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即墨缺肯定不会做伤害水濯缨的事情,但现在的他带着黑暗而疯狂的执念,已经远非昔日。上次在涿州矿山的时候,他就说过不会再顾忌水濯缨的性命,哪怕是能得到她的尸体也是好的。
当然,水濯缨现在在他的手中,而且因为幻术而迷恋他,他应该没有理由伤害水濯缨。但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冷静理智,一直以来最想要的人终于可以得到,万一一个控制不住……
绮里晔猛然转身,大步走出凤仪宫侧殿。
“传信给乌坦可汗,告诉他东仪现在就可以和乌坦联军为盟,进攻西陵!”
“蛇信”暗卫在得知水濯缨被带走的第一时间,就让御林军封锁了整个崇安城,但这时候距离水濯缨离开,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的时间,别说出城,就是出崇安的地界都够了。
东仪通往西陵的各条道路和两国国境上,也早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有多支军队在那里重重设下关卡和埋伏,等着拦截即墨缺。
然而即墨缺既然布下了这么长远的局,不可能不做足准备,肯定也能料到会有这无数层拦截,并且早就有了应对的办法,安然无恙地带着水濯缨返回西陵国境之内。东仪西边国土广袤,地形复杂,无论什么样的天罗地网,都不可能每一丈土地上都守着人,想要在路上把即墨缺拦截下来,恐怕没那么容易做到。
最根本的办法还是釜底抽薪。即墨缺是西陵皇帝,不管做什么,都是以西陵作为凭仗,那就干脆把西陵攻打下来。
之前绮里晔还打算再养个半年的军队,等到水濯缨生产完月子也坐完,身体恢复之后,他能抽得开身,先去那边燕岭那边把蚩罗墓给挖了,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黄金宝藏和泥黎阴兵,要是有的话,也能增加东仪的实力。即墨缺并不是一个容易解决的对手,没有足够的把握,对上去也只是白白浪费资源。
但现在水濯缨人都已经被即墨缺带走了,他还有什么可等的,恨不得立刻就带兵踏平了整个西陵。
“是。”
跟在绮里晔后面过来的青翼低头答应。绮里晔停也不停地继续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下令,宽大的玄色衣袍被他周身激荡的真气鼓起,无风自动,飘飞不绝,像是妖魔的黑暗巨翼在他背后飒然展开。
“传令下去,准备整军,东仪和西陵从现在起……开战!”
……
前两日里便一直是越来越阴沉的天气,到了这一日中午,终于开始下起大雪来,伴随着数九寒冬里犹如刮骨冰刀一般的北风。
苍穹上堆积满了厚厚的灰黑色雪云,低低压在上空,近得仿佛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尽管只是下午不到酉时时分,天光已经十分昏暗,暮色四合,沉沉笼罩了大雪飘飞,四野苍茫的天地。
一座小镇里,一辆外表朴实无华,只是大得出奇的马车在街道上停了下来,正停在一家小客栈门前,车轮在新积了一层白雪的路面上压出两道深深的车辙。
马车后面还有一行数十骑人马,或前或后,或左或右,状似无意实则严密,将马车护在中间。
“下来吧,小心点。”
马车上厚厚的车帷掀开,先从里面下来一位披着紫色织锦翻银狐毛斗篷的青年公子,容颜俊雅气质温润,朝车内伸出双手,温柔而小心翼翼地将车里一个女子半接半抱了下来。
那女子身量纤细,只是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是有了月份不小的身孕。裹着一身厚实暖和的银白底色翠纹羽缎斗篷,头上带着边缘同样镶有一圈银狐毛的兜帽,衬托得中间那张秀美玲珑的小脸像是雪团儿一般。
她在马车上大约一直在睡觉,这会儿被叫下来,一副还没完全醒过来的样子,睡眼惺忪,长长的睫毛半开半阖,里面的目光恍惚而茫然。整个人软绵绵的,像是下意识一样,下了车就往那青年公子的身上靠。
“我们到哪里了?”
她的声音也跟看过去一样,软绵绵的,带着浓浓的睡意,以及一种同样恍惚茫然的感觉。
“刚进西陵国界。”即墨缺微笑道,“到这里你就安全了。”
“嗯。”水濯缨用鼻音应了一声,就把整个人埋进了即墨缺的怀里,不再问什么了。仿佛只要在这个人的身边,对她来说就等同于一切,其他的事情她什么都不关心。
即墨缺眼中带着柔和的浅浅笑意。他的面容上跟之前又有了不一样的气色,那种鬼魂一样的幽幽死气并没有退去,却又多了一种鲜活愉悦的生机,犹如人间四月初至,芳菲正盛,温暖繁华。
两者明明矛盾,却偏偏能够在一起共存,复杂而又诡异。
即墨缺展开自己的斗篷,把水濯缨严严实实地裹进怀中,绕到风雪吹过来的那一边,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挡着寒风飞雪,带着她往那家客栈里面走去。
这小镇上只有一家小小的客栈,但客栈里面其他客人一个都没有,到处站满了护卫,而且很显然早就重新布置过,并且往里头添置了大量客栈里原本没有的东西,为即墨缺和水濯缨的落脚做准备。
院子里四周都点着炭火,一走进去,外面冰冷刺骨的风雪和寒意便一下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融融如春天般的暖意。
“皇上。”有护卫恭敬地上来禀报,“休息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即墨缺点点头,带着水濯缨往里面走去。客栈只有一层楼,最大的那个房间已经被收拾了出来,布置得十分舒适,房间角落里也用黄铜炭炉点着乌金炭的炭火,比外面更加暖和。
即墨缺带着水濯缨进了房间,关上门,也没有侍女丫鬟之类进来伺候,他自己帮水濯缨解开了斗篷的系带,脱下斗篷挂在一边,让她坐到暖炉边烤火。
水濯缨在马车上的时候一直抱着个小手炉,出来的时候双手又一直笼在兔毛暖手筒里面,现在手还是很暖和的。
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见到即墨缺正在解开自己披风系带的手微微有些发红,似乎是被冻的,伸手过去捂住了他的双手,结果被冰得抖了一抖。
“别碰。”即墨缺把她的手放回到暖炉边,“要被冻着了。”
“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冰?”水濯缨半侧着头,微微蹙着眉头,像是懵懵懂懂地问他。
即墨缺笑了一笑:“没事,烤一烤火,很快就会暖和起来的。”
他说的也没错,烤一烤火是可以暖起来,但一旦离开火边,很快就会再次冰冷下去。他再也不可能像一般血气旺盛的年轻人一样,即便在这种滴水成冰的寒冷隆冬,也照样保持着一身暖烘烘的体温。
房间里面有准备好的热水,在这里条件有限,不方便洗澡,只能简单擦一擦而已。即墨缺亲手拧了热毛巾给水濯缨,水濯缨也学着他的样子照做,仿佛是她不太懂得这些事情的含义,只要觉得是表示亲密的,她就这么做。
外面有侍卫来敲门:“皇上,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现在就送进来?”
“进来。”
送来的晚饭饭菜估计全都是刚刚做好的,热气腾腾。尤其是一道枸杞乌鸡汤,炖得十分香浓,汤都成了奶白色。在这种外面下着雪的寒冷天气里,喝上这么一碗冒着白色热气的浓浓鸡汤,让人身心都无比地熨帖满足。
即墨缺盛了一碗汤,却并不直接递给水濯缨,含笑道:“我喂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