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
宋久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崩溃的情绪就像是决堤的山洪,她蹲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上,放声哭了起来。
晃眼就是半个月过去了,宋久久也越来越忙,忙得都没有时间去想聂平新,每天晚上深夜才回家,澡都不洗,倒头就睡。
月中,她需要去c国访问,虽然很不想去,但她还是去了。
见到了穆兆鹏和方舟棋,两人热情地招待了她,就像多年前一样,毫无芥蒂。
宋久久暗自佩服人的伟大和宽容,出了那样的事情,夫妻俩还能如此的恩爱,反观自己的爹爹和娘亲,就比较悲惨了,娘亲现在出院了,但是爹爹却被禁止在门外,不许踏入房间半步。
宋久久没有见到穆云霄,本来想问问他,后来想想又作罢,不见也好,不问最好,虽然这个哥哥来得有些突然,可她却不得不承认,在她的心里,云霄早已经只是哥哥了。
在c国的国事访问计划是三天,第三天的时候,穆兆鹏和方舟棋邀请宋久久去家里用餐,思量了一下,她同意了。
吃饭的时候,终于见到了穆云霄,也不过一个多月不见,他却跟变了个人似的,瘦得不像样。
见到她,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波澜,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也不说话,就径直去了餐厅,开始吃饭。
方舟棋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看丈夫,想开口还没来得及,穆兆鹏却先声呵斥,“云霄,你怎么这么没礼貌?没看到九儿吗?”
穆云霄闷头吃饭,默不作声,也许听到了父亲的训斥,也许没有。
一顿饭吃得压抑无比,好歹是结束了。
穆兆鹏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方舟棋邀宋久久到院子里走走,她答应了。
“九儿……”方舟棋未语先叹气,良久才叫出她的名字。
宋久久侧脸看了她一眼,礼貌性地微微笑了下,“方姨,你有话就直说。”她还是随着以前的叫法,唤她方姨。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至少她跟穆云霄之间现在体内流着有一半的血液是来自于同一个人的,他们被唤作是兄妹,同父异母的兄妹。
她从来都不想将她跟穆云霄之间的关系弄到无法挽回,山穷水尽,毕竟,那个少年,他曾陪着她度过了那么美好的从幼年到少年。
人生能遇到多少个男人,陪着你成长,被称之为,竹马?
她只有一个穆云霄,仅此一个。
“九儿,云霄他……生病了。”
虽然宋久久已经明了方舟棋要跟她说什么,可还是在这个“生病”了上面有些惊愕,她只觉得今晚的穆云霄面无表情,吃饭的时候悄无声息,以为他只是冷漠,没想到,他是病了。
“他拒绝的医生的治疗,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今天……”方舟棋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扭头望着楼二窗帘拉着的窗户,哽咽起来,“今天是他这一个多月来唯一一次走出房间吃饭,因为我告诉他,你过来了。
上一代的恩怨我不想让你们这一带承受,不管云霄到底是不是你哥哥,他如今变成这样,你都有三分推卸不了的责任,他爱你,也许方式用错了,可他只是想单纯地去爱一个他想爱的人。
你能不能劝劝他,让他接受治疗,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求你了。”
宋久久终究还是没有忍心拒绝,她答应了方舟棋。
来到穆云霄房间门外的时候,她停在那里,沉默了差不多两分钟,手放在门把手上,按了按,却发现里面是反锁着的。
她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云霄,是我,九儿,你把门开一下,好吗?”
她站在门口,大概过了两分钟的样子,他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然后门从里面打开,一张消瘦憔悴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穆云霄依然没有说话,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打开完门后就转身进了房间。
宋久久走进去,将房门关上,一抬头,怔愣在那儿。
偌大的房间里,墙壁上,天花板上,地板上,挂满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她认得,熟悉之极,她叫宋久久,也叫欧阳玉,家人有唤她九儿,也有唤她玉儿。
照片是从她还是婴儿时期的,到现在,二十四岁。
她不知道这一刻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五马分尸了一般,硬生生地被撕裂开。
她何德何能,被一个男子从幼年放在心间到现在。
穆云霄在地上坐着,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专心地看着,他到底还是开了口,“九儿,你看,这张是你八岁生日的时候拍的,那时候你还好小,笑起来,眼睛都看不到了……
九儿,这张是你十岁生日时候拍的……
这张是十一岁……
十二岁……
十三岁……”
穆云霄后面的话宋久久没听到,却听到的是哭泣声,她看着他抱着她的照片,趴在自己的腿上,哭得像个八岁的孩子。
她的心到底是肉做的,即便她曾说过从今以后将他从记忆里踢出去,与他成为路人,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后悔了自己曾那么信誓旦旦过,她要收回那些说出的和尚未说出的话。
“云霄……”她从穆云霄的手里拿过那些照片,放在地上,温凉的手握住了他更加冰凉的手,“云霄,别这样好吗?”
良久,穆云霄才抬起头,脸上挂着两道泪痕,“九儿……”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是颤抖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是兄妹?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每问一声“为什么”的时候,穆云霄的声音都越发的颤抖,最后他突然放声哭了起来。
宋久久抱着他,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她说:“云霄,不要难过好吗?不管怎样,曾经,我有想过有一天长大了做你的穆云霄的妻子。”
她说:“云霄,我们做兄妹不好吗?以后我受欺负了,你还是能保护我。”
她说:“云霄,我知道爱一个人很痛,我又失恋了,聂平新他不要我了……”
她说:“云霄,以后我再也不找男人了,我不谈恋爱了,也不结婚了,我累了,只想好好地管好一个国家,将来老了,去福利院收养几个孩子。”
宋久久哭了,在那次哭过之后她就没有再哭过了,可是今天,那些眼泪很没出息的就涌了出来。
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她的聂平新消失了一个月,她打电话发邮件,全都石沉大海
穆云霄扶起她,复又抱在怀里,紧紧地,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了一般。
他说:“九儿,以后我换种方式……爱……你好不好?”
祈求的话语是那么的卑微,卑微到他连“爱”都快要说不出口,如果是以前他还可以说他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她,因为他爱她。
可是现在,他却连那个资格都没有了,虽然这个资格早就在那年那天失去,可是现如今,连他那一丁点维持生存的根本都给摧毁了。
他们是兄妹,兄妹!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每天能够看到你,哪怕……远远的,行不行?”
世间有太多的感情,太多的牵绊。
如果可以,我情愿天诛地灭,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了,九儿,我不能。
我唯有换一种方式,可我始终不会选择是亲情。
我爱你,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只爱你。
不是身体的拥有,也永远得不到心灵的拥有,那就让我的眼睛,替我的心拥有你,好吗?
穆云霄紧紧地抱着宋久久,指尖抠进了她的肩膀,她疼得皱眉却没有叫出声,因为他没有发现自己的举动。
他在害怕,多么的害怕,害怕她会无情地拒绝他,说,不行!
他怕他连生存的勇气都没有了,失去她,他真的活不下去了。
“九儿,不要拒绝我好不好?求求你。”
这样的话语,这样的姿态,这还是她的云霄吗?
宋久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唯有使劲地点头,她抱着他,多么希望十三岁那年没有出现那件事,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么多复杂的事情,不会遇到付思远,不会遇到聂平新,不会有太多她生命里的过客,她只有她的竹马,只有穆云霄。
翌日上午,穆云霄跟着宋久久回了b国,临走前他在收拾行李,将房间里所有的照片都收起来,放了整整两个行李箱。
他笑着说:“我要时时刻刻的都在九儿身边。”
说这话的时候,宋久久放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少年,穿着白衣站在风中的少年,皓齿红唇,那么美,那么俊。
时间过得很快,秋去冬来,又一年开始了。
却也预示着,这一年结束了。
12月31日,23点59分,宋久久站在屋子里的落地钟前,自言自语,她说:“聂平新,过了今年,我再也不要你了,说话算话。”
然后,落地钟敲响。
她知道,她终归是错过了他的聂平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