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漓警惕地望着那灰衣书生:“没事,只是脚扭伤了而已。”
她自从跟聿凛扯上关系之后,想要对付她或者利用她的人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所以现在她在外遇到主动来跟她搭讪的陌生人,都是满怀戒备的。
灰衣书生在她转过来的时候,像是这才认出她一样,先是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笑了一笑:“太子妃不认得我了?”
他往大门上挂着的灯笼底下走了一步,灯光更清楚地照亮他的面容,楚漓这才勉强感觉这张脸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你是宫里的太医?”
这灰衣书生是太医院里面的一个年轻太医,去年刚进的太医院,资历尚浅,在太医院里地位也不高,没什么存在感。
去年年初齐妃刚刚病倒的时候,一位老太医过来给齐妃看病,他也跟着一起过来了,楚漓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的他。不过当时他没有开口说过话,又长着那么一张见过就忘的普通大众脸,楚漓对他没什么印象,连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叫延止。”灰衣书生道,“太子妃……”
楚漓摆摆手打断他:“我跟太子已经和离了,你又不是太子的下属,不用再叫我太子妃。”
“好。”延止从善如流,“楚姑娘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的目光往下落到楚漓扭伤的那只脚上,楚漓的脚脖子扭得很厉害,现在连落地都没法落地,只能半悬在那里。
“楚姑娘好像扭伤了脚?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不用……”
楚漓刚要摇头,突然脸色微微一变。隔壁街道上远远传来说话声,正是太子府的那些护卫,已经追到这边来找她了。
她离开太子府的时候,本来是打算趁着这个出来的机会,从聿凛手中逃走的。这次袭击正好给了她一个绝妙的机会,现在她只身一人,聿凛不在身边,延止虽然是宫里的太医,但是又不知道她跟聿凛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现在不抓紧时机逃,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逃?
只是,她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么?
楚漓正在犹豫的时候,远处街道上传来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延止看她一脸矛盾挣扎的表情,又一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问道:“楚姑娘是在被人追赶么?”
楚漓转过头看他。
她能听得出太子府护卫的声音,但延止肯定听不出来,也并不知道现在正在寻找她的是太子府的人。她的脚扭伤了,如果没有人帮助的话,只靠她自己恐怕连半条街都走不出去。
“是。”她当机立断,几乎是立刻回答道,“能不能帮我躲藏起来?”
她终于还是做出了先逃走的决定。
不管聿凛有多少无奈之处,被他像囚犯一样一直关在太子府里面,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即便她原本是打算回去好好跟他谈一谈,但他们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太难以调和了,谈了恐怕也很难谈出什么结果来。而逃走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要是再谈崩了,下次想逃走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她跟聿凛现在闹得水火不容不共戴天,现在先离开一段时间,双方都沉下来冷静一下,以后等时间长了事情淡化了,到时候她再看情况回来,也许还会更好一些。
“好。”延止倒是也没有多问,“我家就在这条街上,走过去很快就到了。”
他朝楚漓伸出一只手来:“楚姑娘走路不便,不介意我扶一把吧?”
……
西陵,盛京,皇宫。
已是正月月末,天气晴好,阳光渐暖。御花园中,即墨缺扶着穿了一身绒毛锦色披风的水濯缨,在石板铺的小路上缓缓地散步。
水濯缨已经临近生产,现在即墨缺上朝的时间已经缩到了最短,一回来就是陪着她。太医和产婆们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番守在宫中,就怕她随时出事,有个万一。
言子衿也在御花园中,和即墨缺水濯缨碰上,三人在花园里的亭子里坐了一会儿。
她还是跟之前一样,带着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经常来御花园里面。每次碰到即墨缺和水濯缨的时候,都会停下来给即墨缺请个安,闲谈上几句,即墨缺和水濯缨都没有排斥她的意思。
宫里其他妃嫔看着自然眼红。她们也想效仿言子衿,天天有事没事就在御花园里面晃悠,但是毫无用处,连即墨缺的身都近不了。一个个暗自惋惜,被言子衿抢了先机,早知道她们就也去跟那个水夫人套近乎,跟她走得近了,还愁没有接触皇上的机会。
水濯缨现在不宜走太长时间的路,在御花园里面逛了一圈之后,即墨缺便带着她回到端华宫里面去了。
进宫的时候,正碰到也被传唤到端华宫里来的季连超,站在宫门口等着他们回来。
“你先回房间去。”即墨缺摸了摸水濯缨的头发,柔声对她说,“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进去。”
水濯缨眼中一片茫然之色,但乖巧地点了点头,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之下,进端华宫正厅里面去了。
季连超看了水濯缨一眼,突然微微一停,上去拦住了她:“请稍等。”
他的目光对视上水濯缨有些空洞恍惚的目光,停了一小会儿,便往旁边让开一步,退到边上:“夫人恕罪,是属下眼力不好,刚刚看错了。没有事情,请夫人慢走。”
水濯缨懵懵懂懂地看了季连超一眼,大约也不明白他在干什么,没有露出什么反应来,继续往大厅里面走去。
即墨缺和季连超去了旁边的侧厅里面。季连超虽是即墨缺的心腹下属,但并不像暗卫一样长时间跟在即墨缺身边,人住在宫外,即墨缺有需要的时候才会传唤他进宫。
“朕上次问你,能不能用幻术改变人的情绪,你试验出结果来了没有?”
上一次即墨缺传季连超进宫,是想让他在水濯缨生产之后,再给她用一次幻术,不至于让她因为失去孩子而悲痛。
水濯缨到西陵的时候,肚子里的双胞胎已经七个月大,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把胎儿流掉。即墨缺的打算是让她好好地把这两个孩子生出来,然后处理掉孩子,再告诉她孩子是生产的时候难产而死。
但水濯缨即便是中了幻术迷恋即墨缺,也并不怎么影响到她对于肚子里孩子的母爱。她关心的除了即墨缺以外,就只有这两个孩子,不管走到哪里,习惯性的动作都是护着她的肚子,经常充满爱怜地在上面轻轻抚摸。
要是告诉她她肚子里的孩子难产的时候死了,不知道她会有多难过,所以即墨缺才问季连超有没有能用的幻术。
季连超知道有能够改变认情绪的幻术,只是伽印族幻术一般情况下是不可重叠的,怕被施术的人精神上承受不住。水濯缨已经中了一种迷情幻术,也不知道再中第二种会是个什么后果,所以即墨缺让他回去先在别人身上试验,确认没有问题了之后再给水濯缨用。
“回皇上,属下已经在一个同样刚刚生产完的产妇身上试过了,没有事情。只是……”
季连超欲言又止。即墨缺扫了他一眼。
“你刚才在缨儿身上看出了什么问题,直接说。”
季连超犹豫了一下,道:“属下不敢妄下断言,只是属下刚刚跟夫人目光对视的时候,发现夫人身上的幻术作用已经没有那么稳定了。至于这作用到底到了哪个程度,夫人是不是已经恢复了清醒,属下看不出来,也无法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