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濯缨庆幸还好儿砸长得像她,绮里晔下手整治他的时候说不定还能留点情,不然本来男孩子就更招他不爽,要是再没有这道护身符的话,小包子的屁屁没准会天天被绮里晔打开花。
东仪这边的习俗,一般人家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只会取一个小名,越低贱越好,据说这样不会压着小孩子的命格,好养活。到了活过三岁的时候才会起正式的大名,或者起不出像样大名的,这小名长大后就直接变成大名了。
不过那是平民百姓的做法,在权贵世家,尤其是王公皇族里面,有些嫡长子很小的时候就会有封号,授予封号的时候总不能还管小世子小郡主叫做铁栓牛蛋二狗子之类。所以大部分贵族的嫡子嫡女在满月之前就会定下大名,甚至有些人家在孩子没出生的时候就起好了。
水濯缨和绮里晔以前在得知肚子里是一对双胞胎的时候,也讨论过名字。不过还没有定下来,水濯缨就被即墨缺给带去了西陵,一去两个多月,这期间谁也没那个心思去管孩子名字的事情。
现在孩子已经出生,一男一女,名字也是时候定下来了。
水濯缨之前早就领教过绮里晔取名的方式。那个丧心病狂无耻下流的“上熙”年号现在还在东仪堂而皇之地用着,朝臣和百姓们要是知道了这个年号的寓意,也不知道是会举国崩溃还是揭竿造反。
所以这一次她坚决不让绮里晔来取名字。孩子是她生的,姓跟了绮里晔也就算了,她总该有个命名权吧?
最后给两只小包子起的大名是绮里蔚和绮里蓁,水濯缨之前就提过的两个字。绮里晔一副有意见的样子,大约是觉得这两个字太正经不够惊世骇俗,然后被水濯缨勒令,有意见可以,请保留。
起完了大名就是小名。官宦皇室里孩子的小名,同样也是以俚俗丑贱为原则,叫什么的都有。现代人已经很少有这种传统了,所以这小名水濯缨就有点想不出来,问绮里晔:“要不小名给你取算了?”
绮里晔随手一指两个小包子:“男孩子叫小蹄子,女孩子叫小妖精。”
水濯缨:“……滚!”
“起小名本来不就是这么起的么。”绮里晔一脸无辜,“随口一起就行了,要是也跟大名一样讲究,那还有什么用。”
水濯缨简直要吐血:“那你也不能管一个男孩子叫小蹄子!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家开妓院呢!”
绮里晔还是理所当然:“这有什么奇怪的,多少男子的小名都是叫‘奴儿’、”妹儿“、‘妞儿’的,还不是照样这么喊。”
“那又不是什么好寓意。”
水濯缨白了他一眼。古代确实有男人女名的做法,唐朝将领李君羡的小名就叫“五娘子”,这其实是男尊女卑的观念在作祟,视女性和牲畜同为卑贱之物,于是偏给男孩子起个女娃名儿。不过绮里晔肯定并不是这种想法就是了。他纯粹是变态。
“算了,还是我自己起。”
最后小名也还是水濯缨起的。大宝宝起的小名是墨墨,因为眉眼长得像是水墨晕染一般,墨是黑土,又跟“末”同音,也不算是什么尊贵名称。二宝宝的小名叫妖妖,自然是因为容貌跟绮里晔一样带着几分妖艳之意,起小名本来就是为了保佑孩子平安,叫妖妖正好可以避开妖鬼索命。
水濯缨在这庄子上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她坐月子期间养得很好,身体恢复得也快,等完全变回跟以前一样了,就准备出发回东仪。再在这里待下去总是不安全。
最近盛京附近巡行搜索的西陵禁军越来越多,大约是即墨缺已经恢复了过来,猜到水濯缨即将生产,不会走得太远,所以搜索的重点仍然是在盛京周围。
他们住的庄子也被搜查过了两次,但庄子地下建有密室,禁军万一实在闯进来的话,往密室里一躲就可以了,禁军的搜查还没有到挖地三尺的程度。
绮里晔和水濯缨带着两只刚满月不久的小包子,从盛京郊外到东仪边境,这一路其实还是很难走的。“蛇信”和五湖山庄的人早就在他们之前出发,提前在他们行进的路上做好了准备,以保证他们每天晚上停下来的时候,都不至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悬在半路上过夜。
两只小包子过了满月之后,不再是一天到晚呼呼大睡,醒着的时候变多了,越来越生动有趣起来。
满月后的婴儿已经可以完全睁开眼睛,会看人会分辨声音,对外界的事物有了一定的感知能力。除了哭以外,也有很多小动作小神态来表现情绪和喜好。
墨墨的眼睛像水濯缨,很大很黑,极为清澈明亮,像是两颗晶莹剔透的黑玛瑙一般,纯净无暇,看着人的时候简直能把人的一颗心都看化。性情也比较像水濯缨,很文静,哭起来都是那种细声细气的哭。如果哭是婴儿的语言的话,那他这就是很淡定地跟爹娘说话:“我想用餐了,我感觉有点热,我想解手了,我想出恭了。”
妖妖就闹腾得多,整个一绮里晔的小包子翻版,绮里晔之前的小妖精一点都没叫错。那一双眼尾上挑的大大丹凤眼,只要睁开的时候就没有一刻是闲着的,滴溜溜到处看来看去,一点也不像是新生儿对世界的打量,而是在冲她看到的一切东西抛媚眼。
哭声比墨墨响亮不知道多少倍,要是没得到想要的回应,就一个调一个调地往上加,加到震耳欲聋,哭起来一两个时辰不带停的。像是冲着爹娘大喊大叫:“我要喝奶奶!我要麻麻抱!我要去嘘嘘!我要拉粑粑!我什么都不要就是想听点响儿!”
这妖艳小贱货一路闹腾回去,把所有同行的暗卫和下人们都闹腾得脑袋比原先大了两倍。从来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孩子,不过也好,能折腾就说明小公主健康活泼,生气勃勃,以后一定出落得特别聪明伶俐。
只有水濯缨一个人能镇得住这小妖精。妖妖一闹起来谁哄都哄不住,水濯缨过来一抱,哭声戛然而止,撒泼模式一秒钟切换成撒娇模式,乖得跟只小猫咪一样。
并且特别喜欢对着水濯缨笑,也只对她一个人笑,笑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般婴儿那种傻了吧唧的瞎咧嘴,而是隐约带着一点点勾人魂魄的妖艳魅惑之意,屁大点的小包子居然就已经有这种风情,简直跟成了精一样。
水濯缨根本招架不住,一天到晚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妖妖的,各种逗着她玩儿。满月的婴儿已经很会抓东西,她一把手伸到妖妖的面前,小包子就咯咯笑着张开胖乎乎的粉嫩小手,去抓她的手指,抓到了紧握在那里不放,不到睡着了坚决不肯让水濯缨抽出来。水濯缨对着她吐舌头,她也冲着水濯缨吐舌头,噘嘴皱眉,喜怒哀乐,什么表情都能模仿出来。
一边赶路一边亲自带孩子,本来应该算是有些辛苦,不过水濯缨一腔爱意,再辛苦在她的眼里都是其乐无穷。
最不爽的人是绮里晔。他吃素吃了将近整整一年,千等万等苦苦煎熬,现在总算等到水濯缨坐完了月子,可以开荤。但一路这么长途跋涉回去,路上本来就不是亲热的好时候,水濯缨的心思精力又全花在了两只包子身上,直接就把他给撇到了一边。
他们乘坐的马车已经算是规格最大的一种,但道路就那么宽,再大也不可能大到哪里去。本来绮里晔和水濯缨两人坐在一辆马车里面还是很宽敞的,但两只小包子一进来,再加上尿布衣服之类的一大堆婴儿用品,把马车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绮里晔再待在里面,一下子就显得逼仄了。
“太挤了,你下去,坐后面那辆车。”
水濯缨毫不客气地赶人。马车里面都快要转不开身了,她还没事,但两只小包子不能被挤着,必须有足够的空间来活动和通气。
绮里晔一下子炸毛:“凭什么我下去?把这两个小兔崽子送出去不就不挤了?”
水濯缨坐月子的期间也就算了,现在到了路上,以前在马车里面,至不济他还是能调戏调戏水濯缨稍微过下眼瘾手瘾的。现在两只包子插在中间,隔两个时辰就要喂一次奶,一哭一闹水濯缨就赶紧过去哄,他连抱一下水濯缨的机会都没有。
水濯缨瞪他:“两个孩子那么小,怎么自己坐车?”
绮里晔瞪回去:“不是还有好几个嬷嬷和丫鬟跟着么?怎么就是自己坐车了?”
这种旅途中,水濯缨一个人照顾两个刚满月的孩子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其他随行的暗卫又不会带孩子,所以他们出发时把也庄子上的几个下人仆妇也给带上了。
水濯缨坚持不肯:“她们又不是孩子的亲娘,哪有我照顾得好!”
这话其实就没有道理了。那些嬷嬷都是生过孩子的,照顾婴儿的经验比水濯缨多得多,水濯缨还得向她们学,根本不存在带不好孩子的问题。但水濯缨不管这个,她就不乐意把自己的孩子给别人带,现在是宝宝对外界建立认知的最重要时候,肯定要亲自照顾,跟宝宝培养感情。
两个人针锋相对地顶了半天,还是没顶出个结果来,谁也不肯让步。最后仍然是一家四口挤在一辆马车里面,绮里晔不由分说地非要抱着水濯缨不可,两只小包子都被他挤在一边,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还没过一炷香时间,大包子墨墨醒了,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咿咿呀呀地就哭起来。
水濯缨立刻一把推开抱着她的绮里晔,动作之干脆利落,差点没让绮里晔的后脑勺在马车板壁上磕出个包来。一秒钟就已经到了墨墨身边,抱起来一边检查是不是该换尿布了,一边哄:“乖……不哭……”
绮里晔:“……”
这日子没法过了。
墨墨的尿布没有湿,而且刚刚才喂过奶,肯定不是肚子饿了,可能就是自己躺在那里觉得空虚寂寞冷,哭两声吸引一下爹娘的注意。
水濯缨对付大包子远没有二包子那么得心应手,抱着儿砸哄了半天,小家伙就是没有要停下哭声的意思。绮里晔终于忍无可忍,过去像是以前拎肚兜一样,一把揪着墨墨的后衣领把整只包子拎起来:“哭什么哭!”
水濯缨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去要把墨墨抢回来:“你干什么!”
绮里晔把墨墨举高了不让她抢到:“你就是太宠着这两个小兔崽子,哪有娇气成这样的,动不动就哭,还是不是个男人!”
水濯缨:“……”
人家当然不是男人,人家只是个满月没多久的小宝宝好么!不哭才怪了!
伸直了手臂继续去抢:“你先把墨墨放下来!”哪有这样拎着孩子后衣领挂在半空的,那是他的亲生骨肉,不是一只小哈士奇!
绮里晔举得更高:“不给!这小兔崽子归我管教一次!”
水濯缨快要急死:“快放他下来!你看他都哭成什么样了!”
这话一出口,她才突然注意到,墨墨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这会儿根本没有在哭。抬头一看,这小家伙被挂在半空中居然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非但不哭,居然还笑了起来,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
水濯缨:“……”
平时她无论怎么逗墨墨,他都很少笑,她以为墨墨是天生性格没有妖妖那么活泼,或者表情显露得比妖妖要慢一些。现在一看,这笑起来的生动程度,跟妖妖也没有什么分别。
绮里晔本来是想整治这小兔崽子一顿的,结果看见墨墨笑得那么开心,他一下子就不开心了。哼了一声把墨墨放下来。
结果墨墨居然还不乐意,小胳膊小腿在半空中一个劲儿胡乱挥舞,十分灵活地一下子抓住了绮里晔的衣袖,然后就死也不肯撒手,而且还是两只手一起抓着,像是坚决不让绮里晔离开的样子。
水濯缨看得目瞪口呆。这时候妖妖被这边的动静吵醒,也哇哇哭了起来,水濯缨不得不先过去抱妖妖,给绮里晔丢下一句:“你先看着点墨墨。”
绮里晔哪里想管这小兔崽子,然而墨墨就是一直抓着他,一只小胖手从他的衣袖上下来,握住了他的一根小指头,同样也是紧紧不放,样子显得更加开心了。
水濯缨抱着妖妖过来,嘴角微抽:“我们的儿砸好像很喜欢你啊?”
绮里晔都嫌弃他嫌弃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黏着绮里晔,这是什么眼光,难不成跟她一样都有受虐体质?
绮里晔也抽嘴角,随手从腰间摘下一个价值连城的紫玉环,塞进墨墨的小手里,就想把自己的手指拔出来。反正小孩子只要有东西抓着就可以了,管它是什么。
结果他一抽出手,墨墨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水濯缨不由分说地一把抓起他的手,塞回到墨墨的小手里,墨墨一下子停了哭闹,破涕为笑。
“不准抽出来。”水濯缨瞪他,“你好歹也是孩子他爹,偶尔也要陪陪孩子吧,他喜欢你就让他多抓一会儿。”
绮里晔:“……”
没人稀罕这小兔崽子的喜欢!这样一直抓着,他跟他心肝宝贝儿之间的酱酱酿酿要怎么办!
……
在西陵的地界内,一行人因为要躲避和应对西陵军队的搜查,加上又带着两只小包子,一天走不了多少路,行程很慢。这一路走了足有十来天,好不容易有惊无险地进了东仪的国境,众人才松一口气下来。
东仪边境上的战事现在是胶着状态,绮里晔在燕州只短暂地停留了一天,还是先送水濯缨和两只包子回崇安。
到了东仪国境内就自由得多,旅途条件好了,行程也快了不少。四月初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安然无恙地顺利回到崇安。
水濯缨在刚刚进入东仪地界的时候,就给水今灏传了信报平安。她被即墨缺带走的事情,水今灏在夏泽早就知道了,但是那时候齐望月也已经怀胎六月大腹便便,水今灏分身乏术,没法离开。
也就是在他们到崇安的当天,夏泽那边传来回信,齐望月已经临盆,生的第二个宝宝还是男孩,起名叫水清昊。
这简直就是老天眷顾,虽然水濯缨并不重男轻女,也还是为他们生了个男孩而更高兴。第一个小皇子水清晏失踪,十有八九已经早夭,夏泽至今没有皇嗣,齐望月回来之后,水今灏夫妻两人仍然承担着很大的压力。现在生的还是个小皇子,他们应该就能轻松很多。
当时水濯缨刚刚到凤仪宫中,接到信的时候,路上的行装都还没有换下来,兴冲冲地把水今灏的信给绮里晔看:“我又当姑姑了!”
绮里晔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草草瞥了一眼,敷衍地:“嗯,很好,恭喜,以后等那小子长大了,早点把这里的两个小兔崽子一并娶走,我们就清静了。”
水濯缨:“……”
wtf?
孩子他爹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绮里晔已经根本不想跟她多说,一把将她横抱起来,不容分说地就往凤仪宫的寝殿里面走。
水濯缨“哎哎”地叫着想挣脱出来:“干什么!放开!……我还没给孩子喂奶!”
绮里晔不理会她的挣扎,停也不停地走进了寝殿内的房间:“宫里有一群奶娘在候着,会带孩子的嬷嬷也多得是,他们吃个三五天别人的奶水又不会被毒死。”
“……三五天?”
水濯缨一转头,一下子就看到了房间最里面那扇雕刻着百子石榴和鸾鸟朝凤的一本正经的华丽房门,一瞬间整个人都惊悚了。
“怎么?”绮里晔戏谑的声音从她上方传来,“是不是都快忘记十九狱长什么样了?”
水濯缨全身的冷汗直往外冒,头皮发麻,寒毛都炸了起来。安逸美好的日子过了快一年,太长时间没来过这里,她真的差点没想起来还有十九狱这个么地方。
现在看到这扇门,一下子让她想起了当年被里面无数sm情趣用品和眼前这个丧心病狂死变态支配的恐惧。
“忘了也没关系。”绮里晔推开十九狱的房门,“回来之前我特地让下人把这里整顿了一番,保证以最好的面貌迎接你。”
他凑到水濯缨的耳边,语气温柔暧昧,而充满了极度的邪恶。
“……我会让你一件一件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