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错了……”
陆诗蔓喃喃低语,从包里翻出了手机,再看了一遍季阳发给她的地址,黎小树的老家应该就在这里,不会有错。
说话间,几个十七八岁的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向陆诗蔓的方向走来,走到中年妇人所在的位置的时候,一行人停了下来。
为首的一个小孩女儿手中捧着一束白菊,俯身对中年妇人肃穆地说:“师母好!我们是黎老师的学生,听说黎老师离世的消息,我们几个趁着周末休假,来看看您!请师母节哀!”
中年妇人将菜篮子放在脚边,起身看着几个孩子,慈爱地说:“好!我替黎老师谢谢你们!快进去坐坐吧!”
说着,中年妇人就要招呼几个少男少女进屋。
这时,一个眼尖的女孩认出了站在一旁的陆诗蔓,女孩儿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同学,低声说:“你看看!她是不是陆诗蔓?”
一时间,几个人纷纷向陆诗蔓所站的方向看去。
陆诗蔓几近素颜,穿着低调,和平日里镜头下的光鲜模样判落两人,这般打扮为的就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哄乱,却不想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大明星哎!”
“她怎么来我们乌汕古镇了?”
“不会是和小树哥哥一起回来的吧?”
一个女孩儿忍不住,大步上前,轻笑着问:“陆诗蔓,我可以和你拍一张照片吗?”
陆诗蔓摇了摇头。
女孩儿忙说:“忘了忘了,你从来不和人合影的!那可以给我签一个名么?”
说着,女孩儿已经从随身背着的双肩包中拿出了纸和笔递给了陆诗蔓。
陆诗蔓接过了本子,打开,在扉页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好,合上,陆诗蔓将本子递给了女孩儿。
女孩儿伸手接过本子,陆诗蔓却刻意握紧,女孩儿一时有些不解,抬眼看向了陆诗蔓。
陆诗蔓看向小女孩儿问:“你刚刚说的小树哥哥,是黎小树吗?”
女孩儿点了点头,应话说:“是!”
“他家在哪儿?你知道吗?”陆诗蔓又问。
女孩儿扑哧一笑,指了指身后的大门说:“这儿就是小树哥哥的家啊!这位就是小树哥哥的妈妈!”
说着,女孩儿指向了那个中年妇人。
陆诗蔓向那个中年妇人望去,只见妇人阴沉着脸,似乎不想听到黎小树这个名字一般。
陆诗蔓向中年妇人走了过去,问候说:“你好!黎妈妈!我是陆诗蔓!”
黎妈妈也不应,只是立在门口,眼神决绝。
几个学生围在黎妈妈的身边,以为她是丧期触景伤情,纷纷上前安慰。
“师母,您别难过了!我们都是黎老师的学生,黎老师虽然不在了,可是以后我们大家一定会经常过来看望您!”
“是啊!师母!现在小树哥哥也终于熬出头了!他现在可是陆诗蔓的御用制作人,名气可大了!小树哥哥现在可是我们乌汕古镇的第一大名人!”
“我没有这样的不孝子!”说完,黎妈妈甩身走向了屋内。
几个学生立在门口面面相觑。
“我们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几个学生摇了摇头。
为首的女孩儿将怀中捧着的花束立在了门口,转身对其他几人说:“我们走吧!师母今天可能心情不太好!我们就别进去打扰她了!”
几个学生纷纷应和,在门口向屋内的黎妈妈道了一声别后,便结队离开了。
陆诗蔓向门内望了望,阴暗的室内因为背对阳光而透出一丝阴冷。
略微思忖,陆诗蔓还是踏步向屋内走了进去。
狭长的过道延伸了两三米,过道尽头,空间稍微宽敞了一些,这里是一个厨房,路过厨房有一个窄长的楼梯,楼梯很陡,通往二楼。
陆诗蔓顺着楼梯一步步小心的登了上去,咯吱咯吱的木板声很是刺耳,像是随时都可能塌陷一般刺激着访客的神经。
陆诗蔓终于踏上了二楼的地面,悬着的心似乎也落了下来,不禁松了一口气。
一扇挡着半面布帘的卧室内传出了女人的呜咽声,陆诗蔓走了过去,掀开布帘,只见黎妈妈趴在一个灵位面前,痛哭哽咽。
黑白照片中,一个带着黑边窄框眼睛的中年男人慈善的笑着,眉眼嘴角看起来竟都有着与黎小树相似的痕迹,他们一定是父子,不会有错了。
陆诗蔓走上前轻轻抚了抚黎妈妈的背,她没有说什么,因为她实在不会安慰人,生怕自己会说错什么话。
从小到大,见人掐架的本事陆诗蔓学了不少,却唯独没有学会该怎样温柔待人。
良久,黎妈妈的哭声渐渐淡了。
陆诗蔓才开口说:“黎妈妈!我替小树来看看您!”
黎妈妈从牌位前缓缓直起了身子,一边用手绢试着泪痕,一边看向陆诗蔓问:“他自己怎么不来?”
“他……”陆诗蔓一时语塞。
黎妈妈哀叹说:“不孝子啊!”
陆诗蔓忙解释说:“不!不是的!小树他每个月都在往家里汇钱,您没有收到吗?”
黎妈妈神色疑虑。
陆诗蔓从手包里拿出了一摞汇款的单据递给黎妈妈说:“黎妈妈!你看!这些都是小树每个月给您汇钱的汇款单据!”
黎妈妈接过那些单据,一页页翻看,双手渐渐颤抖。
“这些都是小树汇的?”黎妈妈轻声问。
陆诗蔓点了点头说:“是!每个月!从来没有落下过!他几乎把他所有的工资收入都寄到了这个账户!”
黎妈妈颤声说:“我竟然还以为是慈善组织拨来的捐款……”
“捐款?”陆诗蔓不明所以。
黎妈妈应话说:“老黎去年查出得了白血病,家中的积蓄早就花尽了,学校给老黎设立了捐款箱,又向慈善基金会申请了救助基金,这才勉强支撑起了这个家!”
“小树,知道这件事情吗?”陆诗蔓问。
黎妈妈摇了摇头,应话说:“不知道!他爸不让我告诉他!”
“为什么?”
“当年小树读大学,考上了音乐学院,本来想着等他大学毕业之后就让他回来,到镇上的小学里当一个音乐老师,可是他毕业之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到镇上来,非要追求什么音乐梦想,因为这件事情,他们父子俩闹得很不愉快,小树也因为这件事情整整五年都没有回过家,还说什么,不混出一番名堂,绝不回来!”
“那几年,小树在外面过得确实不是很好!”陆诗蔓低声说着,声音也有了一丝哽咽。
黎妈妈看向陆诗蔓问:“陆小姐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诗蔓忙试了试眼角的泪水,看向黎妈妈说:“我就是替小树来看看您二老!只是我没想到,黎老师他……竟然不在了……黎老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一个月前!”
陆诗蔓听闻,不禁向后退了一步,这父子俩竟是在同一个月里先后离去。
黎妈妈继续说:“平日里,小树不回来倒也罢了,可是他爸去世这么大的一件事,他怎么能忍心不回来?老黎走了,竟然连一个端牌位的人都没有!你说,我生她这个儿子,还有什么用?”
陆诗蔓解释了一句:“黎妈妈,您误会了,小树他不是不想回来……”
“误会?我给他打了无数通电话,起初电话倒还是通着的,到后头竟然关机了!即便是不想接电话,我给他发的信息他总该看到了吧?他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黎妈妈!小树确实不是不孝,他被公司派去国外深造了,可能国外的手机信号并不是很好,这才没有收到您的消息。”
陆诗蔓编造了一个谎言,她无法告诉眼前的中年妇人,接连的一个月时间里,她的丈夫,她的儿子,相继离她而去,这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轻易接受的事实。
黎妈妈神色疑虑,并没有全然相信陆诗蔓的说辞。
陆诗蔓见状,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支票说:“黎妈妈!小树出国前把这张支票交给了我,他说他在国外给您汇钱不方便,所以让我一次性把这一年的生活费都交给您!”
说着陆诗蔓将支票递到了黎妈妈的手中。
黎妈妈望着支票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零,惊讶道:“这么多?”
陆诗蔓解释说:“不多不多!小树现在是我的金牌制作人,这些钱只不过是他为我制作一张唱片的酬劳!以后,还会有的!”
黎妈妈半信半疑的看向了陆诗蔓。
陆诗蔓补了一句:“等小树回国了,我一定让他来看您!”
说完,陆诗蔓也不等黎妈妈的回复,转身飞快的跑出了屋子,她怕,再迟疑一步,她的眼泪就会决堤,所有的谎言便会被她的泪水戳穿崩塌。
陆诗蔓飞快的跑回了停在弄堂口的红色跑车内,伏在方向盘上,她终是忍不住,轰然哭泣。
黎小树是因为要救她才丧了命,黎小树是因为她才错过了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的机会,黎小树也是因为她背负了不孝子的恶名……
陆诗蔓怔怔的想着,心中背负的罪孽感愈加的沉重。
手机铃声邹然响起,陆诗蔓不想理会,但是久久不息的铃声终是扰了她的心神。
陆诗蔓抽泣着,猛地从包中翻出了手机,屏幕上冷峻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再一次刺激了她仇恨的临界点。
影视梦乐城施工现场。
聂宸和季阳沿着工程现场漫步走着。
季阳看向聂宸轻笑说:“你还真是决策神速,从来都没有和我提过你还有建影视梦乐城的构想,这倒好,直接就落实到行动上了!”
聂宸应话说:“这不是我的构想!是莫苒的构想!”
聂宸应的轻描淡写,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季阳撇了撇嘴,呛话说:“这位莫小姐看来还真是不一般啊!在上城能影响你决策的人,好像没有几个!”
“不是没有几个,而是,她是唯一的一个!”
唯一两个字,聂宸咬的格外的重。
季阳挖苦说:“你这可就是不对了!妹妹撩完,撩姐姐!你要是真喜欢这张脸,当初你离什么婚啊?”
聂宸瞪了一眼季阳。
季阳叹了一口气,自知自己多嘴,也不再多说什么。
聂宸一边向前走,一边问:“瑶瑶那丫头,最近怎么样?没惹事吧?”
提到陆诗蔓,季阳收起了刚刚嬉闹的神色,变得小心翼翼,应话说:“最近她心情不太好!”
聂宸看了季阳一眼,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季阳继续说:“黎小树又不知道抽哪门子疯,闹失踪了!大小姐整个人最近魂不守舍的!”
“看紧她!别再让她惹出什么事了!”聂宸嘱咐说。
“你好像很怕她惹事?每次都这么嘱咐我!”季阳打趣的问。
“如果她要是真的惹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找你清算!”
聂宸说的清淡,但是季阳却没有把这句话当做是玩笑。
顿了片刻,季阳问聂宸:“这小丫头以前是不是有很多男朋友?”
聂宸看了一眼季阳,微微皱了皱眉。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季阳轻笑说。
“不知道!”聂宸应了一句。
“那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那方面的?”季阳问着,可是sm两个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聂宸神色一紧,问:“她是不是又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聂宸担心的是陆诗蔓会再一次染上了毒瘾,如果说她真的因为黎小树的事情,一时失了底线,重新捡起了旧瘾,以陆诗蔓的性子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季阳摇了摇头,应了一句:“没……没有!”
虽是这般应着,但是明显软了底气。
“真的没有?”聂宸追问。
季阳抬拳推了一下聂宸的胳膊,应话说:“我就是问问!别弄得像审问我似的!”
聂宸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继而对季阳说:“瑶瑶,你可得看紧了!如果她要是走了什么歪路,我拿你是问!”
说完,聂宸甩身径直向前走去。
季阳定在原地,神色忧虑,不禁又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