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有什么可怜的，看起来那几个人都是有钱人，以后有的是钱请保姆照顾她嘛！”
    “别这样说嘛！她妈咪倒是个美人胚子，可好像和她爹地离婚了，看起来貌合神离。真不知道以后这个小女孩子该怎么办。”
    “管他们的，做好我们的本分就好了……哎，我还是很喜欢邪魅俊逸的那个男人耶！”
    声音渐行渐远……
    明珠呆呆的站在门口，寒意从脚底涌上了心头说不来的冰冷，小身子打了一个寒蝉。
    她们口中的小女孩子指的是自己吗？
    看不见又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以后自己都不能再看见任何东西，看不见爹地妈咪的样子，眼前永远是一片漆黑？
    是不是就好像孤儿院里看到的孩子，看不到别人，也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子……
    巨大而可怕的恐惧感深深的包围着她，眼泪无声无息的往下落，可是她感觉不到，液体侵湿了绷带。
    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以后自己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看不见，连走路都会撞到，跌倒吗？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上帝爷爷，可不可以不要让明珠看不见。明珠想要看见，想看见爹地，想看见妈咪，想看见陌陌，想看见……
    明珠不是爹地的女儿，是萧叔叔的女儿，明珠永远都看不见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妈咪、爹地，你们在哪里，明珠好怕，真的好害怕。
    你们在哪里，抱一抱明珠，不要丢下明珠好不好。
    小小的身子蜷曲在地上成了一团，不住的颤抖，眼泪湿透了绷带，近乎令人心碎。
    爹地不是爹地，看不见，这两件随便一样足以让她备受打击，可是她要同时接受这两个事实！
    尽管，她还不到五周岁。
    可是——
    她早已沦入地狱，万劫不复。
    紊儿买完东西回来，走到病房门口看到门是虚掩的，娟秀的眉头微蹙，快步推开门看到躺在地上的明珠，一动不动。
    心立刻被提起来，受伤的东西猛地掉在地上。
    “明珠……明珠……”紊儿扑上去抱起她，用力的抱在怀中，“明珠，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你不要吓妈咪！”
    紊儿将她放在床上，焦急的眼泪都掉下来，慌张的要去找医生时，忽然听到明珠沙哑的声音，孱弱的传来，“妈咪……”
    “明珠！”紊儿转身看向她，眼里划过激动，看到她手上腿上的瘀伤时，眼眶更红了，“你下床做什么？为什么会撞成这样？还有你的额头……痛不痛？”
    “护士是怎么照顾你的？我不是说了不能离开你半步吗！”紊儿第一次生气的想要骂人。
    如今明珠一丝一毫的损伤，她都会心痛的碎掉。
    “妈咪……不怪护士姐姐！”明珠胡乱的抓了几下，抓到她的衣角，“是我自己不乖跑下去，不小心撞到的。”
    “你为什么想要下床？是想要什么？”紊儿心疼的目光泪水无声无息的往下掉，可是她在努力的压制，此刻她不能再哭。
    应该更坚强，更勇敢。
    “妈咪……”明珠看不见，只能用手指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角，“我以后……是不是都像现在这样看不见了？”
    紊儿神色一怔，眼神里划过惊诧，明珠怎么会知道的？
    究竟是谁告诉她的？
    “明珠，你听我说……”
    “妈咪，我只想知道我以后是不是都像现在这样看不见了？”明珠沙哑的声音很小声的响起来，“你不要说那么多，因为我听不懂。”
    紊儿不想告诉她这么残忍的事实，可不想骗她！迟早有一天，她是要接受这个事实！
    眼泪一颗一颗豆大般的从眼睛里滚落，捂着自己的嘴巴，艰难的发出一个“嗯”字。
    泪雨如下，止也止不住。
    明珠抓住她的衣袖的手力气一点点的松开，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好像睡着了一样。若不是薄弱的呼吸，就好像与死了无异。
    病房冷清，若隐若现的抽泣声不停的回荡，明珠看不见，可是能想想到妈咪哭的有多伤心。
    看不见，自己很难过，可自己看不见，妈咪会比自己更难过吧。
    “妈咪，别哭了。”
    良久后，明珠忽然开口，还安慰她，“就算明珠看不见，妈咪也不会不要明珠的，对不对？”
    “我怎么会不要你？”紊儿哽咽，眼泪划过嘴角是那样的苦涩，艰难的开口：“你看不见妈咪就是你的眼睛，妈咪会照顾你一辈子。”
    明珠点头，“妈咪不哭，只要妈咪在明珠的身边，明珠就什么都不怕了。”
    “乖孩子……”紊儿将她抱在怀中，充满愧疚与无奈，“是妈咪不好。是妈咪没有保护好你。”
    我没有给你一个温暖、正常的家，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没有，妈咪很好。”明珠小手重新抓住她的衣袖，好像抓住生命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稚嫩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难过，“妈咪，陌陌是不是不知道我以后会看不见？”
    “是，我只是告诉他你生病了。”紊儿温柔的揉着她的额头，“他很想来看你，是我没有让他来。”
    明珠沉默好久，就在紊儿以为她不会说话事，她忽然开口：“妈咪，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紊儿不解。
    “妈咪，不要告诉陌陌，明珠以后都看不见了，好不好？”明珠柔软的小手扯着她的衣角，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声音哽咽的，好似已经在哭了。
    紊儿心碎了，哪里还会不答应。
    明珠没有在说话，紊儿去拿医药箱，为她的手臂，膝盖还有额头擦药，不然淤青要过很久才能消失。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再弄明珠，明珠咬着唇没有吭一声。
    萧子墨推开病房的门，紊儿一怔，立刻一脸的警惕，余光不安的扫过明珠，“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子墨无视她，直接转身对身后的人说：“明珠就在这里，你不是要看她吗？”
    席陌从他的身后走进来，视线第一秒就落在明珠的身上，看到她的眼睛被绷带包了一圈，浅显的眉头紧皱着。
    “明珠。”他走过去，站在床边牵起明珠的手动作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你生病了？”
    明珠感觉到席陌手的温度，听到他的声音就好像哭，只是此刻她不能哭。只是点头，“陌陌，我生病了。不能陪你玩了，对不起！”
    “我会等你好起来。”席陌的声音虽然是同样的稚气，可是却波澜不惊，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明珠挤着嘴角露出笑容，眼睛看不见，她不知道陌陌现在是什么样子。
    “陌陌，你回家吧。等我好起来，你再来我陪你玩好不好？”
    “要多久？”席陌犀利的问。
    明珠一下子就愣住了，不管多久自己的眼睛都好不起来了啊！对时间的长久没有概念，脑子里一下子闪过爹地说的话。
    “十八岁……”爹地说长大十八岁，明珠就是一个大人了。“陌陌等明珠长大到十八岁时来找明珠玩好不好？”
    席陌冷清透彻的目光看着她眼睛上的绷带，小手不由自主的收紧力气，“好。”
    明珠松了一口气，心却很难过，很难过，等到十八岁不知道要多久，即便等到了自己还是看不见。
    “陌陌，会忘记明珠吗？”
    “不会。”席陌回答的很干脆，松开手勾住她的小拇指，“我们拉勾勾。”
    拉勾勾，平常席陌最不屑做的事，此刻他为明珠做了。
    “陌陌，你走吧。”明珠松开了他的小拇指，手藏在被子里攥起来，强忍着自己想哭的愿望，“再见。”
    席陌没有立刻说再见，反而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红绳子爬上床，戴在了明珠的脖子上。
    手指很想去触摸她的脸颊，可那些伤痕让他无从下手，害怕弄疼她。平静的眸子闪烁深意，只是倾身凑到她的面前，粉嫩的唇瓣透着如珍珠般的光泽轻轻的贴在她的唇瓣上。
    明珠一怔，小小的身子僵着没有动。因为看不见，只能靠感觉，席陌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气，萦绕在身旁；他的唇瓣有点凉凉的，但感觉不是很讨厌。
    这样的感觉，一直到多年以后，她还是能记得。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个男孩这样亲过自己，比起妈咪比起爹地，比起这个世界是她整个生命里最温暖最温暖的片刻。
    哪怕这个片刻，昙花一现。
    席陌下床，独自走出去，走到门口时脚步停顿了下，他很想回头看一看，只是停了很久他都没有回头。
    他走出病房，在走廊的尽头看到妈咪，侧对着她，脸色阴郁，说不清楚的阴霾抹不去。
    “妈咪……”席陌站在斯蓝的面前，扯了扯她的衣角：“我们回家。”
    斯蓝双眸泛红，有些诧异，她以为儿子在知道明珠的事后会更不愿意回去。
    “你不陪明珠吗？”
    席陌摇头，面色冷清，清澈的目光干净透明，“我们回家。”
    斯蓝不知道儿子和明珠到底说了什么，但儿子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会多问。只是倾身手指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喃：“好。”
    席陌的手被斯蓝牵着，一步一步的走出医院，他的头低着，一直没看前方，也未往后看。只是在上车后，他看着医院的标志，忽然问斯蓝，“妈咪，爹地很爱你吗？”
    斯蓝“咦”了下，眼神看向他有点不好意思，这种事和小儿子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