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莫苒回到御景园后,魏诚折返医院。
监控室内,魏诚的手下已经接管了这里。
一众人仔细调阅着监控录像,见魏诚进来,众人不禁起身打起了招呼。
一声“大哥!”,很是齐整。
魏诚抬起右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坐下,接着问:“怎么样?找到线索了吗?”
只见屋内的几个人一个个眉头紧锁,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
魏诚知道此种必有蹊跷,便看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弟兄,沉声一语:“你说!”
那人领命后,应话说:“当班护士说下午三点半去查房,辛笛还未醒来,四点半她又去了一次,一切正常,可是五点半的时候,人却失踪了。”
“她是一个人走的?还是被人接走的?”这才是魏诚关心的问题。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护士向我保证,辛笛绝没有苏醒的迹象,不可能是自己离开的!可是我们从监控录像中,在四点半到五点半这个时间里,辛笛所在的楼层并没有异常的人员出入记录!没有人推着病床离开,更没有人背着病人离开!”
“画面是一帧帧看的吗?”魏诚又问。
“何止是一帧帧!兄弟们都是放慢了看的!”
魏诚眉间微蹙,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不禁也是大感意外。
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突然人间蒸发,这可能吗?
绝不可能!
魏诚走上前,拍了拍正在复查监控录像的一个手下的肩膀,示意他离开。
那人随即起身让出了座位。
魏诚正过椅子就坐了下去,将电视墙上的监控画面全部调到了辛笛所在楼层四点半伊始的时刻。
电视墙上,不同角度的监控摄像头,几乎将整个楼层毫无死角的呈现了出来。
画面进展到了四点四十,辛笛对面病房的病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医院的清洁工推着一辆清洁车在病房门口停了下来。
几分钟的时间里,只见清洁工在病房内外进进出出了几次,从清洁车中接连取走了床单被套和清洁设备,一切有条不紊。
魏诚握拳轻抵着下颚,观察的极其认真,忽然,魏诚双眸一亮,喝了一句:“暂停!退回去一分钟!”
监控画面退了回去,画面中并没有任何异常,可是魏诚却似胜券在握一般,猛然立身,吩咐说:“查这辆清洁车的去向!”
众人一头雾水,不禁面面相觑。
“大哥!这清洁车有什么问题吗?”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了起来。
魏诚摇着传感头,将监控画面摇到了一处,接着点击了播放,紧紧在播放了几秒钟之后,魏诚便将画面暂停,问:“你们就没有发现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吗?”
众人摇了摇头。
魏诚目光深邃,应了一句:“光线!”
这时,有人再一次重播了魏诚刚刚截取的那一段画面。
有一个人会意的“啊!”了一声,不禁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光线!辛笛病房的大门被打开过,那时候夕阳斜照,光线从病房的门缝中投向了地面,随后这道光线随着大门的合上而消失不见!所以在这个时间里,一定有人从病房内出来过!她就躲在清洁车下方的收纳柜里!”
魏诚点了点头,那人说的正是他所思虑的答案。
“可是……医生都说,她并没有苏醒的迹象,她真的是自己离开的吗?”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疑问。
魏诚深呼了一口气,应话说:“她不是一般的人。”
一时间,监控室内鸦雀无声,这个曾被他们看轻的女人,这一次却是惊得众人哑口无声。
到底是魏诚打破了平静,吩咐说:“都想什么呢?继续查!”
一语惊醒,众人又忙碌了起来。
快进到清洁车离开的画面,一切如常,直到清洁车被推入了医院的清洁间,那里是监控死角,里面并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
几分钟后,清洁工离开了。
不久后,又一个清洁工打扮的人尾随离开。
魏诚再一次发声,暂停了监控画面,分外笃定地说:“就是她!”
画面中,一个面带口罩的清洁工稳步离开,步履与常人无异,根本看不出那会是一个从昏迷中刚刚苏醒的病人。
“是她?”有人提出质疑。
“鞋!”魏诚再一次点破迷局。
只见画面中,清洁工赤脚穿着一双病房内备有的深蓝色拖鞋,这拖鞋由于是均码设计,那人穿着并不是很合脚。
一个清洁工会穿着不合脚的拖鞋工作吗?当然不会!
即便她本人可以驾驭,但是像医院这样对工作环境要求苛刻的地方,对工作人员的着装规定必然也是严苛,这样的疏忽必然不会发生在在职的工作人员身上。
答案,只有一个,那人是辛笛。
她从清洁间内虽然找到了一套清洁工的工作服,但是却并没有找到一双可以替换的鞋,这一番漏洞,算是百密一疏。
继续跟踪监控录像,只见辛笛一路走向了地下停车场。
画面中,辛笛的步调越来越慢,越来越不稳,微微摇晃着,双手还不住的揉着双侧的太阳穴。
“看来是装不下去了!”有人轻笑了一声说。
“换做是你,一个星期不吃不喝,还能这么快就爬起来,我算你厉害!”不知哪里又冒出了一句,这一句算是将那人顶的无语。
“别忘了她是女人,可以自产自销啊!”
“怎么个自产自销法?说说!”
只见那人双手捏着自己的左右胸肌,微微抖了抖,众人会意,不禁哈哈一乐。
一句你来我往的嬉弄之语算是调剂了一下一直以来沉闷的氛围,唯独魏诚,冰封的面庞没有一丝笑意。
“她会去哪儿呢?”魏诚低声自语。
众人闻声不禁收回了心思,纷纷将注意力再一次调转回监控画面。
辛笛一路向前走着,在停车场的角落,她停在了一辆布满灰尘的黑色大众汽车面前,车身陈旧,看似已经停在那里好久了。
辛笛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根铁丝,一番摆弄,车门陡然开启。
辛笛坐入了驾驶位,几分钟后,车灯闪亮,她竟然在没有车钥匙的情况之下,顺利发动了一辆汽车。
辛笛算是聪明,寻了一辆无人问津的汽车,即便她将车开走,想必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车主前去报警寻车,倒是可以为她省去诸多麻烦。
汽车最终消失在了医院的监控画面之中,这院门之外便是茫茫上城,若想寻得一个人,并非易事。
然而即便是大海捞针,魏诚也必须一试,因为聂宸给他的指示是,天亮之前,务必见人。
半个小时之后,交警内部的人脉给魏诚传来消息,辛笛所驾驶的汽车最终驶向了西城近郊,之后便彻底消失在了天网监控之中。
“她没有出城,去了西城近郊……”魏诚喃喃自语,深邃的目光微微眯着,一番思略。
这时,一旁有人有意无意的搭了一句:“大哥,你家不就在西城吗?这妮子不会是去找你了吧?”
“有可能!看来是七天七夜没待够,还想和大哥继续缠绵上几天呢!”
魏诚冷眼一瞥,二人随即收起了笑意,立马止住了嘴,终究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魏诚沉声吩咐说:“留两个人在医院守着,其他人和我去西城!”
“是!大哥!”
只是众人的回复还未落地,魏诚已然踱步走出了监控室。
西城近郊,这一片区域并不大,但是作为城乡的交界处,这里民房民屋诸多,道路复杂,虽然地方不大,可是想在这片区域寻找一辆失踪的汽车,却也并非易事。
魏诚命手下的人,一人开着一辆车,划分区域的扫视着每一处街道,凡是见到失踪车辆必须当即汇报。
一番搜索,却是无果。
魏诚倒是想起了刚刚弟兄们的玩笑话,难道她真的会回去吗?可是她为什么要回去?
不及细想,魏诚已经踩动了油门,一个转弯,向家中的方向快速驶去。
临近小院所在道路的入口,一个偏僻处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汽车所停放的位置远离路灯,若是不留意,很容易便会被人所忽略。
但是这并未能逃出魏诚细致入微的观察,魏诚猛地踩了刹车,快速倒车停在了那辆汽车的面前。
车灯的照射下,对面汽车的车牌照一眼入目,那正是辛笛所驾驶的车辆。
她果然是回来了!
魏诚不禁一惊,快速变档,向家中的方向急速驶去。
魏诚家中存有密室,里面藏有大量枪支,虽然这密室旁人难以发觉,但是辛笛毕竟非比常人,如果被她发现了这间密室,无疑是为她提供了一个小型军火库,这后果自然是难以想象。
为了不打草惊蛇,魏诚将车在离家几十米的位置便关了车灯,小心的停了下来。
下车,步行,魏诚刻意压着自己的脚步声。
行至家门口,魏诚看了一眼院门,门锁是开的,这显然是被辛笛撬开的。
推门而入,魏诚谨慎的掀起西服上衣,从胸口处拔出了一支枪,抵在身下,小心翼翼的将子弹推上了膛。
到了独栋小楼前,大门半掩着,魏诚侧身立在墙边,谨慎的伸出一只手推开了房门。
持枪转入,魏诚一番扫视,趁着月色,屋内一片凌乱,家中像是闯入了盗贼,魏诚眉间微皱,心中不禁思索,她在找什么?
一边想着,魏诚一边继续向屋内抵近,只见走廊尽头,洗手间的灯亮着,半掩的门缝中,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魏诚小心翼翼的行进,走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魏诚顿了片刻,接着,他猛地踢开了洗手间的大门,持枪直指正中。
正如预想,辛笛确实就在洗手间之内,只是此刻,映入魏诚眼中的画面,却是令他百感不解。
辛笛昏坐在地面上,头顶,半挂墙壁的花洒中正不断地向她浇灌着冷水。
谨慎为上,魏诚还是保持着持枪的姿势走了过去,来到辛笛近前,魏诚关闭了水龙头,右脚轻轻地拨弄着辛笛的小腿,可是辛笛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魏诚蹲下身来,拍了拍辛笛的脸,辛笛缓缓睁开了眼睛。
魏诚一惊,持枪正抵辛笛的眉间,喝了一声:“别动!”
辛笛却没有一丝的反抗,布满红血丝的双眸中,透着丝丝的火光,喃喃低语:“药……把药给我……”
“什么药?”魏诚也是一头雾水。
“你拿走的药!快给我!”辛笛的语气急促了许多,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头部的剧痛再一次袭来,辛笛忙用手捂住了头,翻倒在地滚了起来。
魏诚收起了枪支,攥着辛笛的双臂将她拉了起来,问:“什么药?你说明白!”
“蓝色的!”辛笛几乎是咬着牙才吐出了这么一句。
魏诚这才想起来,当日从辛笛身上收出的透明玻璃瓶,瓶中盛着许多湛蓝色的颗粒,他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一管糖果,却不想,那竟是辛笛口中所说的“药”。
“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魏诚起身走出了小楼,回到汽车里,从车内翻出了那管透明玻璃瓶。
取了药丸,魏诚回到家中,辛笛仍躺在地上,口中不由自主的用英文说着一些话。
魏诚细细辨听,才听出来,辛笛讲的是:“forgive—me!father!”
原谅我,神父?难道她是基督徒?可是却容不得魏诚细想,辛笛已经翻转到了魏诚脚下,双手紧紧地攥着魏诚的裤脚,呢喃说:“药……”
魏诚打开玻璃瓶,从中取出了一粒药丸,俯下身将辛笛扶在了怀里,随即便将药丸投入到了辛笛的口中。
渐渐地,辛笛平静了下来。
魏诚从一旁的毛巾架上抽下了一条浴巾,围在了辛笛湿漉的身上,起身将她扶了起来,缓慢的向客厅走去。
辛笛坐在沙发上,神色镇定了许多,已经不见了刚刚痛苦的模样,这药效上来的倒也是快,只是痛意一过,冷意便涌了上来,周身的湿漉不禁让辛笛瑟瑟发抖了起来。
魏诚打开了空调,调制了最高的温度,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了辛笛。
辛笛双手颤抖着接过了水杯,双眸却失踪不敢抬眼看一眼身前的魏诚。
魏诚搬了一把椅子在辛笛对面坐了下来。
气氛寂静。
室内的温度渐渐升了上来,辛笛的冷意缓和了一些,可魏诚的额头上却不禁热出了一层汗,他随即脱下了西服外套,扔给了辛笛,撇了一句:“披上吧!”
辛笛接过西服外套,盖在了自己的胸前,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一声谢谢,很是柔弱,丝毫没有了她往日骄纵的气焰。
“你从医院逃出来,就是为了找这瓶药?”魏诚晃着手中的玻璃瓶问。
辛笛双手紧紧地攥着水杯,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药?”
辛笛抿了抿唇,应话说:“止痛药,我有很严重的头痛,犯病的时候就要吃上一粒!”
这句话,半真半假,她还是没有告诉魏诚,药是charles控制她的手段。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魏诚冷言问。
辛笛的表情微有变动,顿了片刻,才应话说:“这是事实。”
魏诚直视着辛笛,漠然说:“你一早就醒来了,你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脉搏和心跳,骗过了仪器,瞒过了护士的检查,再布局缜密的从医院逃了出来,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这一瓶药吗?”
辛笛小心的迎向了魏诚的目光,应话说:“事实就是这样,本来我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来,取完药再回到医院去,谁能成想,你并没有把药放到家里……”
魏诚不禁哼笑了一声,问:“你还想回去?你是在和我讲笑话吗?”
辛笛轻咬了一下薄唇,落寞的垂眼,低声说:“我为什么不能回去?现在我只有待在chris小姐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你是安全了!可是太太却未必安全!”
辛笛闻声,语气激动地说:“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chris小姐!”
魏诚微抿唇角,一副鄙然的神色。
顿了良久,辛笛试探性的问:“chris小姐,知道我从医院跑出来了吗?”
魏诚没有直接作答,而是问:“你知道太太有多担心你吗?”
辛笛没有应声,只是将头埋得很低,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