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凛深深地望着楚漓,一双瞳眸像是黑暗的深海,里面有无数股汹涌的暗流正在交织涌动,最终还是全部沉了下去,海面上恢复一片平静。也不知那些暗流是真正地平息了,还是只是被他强压下去,消失到了更深的地方。
他沉声开口道:“我相信不是你杀了她。”
有证据,有动机,有合理的案情,但他还是相信并不是楚漓杀了莫秀容,至少的确不是在她有意识的情况下。
楚漓知道莫秀容对齐妃的重要性,即便她再愤怒再冲动,也不会对莫秀容起杀心。她不动手的话,莫秀容更不会先动手,她们两人根本就不会打起来。
而且,楚漓属于那种不会撒谎也不屑于撒谎的性格,尤其在这种事上面,她会光明正大地站出来说就是我杀的怎么样,而不会编造谎言来推卸责任。
倘若聿凛不知道那个幕后者,大约还会怀疑楚漓,但她所说的也是合理的。刚刚出现在她身后的,很可能就是幕后者或者派来的人,杀了莫秀容,栽赃到楚漓身上,然后间接导致齐妃病发身亡。那么聿凛和楚漓之间的裂痕必然会变得更大,正合了幕后者想要拆散他们两人的目的。
楚漓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聿凛。
她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聿凛还会这么快做出相信她的决定。毕竟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看到,现场的一切迹象都表明是她杀了莫秀容,她为自己分辨的理由听上去也十分拙劣。换成是她的话,她都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
但聿凛还是相信了她。
这跟证据和逻辑没有多少关系,而是他对于她这个人的信任。
聿凛挥了挥手,周围众人暂时退了下去。
“有件事情,之前我去东仪找你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个。你离开邺都之后,我去找了一趟莫秀容,她招认有一个神秘人教了她这套针灸针法,让她进宫给母妃看病,甚至母妃的病恐怕都是这个神秘人造成的。我纳了莫秀容为侧妃的消息,也是这个神秘人派了人故意传到你耳中,导致我们和离。这个神秘人的目的并不在莫秀容和莫家身上,而在于拆散我们,这一次莫秀容的死也有可能是这个人所为。”
他在东仪抓到楚漓的时候正在气头上,后来回到北晋的时候又跟楚漓闹得势不两立,还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她谈这件事情。
楚漓被这么长的一大段话弄得有点懵。理了半天才理顺过来:“那就是说,莫秀容也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这个人?”
“对。”聿凛说,“莫秀容并不知道这人是谁,只能从声音听出来是个年轻男子,那么十有八九应该就是冲着你来的。这个人势力不小,而且医术又极高,跟你很可能还有过渊源。你印象里面有没有见过这种人?”
这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得出来的。楚漓蹙眉凝神,搜肠刮肚地在记忆里面搜索了半天。
她这些年来为了经商走南闯北,遇见过的人不计其数,不过绝大部分都是生意场上来往的泛泛之交,跟她只能算是打过交道而已,并没有多深的渊源。她以前并不经常定居在一个地方,跟古代人也三观不合,不容易发展出友谊,唯一一个关系最好的朋友就是水濯缨,三观最合拍的就是绮里晔了。
“我想不起来有这种人。”楚漓摇摇头,“如果有的话,这人跟我肯定没有深交过。”
聿凛沉默了片刻。他自来不太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没有跟楚漓深交过,那么这个人也有可能并不是冲着楚漓本身而来,而是想图她身上的什么东西,以致于要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可是楚漓有什么呢?她又不是那种看一眼就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的绝色妖姬,要说是图钱的话,更加不可能。
“那个……”楚漓终于弱弱地开口,“你母妃那边……怎么办?”
按照莫秀容的说法,如果齐妃没有了治疗,一个月内就会病发身亡。聿凛找了一年都没有找到治好齐妃的办法,在一个月内找到的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聿凛声音低沉,“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也只能……”
也只能听天由命。只是他不愿意说出这么残酷的事实。
其实早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齐妃无法病愈,甚至随时有可能病逝的心理准备,因为她受制于莫秀容的程度实在是太大了。
只要莫秀容稍微出一点问题,哪怕她自己生场病出点意外之类,不但无法给齐妃针灸,甚至都没法把针灸教给别人。齐妃的性命,这一年以来就像是被放在一层薄冰上面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碎裂沉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