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开颜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季统心中被动容和惭愧两种情绪交织着，汪明瀚也差不多。
    凌晨冷着脸，动作轻柔地擦去顾约脸上的血痕，云见瞥见她手中的绷带药品，哑着嗓子言简意赅：“头部，包扎。”
    凌晨闻言，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扒拉开顾约的头发。当看到那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时，季统几人全是倒吸一口冷气。
    要不是感觉到少年的身体还在冒着热气，他们都要觉得他已经是具尸体了。
    卓凌和傅川收起了心头的愧疚，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顾约脑袋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像是刻在他们心尖。
    卓凌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师兄，红眼祟王呢？”
    他要去跟它拼命！
    “死了。”
    死了！
    汪明瀚几人再度震惊。
    一个一下子灭了三百人的红眼祟王，竟然被两个人杀死了！
    这可能么？
    怎么不可能，顾约都伤成这样了，就算是金眼祟来了也该死！
    凌晨仔细检查着顾约的脑袋，头发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连带着头发粘在一起，她秀眉一皱：“伤口需要清理后才能包扎。”
    季统看向云见：“地宫二层有清水，那我们先去那里？”
    云见微一点头，脚步还没跨出，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摔去。
    幸好大个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环，同时身体往前一蹲，也不管师兄同不同意，直接把他背了起来。
    另一边，季统也是背起顾约，一行人快步朝着总舵大堂下的地宫走去。
    久无动静的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朱雀天城的那道光柱，刹那间变得血红。
    “嗡嗡嗡！”
    沉闷的轰鸣声从天际传来，在何开颜几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四扇光门从血柱内部缓缓开启。
    “怎么回事，红眼祟王不是死了么？”汪明瀚大惊失色。
    就算云见判断失误，红眼祟王没死，可他们参赛者全都在擎天教总舵的地宫躲着，朱雀天城没死到一百人，光柱又是怎么转变成血柱的。
    难道，地宫内部发生了什么？
    几人顾不得心中的惊讶，迈开步子埋头往总舵冲去。
    整片天空已被映染的血红一片，奔跑中带起的边风都参杂了一股血腥味。
    四大门开启了，金眼祟要出来了么？
    食物和药品的出现带给了他们希望，可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一个事实。他们现在会饿会渴会受伤，所以，也会死，而且是真的死。
    一个红眼祟王就把他们逼到这个地步，金眼祟一出现，他们只能坐以待毙。
    脑子最好使的顾约处于严重昏迷，主心骨一倒下，他们实在是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唯一的希望就是四灵祟，可它们为什么还不来？
    就算参赛者在同龄人中无比优秀，可这些最大年龄不超过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在面对真正的生死一刻时，依旧是忍不住埋怨起了四灵祟。
    好端端的神印选拔赛居然变成这个样子，之前的一切坑害他们可以当作是考核所需。可后面呢，参赛者都死了三百人，它们竟然还不出现。
    理智上他们知道四灵祟一定是被对方缠住或者困住了，才导致救援不及。可越是这么想，他们的心就越是沉入谷底。
    这么长时间了，连四灵祟都还没脱困，可见这次的对手是有多强大可怕！
    他们真的还有活着出去的机会么？
    一路胡思乱想，终于是跑到了总舵大堂。季统几人轻车熟路跑进大堂后壁的暗道，殿后的汪明瀚火速把大堂的门给关上，还把桌子椅子等一切可以挪动的东西堆放起来抵在门后。也不管它们能不能起到作用，这么做也就是让心头的恐惧稍微降低一点，求个心安。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四处张望一番，确定门窗全部紧闭，当下一溜小跑跳进暗道，落下锁扣。
    地宫因为有四尊雕像的照明，光线虽算不上明亮，也不至于太过灰暗。
    顾约几人一出现，大家顿时围了过来。
    卓凌看着众人，开门见山：“师兄和顾约杀死了红眼祟王，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四大门开启了。”
    好消息和坏消息一并出现，坏消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昏黄的灯光映的众人脸上阴晴不定，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凌晨与何开颜两人忙着给顾约和云见清理各种伤口，发出了些微的声音。
    卓凌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在这地宫中碰撞出了回音：“大家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放弃等死实在是不甘心。既然已经在地宫中发现了食物和药品，请大家再仔细搜查几遍，我们要做好四灵祟来不及救援的准备。”
    “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方向？”事到如今，任何抱怨都无济于事，能按照某个目标找点事情做，也好分散一下注意力。
    对于卓凌的能力，大家也是信服的。他再怎么说，加入出局者阵营前也是第三的存在。
    “自救，四灵祟既然储备了食物和药品，应该也能想到它们来不及救援，需要给我们留条后路。比如说对付金眼祟的特殊武器，亦或是离开这里的秘密通道。”
    在这里的都不是笨蛋，卓凌一提醒，大家顿时明白了。当下各自划好范围，开始一寸一寸的搜寻过去。
    只不过让大家失望的是，除了二层的食物和药品，这个地宫内压根就没有多余的摆设。
    大家更是把地面和墙壁都敲敲打打了一遍，别说暗门暗道了，连条缝隙都没找到。
    季统忍不住骂了句娘。
    “检查四座雕像。”云见握着水瓶靠在墙上，目光看着四角的照明雕像，沉声道，“这是四灵。”
    “四灵？”大个子退后几步，摸着下巴，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座做工粗糙，造型丑陋的好似用来搞笑的雕像，跟他脑海中的玄武祟对应不起来。
    汪明瀚却不这么认为，相反，这四座雕像越是奇葩，就越说明它们不同寻常。
    不过大家最开始就检查过了，它们除了会自动发出亮光，并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像头部底座等能暗藏玄机的地方，更是被他们挨个摸了个遍，结果毛都没有。
    “轰轰轰！”
    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地宫猛然一震，剧烈晃动了一下，所有人都跟着一阵东倒西歪。
    地宫顶端有沙灰漏下来，一道细密的裂缝悄然出现。
    顾约突然睁开眼睛，眸中金光一片。
    云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捂住他的眼睛，趁他没有暴起之前，一记手刀砍在后颈，让他再次晕了过去。
    好在众人都被地宫的震动吓了一跳，并没有人注意到墙边两人的动静，以及顾约那双一闪即逝的金眸。
    “发生什么了？”一人扶着墙壁勉强站稳。
    云见接住软倒下来的顾约，神色冷凝：“金眼祟过来了。”
    这个答案，其实大家都猜到了。可是从嘴中说出来，依然让他们脸色惨白。
    地宫震动的更加明显了，所有人都慌乱起来。
    云见不知道他这么做对不对，顾约这么毫无预兆的醒来，明显不是正常苏醒，他的那双金眸就是证据。
    他应该是受到外面金眼祟的气息牵引，才会被迫醒过来。
    这种状态下的顾约，是敌是友无法确定。是敌的话，这里的人不用外面的金眼祟动手，顾约一人就可以灭了。
    当然，以他对顾约的了解，这个可能性基本为零。
    如果是友，他们或许可以获救，但之后顾约又该怎么自处？
    他的身份一旦暴露，这里的人还会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怕是不尽然，也许更多的是指着鼻子骂他。
    但要是金眼祟真的突破这里，他们这些人里面，也只有同属于金眼祟的顾约有一战之力。
    四灵祟不靠谱，顾约又被他打晕了。云见紧抿着唇，地宫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他们可能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轰”的一声巨响，地宫一角塌了。一丝天光从上面照射下来，照亮了周围无数惨白的脸，以及被塌陷下来的顶砖砸倒在地不知死活的受害者。
    须臾见，站着的人少了一半。
    一只金色的爪子从塌陷处探下来，轻轻扒拉一下，于灰尘中掀起一大块顶砖。
    尘灰在边角一个劲的泻漏，像是沙漏中的流沙，倒计着众人生命的最后时光。
    当邵舟等人透过天光看到外面那只金眼祟时，他们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那是一条巨大的金龙，所谓的天光正是它身上的鳞片折射下来的。他们只能看到它身体的一部分。
    那颗高高仰起的龙头正巧在这个时候望了下来，龙须舞动间，没什么感情的金眸轻轻一暼，连轻蔑都没有，那感觉就像是苍鹰在俯视蝼蚁，一爪子就能踩死一群。
    金眼祟的爪子真的踩了下来，不少参赛者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变成肉泥的情形到底是没有出现，一名少年毫无畏惧地站在巨爪下，瘦削的身体像是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天空。
    他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弓箭，一柄平平无奇的光剑搭在弦上。
    “咻！”
    顾约左手一松，空气颤动间，湛卢厉啸着离弦而去，穿透金眼祟的龙爪，去势不减，直逼它的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