曦臣耳朵里,从江澄独自一人找人时,就被巡查的弟子报给了他。蓝曦臣心头一跳,尤其是忘机这一早上也没出现,吃早点时人都没来,也没传来消息,着实反常。
蓝曦臣不知为何,脑袋里瞬间闪现出忘机和清莲君相处的场景,那样孤男寡女的在忘机居室,他都毫不避讳。瞬间有了不好的感觉,想想之前这俩人的交集,该不会一块失踪了吧?
他是知道忘机这几日住在龙胆小筑,瞬间头脑充血的赶了过去。也没失了礼貌,敲门了没人理,心里顿时安心了。却还是有点不放心,就推门准备进去看一下。
就一眼,头晕眼花,世界摇晃。
昨夜江绾吟虽是使了咒术让蓝湛沉睡,醉酒的人却也没用多少灵力。听着敲门声,这门“嘎吱”一响,蓝湛就彻底醒了,看着兄长那不可置信的样子,感觉到自己身上还趴着温热的胴体,瞬间想起了昨夜的事情,习惯性的一把掀开,连忙起身站的离床远远的。
这一起身,江绾吟连同被子被掀到了床的最里面,顿时就露出了雪白的床单,上面红梅点点。兄弟俩对视一眼,连忙将注意力移到蓝湛身上,只见那雪白的亵裤上亦是红梅点点,顿时都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讲真的,蓝曦臣这会儿都懵逼了。他自然是相信自家弟弟的,可清莲君亦是清名在外。况且,这场景他没法解释啊。兄弟俩如遭雷击,定定的站在那不知作何反应。
江绾吟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揉着自己被磕疼的头,有些小埋怨的开口撒娇,“哥哥怎么啦?明明昨晚都睡得好好的,怎么一觉起来,动作这样大,绾绾疼~”
这句话实在有歧义,蓝曦臣顿时惊得维持不住自己温和的表情。蓝湛看着他兄长不可置信的眼神,实在没法开口解释。
江绾吟懵懵的还没睡醒,之前在江澄门外守了两夜未睡,故而昨夜才那么恍惚闹腾,才睡得死沉。一边揉着脑袋,不那么疼了才睁开眼。
只一眼,瞬间觉得掉进了地狱。
脑海中的利益风暴盘旋,立马调整过来情绪,掐诀穿衣,不过几秒就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样子。站在了蓝湛旁边,不顾他准备避嫌后退的步子,轻轻的扯住他的袖子,声音软软,“湛哥哥……”
“……”
蓝湛内心极度无语。江绾吟昨晚的状态明显不对,即便昨晚上她真的是对他告白,他也没答应不是,她难道就非要坐实他们的奸情?算了,事情闹到这一步,还被兄长当面抓住,云梦江氏最亮的那颗明珠,除了负责,他还能怎么办?
可惜,蓝湛这会儿没发现的是,他虽生气愤怒江绾吟的伤风败俗,不知羞耻。内心里却没那么多的抵抗,可能有,但很快就跨过去了。按他的话来说,是愿意负责。
“泽芜君……”江绾吟低着头问好,满是小女儿家娇羞的风情。
“清莲君。”蓝曦臣神情恍惚的回了问好,这才看向自家弟弟,有些茫然道,“忘机”。
蓝曦臣心里都快炸了,你说说这是什么事?看看眼前这俩人,忘机明显自听学以来就对江绾吟不一般,江绾吟现在也是满身娇羞。你说你俩要真是两情相悦,回禀了长辈签下婚书,这样两位被享世人盛誉的人,这是两大世家都开心的事。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蓝曦臣心知这其中有内情,可还是觉得行为不妥。
“兄长。”蓝湛声线一如既往的沉稳,“忘机会去领罚”,带着满满羞愧,还有一点难以察觉的欢悦,“我会负责”。
“你、你们心中有数就好。”蓝曦臣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岁,实在不知道,对自家弟妹‘捉奸在床’,应该使用什么表情,说什么话为好。
江绾吟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只觉得身下一股热流,眼神扫到蓝湛的裤子和床上的血渍瞬间就明白了,她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
十四岁,她来葵水了,这是长大了。
难怪前几日莫名的情绪烦躁,波动的那么大,原来是经前期综合征。
啧啧啧,还以为自己前几天崩了人设呢。
等会回过神儿来才发现这兄弟俩不知道误会到哪里去了,连忙开口解释,“泽芜君,湛哥哥,不、不是的,我、我应该是来葵水了……”话毕整个人都躲在了蓝湛身后,脸颊爆红。
蓝曦臣和蓝湛听着这话先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没真的出格,不是祸害了人家姑娘,紧接着就燥的耳朵通红。
这女儿家的私密事,虽是有所耳闻,却还没亲眼见过,也没这么和一个姑娘当面探讨过,顿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
他们还在害羞尴尬,江绾吟紧接着就开口了,“泽芜君,我、我第一次来葵水,身子特别不舒服,肚子疼,能不能请几天假,休养一下”。
对,是请假。毕竟第一次来葵水,又加上宿醉,是真的不舒服,这几天最好还是养着。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黏着泽芜君请假了。早就预料到能请下假,但万万没想到,泽芜君不仅毫不犹豫的应了,还买一送一,批了蓝湛休假照顾她。
“……”,这是一脸懵逼的我。
发生了什么?蓝湛就这么被他哥买了。话虽如此,却也不耽误,佯装一脸害羞的拉着蓝湛的衣角。
“那谢谢泽芜君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耽误湛哥哥的功课”。真好,终于不用上课了。
“无妨,那些功课忘机自小就学会的。”蓝曦臣虽然还有点尴尬,但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温文尔雅,“忘机,你好好照顾江姑娘”。
蓝湛一脸冰冷,神色一如既往,“是”。
啧啧啧,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勉强了。虽是如此,我也没开口阻止。蓝湛既然误会了我倾心于他,愿意负责,我自是不会开口暴露。
这是一睁眼,看到这副情景时,脑海里就冒出的、将错就错的想法。
毕竟,如果要解释的话,昨晚那幅情景,以及耍酒疯时可能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没有十足的谎言,压根圆不过去。如果被看出来,会影响江澄的声誉。
“泽芜君,我想去彩衣镇修养。云深不知处的饮食,我实在吃不惯……”江绾吟从蓝湛身后冒出半个头,可怜巴巴的加条件,“能不能、能不能先不要和我父母说呀?等家中的长姐长兄定下了,才好谈到我嘛……”
蓝曦臣看着她那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小心翼翼的撒娇,觉得有这么个灵动的妹妹也不错,比冷冰冰的弟弟可爱多了。又想着自家弟弟以后有这么个活泼优秀的妻子陪着,会变得更加鲜活,这样很好。况且,忘机对自己的情感还很懵懂,事缓则圆,两个人也可以好好培养感情。对于她的要求,自是应了。
“那、那你准备怎么跟我长姐长兄说?”
“那就说,山下有人求救,你陪忘机处理邪祟去了,可好?”
“嗯嗯,谢谢泽芜君。”
“绾绾不必见外,同忘机一般叫我兄长即可。”
蓝曦臣向来体贴入微,自是看出来她不想这私事被家人知道。又想起之前听云梦江氏的人叫她绾绾,应当是家人之间的小名。现在两家迟早要联姻,自是不必那么生疏。
“兄长”。江绾吟红着脸,十分乖巧。
以上的事情听起来漫长,却更多的都是心理活动。实际上从蓝曦臣进门‘捉奸’开始,到圆满结束,也没几句话的功夫,用了不过十分钟左右罢了。
后面的事情也简单,蓝曦臣带着满腹心事去解决疯狂找人的江家人了,正好处理完还能赶上听早课。此时,内心不由感慨,幸好收到江澄独自找人的消息时,就鬼使神差的赶来龙胆小筑了。要不然,等这事闹大了,只怕不好收场了。
自家的弟弟,江家的女眷,自是得把这事包圆了,世家名誉不能受损。
被留下的准小两口,只剩下大眼瞪小眼了。
蓝湛一回首,就看见江绾吟正堵在那里,扬起手准备扯自己袖子的样子,满都是柔和软糯,没一点平日里的棱角。清晨暖暖的光透过窗户打在她身上,像是身披五彩霞光,整个人比平日里看起来更柔和圣洁了几分。蓝湛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哥哥……”江绾吟有点讪讪的,“那个,对不起啦。反正还没定下婚约,以后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我不会阻拦你追求幸福……”
“我会负责的。”声音冷冷,却头回没礼貌的打断了江绾吟的话。
“咳咳,那、我给泽芜君请过假了。就麻烦蓝二公子啦。”
“不必”。
“嗯?”咱也不是读弟机,也不知道不必啥?
“不麻烦,我会照顾你。”
趁着前面还在上课,两人就偷偷摸摸的跑出了云深不知处。当然,偷偷摸摸的是江绾吟,蓝湛只是被她拉着,皱着眉表示不满,却没反对而已。
奉旨休假培养感情的两人,开始几天在彩衣镇别扭不断。
蓝湛还是有他那臭脾气,未经世事的少年人还学不会对人好,总是冷冷硬硬的,看不惯什么也就直接开口说了,时不时的就把家规挂在嘴上。有时候,就是说点带着好意的话,也冷硬的让人误解。
讲真的,我只感觉到了蓝湛的讨厌,心里觉得他只是为了负责任罢了。大多数时候都会逗逗他,可惜,经期偶尔也会不耐烦起来,虽不至于争吵,但确实脸色不好、不搭理人。
啧啧啧,江绾吟这个人,在现代就是这性子。遇上惹她不爽的人和事,能解决的直接解决,不能处理的就视而不见。
于是,在彩衣镇偶尔也能看见俩人一块放冷气。
江绾吟是经期烦躁,不想搭理蓝湛。
蓝湛是本就不善与人交流,不知道怎么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冷气,放的就越发足了。
吃饭溜街什么的,江绾吟就直接自己动手,压根就当身边没别人,反正这五年独处生活都习惯了。
蓝湛也奇怪,冷气放的让旁边人离他八米远,却还始终跟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是因为所谓的负责吧?也不知道究竟是折磨谁。
过几天心情好了,也逗逗蓝湛。
这几日,总是和蓝湛粘在一起,无时不刻的。心情再不好,他虽冷硬,却也始终陪着。等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自是起了兴致。
在自家客栈的厢房,喊了喜欢的招牌菜,拉着蓝湛坐下了。开始了饶有兴致的投喂行动。
讲真的,只要你能制住他。就会发现,蓝湛真的好可爱,当你忽视他的制冷作用,就觉得这样呆呆的人逗起来极其有趣。
许是惯性,除了江澄,第一次和一个人相处久了,想是多了几分依赖吧。
彩衣镇,临河叫卖正热闹。
等我的一对福娃小糖人终于做好以后,转身便看着蓝湛版冷气制造,使周围人均离他一米开外。唉,早就习惯了,混不在意的蹦蹦跳跳着跑过去。
“呐~哥哥,吃糖”。声音比糖甜。
蓝湛举着糖人,看着前面的人四处蹦哒,东边的花鼓她要去摇一摇,还非放在自己耳边闹一会儿。
西边的木雕她也要去摸一摸,非要问问那一对最好看,不要出个结果就誓不罢休,还得是有理有据的那种结果。
南边的小吃她也要去尝几份,一路下来,不仅她吃饱了,大多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都被塞得满满的。
北边的杂耍她也要去凑热闹,自己不喜人挤人,她便非要爬到旁边的树上,精力十足没个安生的时候。
直到这条街走尽了,到了没多少人的小巷,蓝湛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惜,这口气松的有点早。
只见她一把把自己推到墙角,指着糖人委屈愤怒的问,“蓝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送的糖人”。
正要解释呢,只见她恶狠狠的一口咬掉了福娃娃的头,咬牙切齿的,像在嚼碎他的骨头。林荫间有细碎的阳光撒下,她的身上铺满星光,她的眼里却只有他。
蓝湛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张口咬下剩下的一半。
是很甜,只是,还不够甜。
心里涌上一股子莫名的冲动,却不知这糖究竟那里不够甜。
“哼,蓝湛,都说你是皎皎君子,泽世明珠,不想还是个口是心非的呢。明明喜欢这糖人,还不好意思吃”。
蓝湛看着撂下狠话、扭头走掉的小姑娘,步态优雅却依旧迅速的跟了上去。虽然还没弄懂自己心里的感觉,但没关系,来日方长呢。
留在彩衣镇的几日,两人都是同床共枕。
因为,蓝湛发现,江绾吟没人陪着就睡不着觉,会大量酗酒,然后又闹着来找自己,这是刚到彩衣镇第一晚上时发生的事情。便是白日里两个人闹别扭、冷战不说话,晚上依旧会待在一起。
好吧,是江绾吟的经期做,蓝湛是始终不怎么说话的放冷气。
后来,偶尔来了兴致,早上起来时,也会闹着束发。
蓝湛一开始还是害害羞羞的,一招惹就恼羞成怒,到后来却也大大方方的。
江绾吟帮着他束了发,看着镜子里完美的面容,紧绷着一本正经,不由好笑的伸手戳了戳他的颊肉。
果然,耳朵又红了,更可爱了。
看着抹额,想了想,缠在自己手腕上没给他戴上,从腰间解下清心铃,伸手挂在蓝湛腰间。
江澄一心那我当妹妹,又发生了这些误会。事情到了这一步,不出意外的话,自是会和姑苏蓝氏联姻了。既然如此,也该好好经营。
“云梦江氏清心铃,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你带着我的清心铃,日后无论去哪里,只要见到牌匾上标有九瓣莲的店,都可以任意取用,店内人员亦听你使唤。在外遇事,云梦江氏弟子见此玲定会助你。”
蓝湛看着她轻柔细心的为自己束发,柔情款款的给他系上她独特的清心铃,那一低头的温柔,似水娇羞,听着她徐徐的介绍,从心底慢慢的、缓缓的绽放出一朵最美的莲花。
这时,门外传来不解风情的敲门声,“主子,早点送上来了。”
江绾吟转身,心情颇好的跑去取餐。可回来时,就见蓝湛的额间又带了一条抹额。
“……”内心风暴。
抬头看看他的额间,又低头看看我的手腕。
“蓝湛,你们蓝家的抹额是碰一个人,送一个人,成量批发,再等一个新人来碰?我的清心铃可是自小到大就那一只。”
蓝湛听着她胡说八道就想开口训斥,可是看着她倔强的红了眼眶,听着后面的委屈念叨,这才有些明白过来,她是吃醋了。
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自己说过要负责任的。只好开始解释,一番狼子野心的侵权条约后,这姑娘可算是又开怀了。
这又是江绾吟努力培养感情的一天。
“蓝湛,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耳朵红了,“随意”。
“蓝湛?蓝二哥哥?湛哥哥?哥哥?”一声比一声婉转动听。
耳朵越来越红了,“随意”。
“哥哥,你为什么从来不摘抹额呀?白天黑夜的,晚上睡觉不会不舒服吗?”
“抹额寓意约束自我,非父母妻儿不可触碰。”
“那哥哥、你以后可要守好抹额,不许别人碰到了,知道吗?”
“嗯”,只有你碰了。
看着蓝湛转过头来看着我,专注的瞳孔中只有一人,给人莫名深情的错觉,那琉璃般的眸子像是有魔力般引诱着人。
姑苏蓝氏蓝忘机,性格冷淡不苟言笑,额间卷云纹抹额,肤色白皙,眸色浅淡。世家公子榜第二。雅正端方,不染尘埃,为人正直,逢乱必出,被称“皎皎君子,泽世明珠”。
若皎月余晖,雪间冷柏。这一刻,我短暂的忘记了我的三毒圣手。情不自禁的缓缓靠近,却猛然惊醒,慌忙开口掩饰尴尬。
啧啧啧,果然不论男女,都是食色性也。美色害人不浅啊。
“那交换信物就代表定了终生咯~也就是说,我们初次见面,就注定了缘分啦。”说着便伸手取下了抹额,绑在两个人手上,“这样的红线,就跑不掉啦~”
这次,他从脸到脖子都红的越发烫人了。
如此,过了几天,镇子上却越发冷清了。问了王喜才知道,原来彩衣镇有水怪作祟伤人,碧灵湖里邪浪滔天。
遇到这事,我们二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了,培养感情也到此为止了。
唉,我真觉得没多大进步,蓝湛还是那冷硬的样子。
只是,偶尔多了脸红罢了。
但是,那训斥我不知羞耻的话,也没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