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朗台。
清晨六点半,晨光微暖,a12幢别墅中传来袅袅琴音,曲曲清悦。
穿着一身水墨蓝宽松真丝连衣裙的中年妇人,从别墅中缓步走出,她来到别墅门口,从信箱中取出了一份当日的晨报,接着转身又回到了别墅之中。
中年妇人是文蕙,纪检部部长陆一鸣之妻。
回到别墅之中,文蕙走到会客厅,将报纸递给了端坐在沙发正座上,正在酌饮晨茶的陆一鸣。
陆一鸣放下茶杯,接过了报纸,随着是一声闷咳,然后便将报纸打开,翻阅来看。
文蕙在一旁的侧位上抚裙而坐,眉眼低垂,若有所思的说:“老陆,淼淼的婚事,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良久,陆一鸣未作应答。
文蕙轻叹了一口气,几十年的夫妻了,她深知陆一鸣的脾气,如果换作是其他事,她也不会这般恼他,可这毕竟关系着宝贝独女的婚事,心中难免紧张。
文蕙继续说:“当初婉蓉来找我说这门亲事的时候,我就不是很同意。暂且不说这聂宸是有过一次婚史的,就看他离婚时把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我就觉得这个人不行,淼淼是一个没有心计的孩子,如果将来也被他这般算计,那这清誉可不就是全毁了?这次相亲,双方长辈都有出席,他一个晚辈论他再忙,能说连见面的时间都抽不出?他这是不把相亲放在眼里,还是不把陆家放在眼里?若不是和南家同住在这国朗台,平日里又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我真是不想松这个口!”
陆一鸣这才应了一句:“什么事都不够你操心的!婚事都还没有影,就已经担心上离婚的事情了!”
文蕙一向淑婉,此刻却厉言说:“总之这门婚事,我就是不同意!”
陆一鸣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沉声说:“这是政治!你一个妇人,懂什么?”
文蕙驳话说:“政治?你从政你搞政治,关淼淼什么事?何必要搭上女儿的终身幸福?”
陆一鸣将视线从报纸上瞥离,看向坐在一旁的文蕙,眼前的文蕙已然认真了,正目光凌厉的盯着陆一鸣。
“女儿又没有嫁过去,你怎么知道淼淼会不幸福?”陆一鸣问。
文蕙撇过头去,目视前方沉然地说:“淼淼可是从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母亲的心,你怎么会懂?”
陆一鸣将目光收回,翻了一页报纸,盯着其中的一个标题,久久注视,那是一篇国务总理南锦程的署名文章,题目是:“全面深化各级组织的廉政建设!”
陆一鸣目光凛然,闷哼了一声,良久才吐了一句:“淼淼也是我的女儿!”
不一会儿,穿了一身雏菊碎花连衣裙的陆淼淼从楼梯上缓步走下,离的老远,清澈的声音便轻笑着唤道:“爸爸!妈妈!早上好!”
文蕙闻声,忙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转了语气,轻笑说:“练好琴了?早餐马上就好了!过来先坐一会儿!”
陆淼淼婉然走近,在文蕙身旁乖巧的坐了下来,她的两只手十字交叉的握着,轻放在小腹处,双腿紧合撇向一侧。
陆家家教严明,从小便对陆淼淼诸多教导,即便家里现在并没有外人,陆淼淼还是保持着一副端庄的礼仪坐姿。
陆淼淼水灵的双眸微微低垂,粉润的唇微微抖着,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对于这个充满威严的父亲,她不由得心生畏惧。
犹豫良久,陆淼淼还是开了口,糯糯的声音轻声说:“爸爸!那天散席的时候,南伯母说过几天还要再为我和聂宸安排一次单独的见面,您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不能去!”文蕙抢声答道。
陆一鸣抬眼看向了眼前乖巧的女儿,温然一笑,问:“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陆淼淼并不敢直视父亲的目光,微垂着头,轻声答:“我说,我会听家里的安排!”
陆一鸣又问:“那你自己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陆淼淼轻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应话。
文蕙攥着女儿的手,心疼的说:“淼淼!这可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女人选男人那就是在选自己的下半辈子,你如果不想去,没有人会逼你!”
说着,文蕙看向了一旁的陆一鸣,仿佛这番话全然是说给他听的一样。
陆淼淼也抬眼看向了父亲,娇弱的声音开口说:“我毕竟还没有见过他……可以见上一面……到时候,行与不行……再定吧……”
陆淼淼这番话,也是顾全大局,从小懂事的她,自然知道南家位高权重,如果她顾着自己的情绪,太过任性,很可能会影响到父亲与南锦程的关系,如此这般,不如自己暂且委曲求全。
文蕙听女儿这般说,更是心疼,便拍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淼淼,你就是太懂事了!”
陆淼淼温婉一笑,看着文蕙说:“妈!您也别太担心了!也许到时候聂宸看不上我呢?这样,以后您也不用再替我担心这件事情了!”
文蕙显然不悦,冷言说:“胡说!我们淼淼这么优秀,即便是看不上,也是你看不上他!”
陆淼淼闻言,双颊有些羞红,不自觉的垂下了头。
一旁的陆一鸣见女儿这般懂事,心中一时竟也是五味杂陈,若不是环环紧扣,他也不会这般要赌上女儿的终身幸福,毕竟身在官海,又担负重任,无论是陆淼淼,还是他自己,都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
上城市工业园区,创展大厦,tnc工厂落地工业园区签约仪式。
镁光灯闪烁,所有的焦点都会聚在坐在签约台前落笔签字的莫苒与南泓逸的身上。
签字,起身,交换文件。
南泓逸轻握着莫苒的右手,儒雅一笑,低声说:“此番合作成果,着实来之不易。”
莫苒唇角轻勾,朱唇缓启,应承说:“且行且珍惜。”
莫苒此番话自然是一语双关,如今南泓逸在她的眼中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政客,正如聂振宇所说,如今她已入局,这日后上城风云变幻,无论是谁,怕是都步履维艰。
南泓逸侧身向后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轻笑说:“莫小姐!请!”
莫苒微微点头示意,两人随即趋步向前向大厦顶层的宴会中心走去。
会议大厅内,宾客汇聚,tnc落户上城,政商两界,都是众所瞩目的大事。
人群中,莫苒一眼就看到了聂宸的身影,这样的男人,许是放到哪里都难掩锋芒。
聂宸正与人攀谈着,正襟肃然,或许他只有在莫苒面前才会是那一副无所正经的样子。
英眉一扫,聂宸注意到了迎门而入的莫苒与南泓逸,他随即结束了谈话,阔步向二人的方向大步走来。
一边走近,聂宸一边向站在一旁端着酒的服务生打了一个响指,服务生会意,忙向三人所在的方向赶来。
聂宸走到二人面前,从服务生的托盘中取了一杯白兰地,莫苒,南泓逸二人,也跟着各自取酒。
聂宸举杯望向二人,轻笑说:“兄妹齐力,合力断金!恭喜兄长!今年的政绩上又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南泓逸举起酒杯轻碰了一下聂宸的酒杯,应答说:“就属你会说话!”
三人举杯,轻酌漫谈。
大厅的环绕立体声音响中,传来了主持人盛情介绍的声音:“下面我们热烈欢迎,国际著名的青年钢琴家,陆淼淼小姐!为我们献上一曲钢琴独奏!”
掌声轰鸣,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素白色蓬松连衣裙的长发女子,悠然上台,漫步走向了位于舞台中央的那架白色钢琴之前。
这一番安排显然是经过了南泓逸的授意,所有人此刻的目光都在陆淼淼的身上,唯独聂宸,他刚刚的站姿本就背对着舞台,此刻他并没有转身,只是淡然饮酒,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倒是莫苒,她抬头望向舞台中央的女子,头微微侧着,对于这般安静淡然的女子,她一向素爱,只是这一刻,这个女子却多了一个令她不得不顾及的身份,她是殷婉蓉为聂宸安排的相亲对象。
南泓逸遥望着陆淼淼,良久,他眉尾微挑,看向聂宸说:“听说那日你没去家母为你安排的相亲宴?”
聂宸应话说:“公务繁忙,走不开。”
南泓逸转了口吻,强硬说:“胡闹!陆部长日夜操劳,也肯屈尊赴席,你身为晚辈,就这般轻视?”
莫苒持疑的看向聂宸,问:“你没去?”
“没去!”聂宸应得干脆。
莫苒轻瞥了他一眼,连日来,他一直骗着她,一本正经的说着相亲的事,到头来竟都是假的。
正说着,钢琴声响起,琴声如天街小雨,行云流水般倾泻而下,众人皆是陶醉。
南泓逸意味深长的说:“听说当年你就是因为在冷氏的年会上,听了冷小姐弹了一曲钢琴曲,这才对她展开了追求,如今这陆小姐,和冷小姐比起来,如何啊?”
莫苒闻声也看向了聂宸,像是在等他的应答。
聂宸看着莫苒,话有所指的说:“如果我要是对同一类女人感兴趣,又何必要走到离婚这一步呢?”
莫苒此时却接话说:“那可不一定,你不妨先看看这位陆小姐,和冷柠比起来,她可是一位更标致的美人呢!”
聂宸冷眼抵着莫苒,吐了两个字:“多嘴!”
一曲悠扬,曲终而止,陆淼淼从舞台上走下,在市长助理李蔚然的引路下,她来到了三人的身边。
一袭白影款款而至,她对南泓逸微微点头说:“南市长!我等一下还要去中央音乐学院出席一个音乐讲座,今日不便久留,失敬了!”
南泓逸温润一笑,应话说:“陆小姐档期繁忙,还能抽离出时间出席这一次庆功宴会,我理应道谢才是。”
陆淼淼微微笑着,应话说:“父亲说过,南陆两家是世交,南市长这般诚意邀请,于公于私,淼淼都不应拒绝!”
南泓逸这时抬手挥向聂宸介绍说:“陆小姐,前几日的相亲宴,我表弟公事缠身没有出席,听闻你会出席今日的庆功宴,特意前来与你致歉。”
陆淼淼这时才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聂宸,如水般清澈的目光仰望着身旁颀高的男人,一番注视,文弱的声音开口说:“南伯母说让我叫你聂哥哥,可是我觉得还是叫聂先生比较好!”
一声聂哥哥,莫苒竟忍不住扑哧一笑,声音很轻,聂宸却尽收眼底。
聂宸慕然转身,第一次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叫陆淼淼的女子。
他沉声问候说:“你好!陆小姐!”
南泓逸这时像是发号施令一般说:“聂宸!去送送陆小姐!”
聂宸眉间微皱,持疑的看向了南泓逸,南泓逸继续说:“上一次你说你公务繁忙,可以理解,如今这庆功宴并非是要事,你可还要找理由推脱?”
莫苒补了一句,看向聂宸轻笑说:“是啊!去送送吧!”
聂宸看着莫苒,只见她兴致盎然的笑容里俨然有几分看热闹的味道,薄唇微抖,却未发作,良久,才直视着莫苒,应话说:“送!当然要送!”
说着,聂宸向陆淼淼比了个请的手势,绅士地说:“请!陆小姐!”
陆淼淼轻笑着道别,两人随即走离,南泓逸补了一句:“送陆小姐到中央音乐学院!你亲自去!”
聂宸闻言不禁微怒,他本是要把陆淼淼送到门口,然后命人趋车将她送离,南泓逸这般威命,俨然是在顺势逼他。
聂宸并没有应声,也不等身旁的陆淼淼能不能赶得上,快步离去。
待两人离开,南泓逸看向莫苒,只见眼前的莫苒笑意盈盈,并没有丝毫的醋意,这倒是有些出乎南泓逸的意料。
南泓逸儒雅一笑,问:“莫小姐觉得,这两个人般配吗?”
莫苒轻摇着酒杯,盈盈一笑,看向南泓逸,应话说:“南市长觉得呢?”
南泓逸闻言,不禁摇了摇头,应答说:“男女之间的事,南某向来是看不透。”
莫苒却意味深长地说:“我看不然,看思蔓对南市长的痴心,我就知道,南市长最知道如何抓握女人心了!”
南泓逸顿时来了兴趣,问:“哦?女人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莫苒伶俐的笑笑,应话说:“纵使冰寒三尺,却耐不住她情深一片。”
莫苒这般暗语,俨然是在表述尹思蔓与南泓逸之间的关系。
南泓逸的目光瞬间微寒,他不禁微眯双眼试图掩去这一抹寒光,眼前的女人终究是太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