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还是很舍不得这几个人的,她一路走来,得到颇多爱护,都是他们一一给予的。多想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看看这些曾经一起呼喝青春的人,他们在一片校园里相遇,一转首,纷纷嫁了人,再走到今天的死别……当时如何会想到,一生竟这么短暂。
“北北,看到你现在这么幸福,我放心极了。你们都要好好的……替我好好照顾夏初,我很爱她,远修也很爱她,只是不能陪着她一起长大了……”
宋瑞眼眶温热,不知这是怎么了,容颜顺利的生下孩子,该是件多么高兴的事。却让他不敢呼吸,觉得空气里充斥满生离死别的味道。早就说秦远修不是个东西,把他的女人就这么扔在这儿不管了,算怎么回事呢?
“容颜,非得说这么让人不痛快的话么?”他从来也没忍心对她大声讲过话,这一刻却激起他内心无尽的惶恐。不管怎么,也得代秦远修好好照顾她。如果最后她出了什么事,便让宋瑞觉着,仿是一生中某一段梦碎裂开了。
杜允拉住宋瑞半侧胳膊,示意他容颜身体还很虚弱,不要吓她。但他又不是傻子,这一刻有不好预感,搅得他也是一团伤心。当年对刘小犯下的错,已经让他那么悔,最后要这么多人都跟着不痛快,是他不好。
“容颜,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夏初我和小小会当亲骨肉一样的疼,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将她养得好好的。但你不能有事,否则,小小会伤心死的。”
容颜还没见女儿长什么样,也没碰触过她。但是,她都不想了,注定不能陪着她长大,再有太多留恋有什么好?
秦绍风冷冷的笑,苦涩自肺腑中溢出来,就都是自己的。觉得是谁骗了他,更像被命运愚弄。实则他是愧对秦远修的,哪一时也是真的感激他。想要好好照顾这个女人,让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含笑。这一刻却惊了,抬起手,诺大的病房怎会有风,却像呼呼从他的指腹滑过,他伸出手轻轻擦拭容颜腮边的泪,缓缓的,怕一张口,她就要说出别离的话:“小颜,难道……这一生非秦远修不可了么?”
容颜想对他笑一笑,嘴角一弯,反倒哭得汹涌,那一年星空下相遇,没想到是个错。
她知道秦绍风这是哭了,眼泪滴到她的嘴角,是苦涩的味道。这样的秦绍风什么样?她便是想也不敢想:“绍风,你是我觉着,最对不起的一个人。”
秦绍风刹时间什么都懂了,眼泪不知怎么,静静的顺着眼眶滑下来,他也不去掩饰。唇角同她弯出相似的弧度:“容颜,我怎么爱你,你不知道么?”
容颜怎会不知道?奈何这一生,也只能如此作罢。
秦绍风看她努力睁着双眸,觉出累来,心口歇斯底里的心疼她。直想化成一汪水,无论去往哪里都能随着她无形的淌下去。那么不舍还是将指掌覆上她空洞的一双眼。这是他怎么爱着的女人啊,天有知道他多么的舍不得,这一刻却要送走她,心都被掏空了,秦绍风此生最痛苦的,莫过这一时。
“如果你觉得,还是跟他在一起比较好,不要再这么辛苦的撑下去了,想去找他,就去吧。我会好好帮你护着女儿。”
容颜在他的掌心里,死也安心起来。
宋瑞还有半分理智,心里什么也来不及想了,就知道她不能走。转身叫医生……
当年,容颜生产明明很顺利,推进病房不久,却死了。
秦郝佳听到消息跑来医院,站在长长走廊的一端,看到秦绍风背靠墙面曲膝坐在医院冰冷的地面上,一张脸沉在臂弯里,痛哭失声……
这个是比冰还冷的男人,就算当年不羁时,也是随风的模样。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化成水,却要伤心到这般田地。不曾看过的人怎能想到,秦绍风是如何的悲伤。
她这一生这么不懂事,将她的两个弟弟都害惨了。他们那样的男子,哪一个不该好好的活着……
容颜葬礼的当天,刘小和杜允没有出现。所有人都知道,容颜难产去世了,胎儿也没有保住。
秦家为容颜举办了大型的葬礼,将她和秦远修合葬到一处。
夏北北盯着容颜巧笑如花的一张颜时,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她转身出来,是广阔无垠的天空。阳光如斯熟悉,跟几个月前送走秦远修的场景像到极至,日光自身体穿透而过,却从内至外冰冰的凉。就连味道也很相同,吸进肺腑像利刃一般的疼。
那一日秦远修容色干净俊朗,金黄的日光爬上发梢,是昔日温润慵懒的倜傥模样。西装革履,着他钟爱的黑色硬领衬衣。时光重叠,想起几年前初见,也是这个模样。弥撒台前俯身亲吻容颜的唇齿,眸内情深款款。夏北北印象深刻,男子修指扣紧容颜光洁的手臂,指甲修剪得都十分讲究。她远远的看着,便在想,这是一个天生优雅的男人,细枝末节都是。这样的男子,哪有不令人深记动容的道理。即便肺腑中的器官被挤碎震裂,面容仍是不染纤尘。这个男子,用生命,将容颜保护得很好。
谁能想到,他的内脏碎裂不堪的时候,他怀里的女人和孩子却仍能好好的。他是用怎么强硬的脊梁撑起这一片天?又是如何忍着疼,为她扯开一个含笑的模样?
秦远修走得如此不舍,依是拗不过命运,不得已的走远了。
容颜记得他的好,舍不得让他一个人走。诚然,秦远修又能走得多安心?容颜说她魂牵梦萦,只怕,秦远修哪一时也不曾真的走远过。
夏北北吸紧鼻子,眼泪滚滚如雨下。
你再过多久,会忘记这样的一个男人和这样的一个女人?夏北北想,她永远都会牢记对她恩重如山的这一双人。
杜夏初那天很高兴,晌午饭吃得也特别多。连让宋家的下人添了两次饭,小丫头把碗端给她的时候笑着问:“呀,夏初,你不怕长胖了么,怎么吃得这么多?”宋家上下都叫她夏初,这是夏初来宋家第一天主动要求的。虽然叔叔和阿姨对她好得跟亲生女儿一样,甚至比亲生的还亲。可是,她知道自己什么来路,只是来自江南的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姑娘,跟他们那些豪门少爷小姐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