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良先生你让你下野?”
“是的。”
这倒有点出乎韩卓的意料,简佐良让李将成下野,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来说,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刻,当然是政局越稳定越有利于平息异能者的躁动啊。
作乱的异能者绝大多数本身原先就是最底层,即使被官方收编,他们也不放心,连一把交椅的首长都换了,会使他们更加担心之前的承诺会不会朝令夕改。
李将成似乎看出韩卓的疑虑,接着说道:“我一开始也非常不理解,就算不是为了我个人,现在国内外的形势瞬息万变,指不定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这种时刻我们更应该团结一致,怎么能干互相拆台的事?我刚刚想到这一点,立刻就明白了佐良先生的用意。”
韩卓也明白了,说道:“所以这种时刻你们这些首脑之间,更不应该产生内耗。”
“没错,既然总有一方需要妥协,不如选一个于国家损失最小的方式吧。”
“有点道理。”
“韩先生,你知不知道在大洋彼岸的那个以科技兴国的超级大国,出人意料的开始抵制所有修炼者和异能者。”
“哦?为什么?”
“他们的不少生物研究已经发现对人体寿命和机能有很强的作用,他的基础物理也已经迎来突破,甚至从量子力学的角度来解释大宗师凌空飞行和隔空驭物,他们认为如果人类如果专注于修炼,将会使普通人失去上升的唯一通道,而科技才是造福全人类的希望。”
“唔,也有道理。”
“什么?韩先生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
“是啊,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结果是一样的,过程算得了什么,而且他们的目的看起来还更加高尚,不是么?”
李将成苦笑道:“是的。”
“我们不如还是聊些轻松些的话题,对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应该称呼你首长,还是……”
李将成赶忙摇了摇手:“哪里还是什么首长,韩先生如果不弃,像大宗师一样,叫我一声老爷子,就受宠若惊了。”
“哈哈,李老爷子,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将成往沙发上一靠:“还能有什么打算,无官一身轻,操劳了一辈子,也是时候安享晚年了。”
“如果有机会,你不想再回京都么?”
李将成眼中难得闪现了一丝精光,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韩先生可能看不出来,我今天其实已经七十九了,我的孙女都已经嫁人,现在待孕在家,宇成龙事件之前,我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韩先生,我是个普通人,满打满算活到一百岁,也就二十年了,可能后面十几年还得推着轮椅,剩下的那一点时间,还是陪陪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吧。”
韩卓突然沉默了,看着眼前的李将成,对他的话,韩卓丝毫不怀疑,御都的所有宅子早在三年前就被内定一空,说明李将成早就退隐的打算。
但他刚刚说到宇成龙夺权,眼神里又明显带着不甘心,这个人就坐在自己对面,身上却没有一丝上位者的气势,完全是一个老人家随口聊聊自己过往的一些平平无奇的事迹。
另外还可以从他的言谈中得知,宇成龙得势以后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甚至还让他平安回到南州。
是个人都知道李将成最坚实的朋友与后盾,就是简佑臣,宇成龙那么谨慎的人,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虎归山?除非这头老虎是真得想解甲归田了。
那种不甘心,也许只是单纯的对往日的权势和荣耀的缅怀吧。
韩卓突然又问:“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不得不回京都呢?”
李将成愣道:“哦?我……不大明白。”
韩卓说道:“我不相信宇成龙?”
“不相信宇成龙?还是不懂,是指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深知佐良先生算无遗策,他对你的建议不可能只是下野两个字这么简单,如果没有后手,应该是想让你以退为进。”
李将成登时苦笑起来,韩卓心里顿时会意,他是在刻意躲避,问道:“你回到南州以后,一直没有去找过他吧?你自己心里其实也有这样的感觉,是吧?”
李将成无可奈何道:“韩先生,设身处地的想,你是否觉得我现在这样,其实也是最好的结果了,韩先生,就像我刚刚说的,我是个普通人,或者准确点,站在你们的视角,我是个凡人。”
韩卓刚想要说话,李将成右手一拦,继续说:“偏偏我这样的一凡人,又曾经站在这个国家的权力巅峰,直到现在,我感觉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我能够坦然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这……真的很难。”
“的确很难,但我也说了,将来某一天,你可能会别无选择。”
李将成突然沉默了,看着落地窗外的花圃怔怔发呆,韩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很矛盾,但现实总是很残酷,不是么,你越是想要得到什么,现实却越是与你背道而驰。”
李将成突然一声长叹:“那就但愿到时候……我的身体还够硬朗吧。”
临别之际,韩卓还是建议李将成最好去找一下简佐良:“你们之间似乎保持了一种默契,你宁愿和简佑臣一直保持着联系,也不去找他,你知道你找了他以后,将来很可能又重将国务缠身,同样的,他也不找你,他也知道,如果你自己不愿意,他的点子再多,也没什么用。”
李将成依然是连连苦笑,直说会慎重老虎,最后又问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韩先生,你觉得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家,他的作法对么,或者我们又是对的么?我是说,比如人类现有的热核武器也能产生毁天灭地的后果,何必再去寻找另外的门路,比如修炼。”
韩卓笑道:“我也说不清,不过我可以作个比方,同样是一根木桩,你可以拿斧子把它劈成柴,也可以像个艺术家一样,用精细的小刀,把它雕刻成各种各样的模样,就像我父母现在后院干的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