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活着，就是对那个人当年交易的最后承诺，他不会毁约，却也不会因为她，置自己的大楚于不顾。
    “师父！”赫连云鸾苦口婆心，想要打消蔺乘宗的念头，“芙儿已经怀胎九月，您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看在孩子的份上。上苍有好生之德，您忍心杀一个孕妇吗？”
    “正是因为她怀胎九月，我才方便杀她。”蔺乘宗露出诡异的笑容，“难产而死，不是孕妇最常见的死法吗？”
    “师父你.....”赫连云鸾难以置信看着说出这般残忍话语的蔺乘宗，终于确定了师父是真的要对芙儿下死手。
    “师父，难道你忘了你当年对我母亲的承诺吗？你当初是为什么当我师父，你以为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既然撕破脸，那就别怪他不顾多年养育照顾之情！
    “哦，你母亲告诉你了？”蔺乘宗也不否认，只古怪地想起什么似得笑了笑，“没错，这不过是我们之间的一场交易。我帮她养儿子，教儿子，保护儿子，她帮我在大秦为素女盟开拓市场。”
    “不过你母亲也是个狠人，明明知道是我对玄凤太子下的寒食散，也明明猜到是我暗中故意误导赫连瀛猜忌是她害死的太子，更甚者她还知道是我让人对他们下药导致的丑闻，为了你，她还愿意跟我合作进入昔日公公的后宫。真是母爱感人啊！”说着，蔺乘宗得意的笑了。这是他最为得意的手笔，造就了大秦最大的丑闻，赫连瀛一生难以抹去的污点，让亲生父亲给风头最盛的玄凤太子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成为全天下的笑话。
    大秦，不过如此。
    赫连瀛，不过如此。
    至于玄凤太子，更是不堪一击。
    哪怕到了如今，想起往事，蔺乘宗依然得意洋洋。
    “你真狠毒！”今日才知道，自己认贼作父。所谓的师徒，原来是另有目的。
    原本赫连云鸾提出榴仙夫人，是榴仙夫人遗物中特意留下手书，单独给他的信件，让他警惕鹿翁，说他们之间有交易。榴仙夫人帮鹿翁做事，鹿翁帮赫连云鸾保命。
    或许是为了解释自己的入宫——这是赫连云鸾久久不能释怀的，所以榴仙夫人给他留了遗书说明入宫原因，为了保护他的一场交易。
    可又或许是不想让他对自己多年陪伴教导、视之如另一个父亲的最信任的师父彻底失望，榴仙夫人并没有说明白到底是什么交易。
    他还以为，是鹿翁可能有什么挂念着的亲人子侄，需要高高在上的贵族的帮助，榴仙夫人给他们机会攀个裙带关系，就如同杜家利用杜思娴的宠爱一样。
    却没想到，真相是如此残酷！
    他们举国最痛恨的素女盟，耗费了大量精力人力物力才剿灭的素女盟，真正的创始人竟然就在身边！
    他还一直叫这个人为“师父”！
    “狠毒？不，这叫策略。”看着赫连云鸾仇恨的双眼，蔺乘宗竟然有种当年顺利挑拨离间利用泰王指使夏茵雪联合出手弄死玄凤太子的快感。
    每次把高高在上的人物整垮踩到泥泞中时，他最有成就感。
    虽然他永远到不了那个最高的位置，但是他依然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手段，玩弄风云，玩弄权力。
    只可惜，人生总是有遗憾的。
    想到这里，蔺乘宗的眼神带着叹息，看着赫连云鸾那张综合了玄凤太子和榴仙夫人两位出名的美人所有优点的面孔，带着隐隐的嫉妒和恨意：“可惜再狠毒也比不上你们赫连家族的人。杜思娴是个狡猾的，一边在宫中配合我提拔素女盟的女子，引诱的夏茵雪赶来大秦发展分盟，结果我精心栽培的三个盟主都死在大秦。这其中，杜思娴功不可没。捧杀捧杀，先捧到云端一样的高度，再狠狠摔下来，摔个四分五裂永世不得翻身！我英明一世，却是着了她的道！”
    此话一出，赫连云鸾这才明白，为何榴仙夫人当初对杜家的要求那般纵容，因为杜家家主，早就跟素女盟合作，成为素女盟的鞍前马后的狗腿子。
    借助杜家的手，借助背后的榴仙夫人的势，素女盟送了许许多多的女弟子进入权臣贵族的后院之中，甚至还有后宫的年轻妃子，皇子王爷的王府后院。
    柯云阳的棠心蔓，赫连云淮的周英娥，泰王的夏茵雪，当然，还有榴仙宫的榴仙夫人。
    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
    后来素女盟灭亡后，各个王府后院吓得不行，讯问自己身边最宠信的妾侍侧妃时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素女盟的女弟子几乎是把朝中一般权臣的后院都入驻了。
    最搞笑的是，出了名的多情的文王，皇子之中后院女人最多却偏偏生不出儿子的文王，后院中素女盟的女弟子竟然足足有三个之多，后来素女盟灭亡，素女盟女弟子有人为了跟素女盟划清界限，也为了争宠，就把另外两个都给供了出来。最后三个人互相泄密，三个女人一出戏，没差点把文王折腾死。
    榴仙夫人给素女盟营造了一个空前盛世的假象，吸引了夏茵雪来大秦开分盟，人到了得意之时趾高气扬容易忘形，最后夏茵雪果然摔得很惨。
    直到此时，赫连云鸾才知道，杜思娴并不是表面上看的那般只会利用自己美色惑人，只会利用自己宠爱压人的红颜祸水。
    她经历那么多挫折磨难，若是不多吸取一些教训，吸收一些经验，早就被素女盟榨干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看来，你自以为聪明，到头来还是玩不过一个女人。”赫连云鸾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扳回一局，不，是两局，还有，“哦忘了，是两个女人。还有芙儿吧，你这么想弄死她，恐怕她破坏了你的许多计划，是不是？”
    蔺乘宗冷冷地看他一眼，冷哼一声：“还有你爷爷赫连瀛。我的素女盟虽然渗透到了宋卫越，最后栽在你们大秦。三个盟主一死，卫国已灭亡，宋国皇后和越国皇后那两个女人为了争夺盟主之位竟然闹起了内部矛盾，我辛辛苦苦一手创建的素女盟，就这么四分五裂。”
    “然后又是你和兰君芙。百里明笙上位有你们的功劳吧？宋国皇后现在成了百里明笙的阶下囚，宋国的素女盟彻底没了希望。越国天上人间事件也有你们的功劳是吧？可惜天上人间老板藏得太深没被澹台无晟抓到。皇后现在被废后还打入冷宫，越国的素女盟也乱成一团糟。”
    不仅仅是一盘散沙，最重要的，是他当初为了保持神秘，不暴露自己身份，只跟最高层的夏茵雪三姐妹直接露面联系，其他高层少有知道夏茵雪三姐妹上面还有人，更别提知道他是谁。
    现在高层几乎不是栽了死了，就是忙于争权夺利收纳剩余的素女盟势力，谁有功夫管他是谁？
    他辛苦几十年，最后一无所获。素女盟，就这样被兰君芙有意无意地毁了。
    “你说，你们坏了我这么多好事，我该不该跟你们计较，该不该找你们报仇？”
    该，当然该！
    芙儿这般厉害，几乎将他辛苦几十年才跨越五国组织起来的素女盟有意无意间摧毁的四分五裂、支零破碎，按理论上来说，冤有头债有主，换成是他自己也想找债主报仇。
    但从感情上，赫连云鸾不希望兰君芙受到半点伤害。
    于是他直接转移话题：“素女盟，原来你才是素女盟的真正主人！”
    “哦，原来她没有告诉你。”蔺乘宗这才发现自己说的太多了，“差点上当，被你诈出来了。看来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嘛。”
    “你一直在利用我？”赫连云鸾似乎颇为伤心，“那你为什么要那般用心的照顾我，教导我，我甚至还把你当作我的父亲看待！”
    不用怀疑，他就是在打感情牌。
    一边大打感情牌，一边他在偷偷运功。
    他不知道榴仙夫人到底跟蔺乘宗做过的交易是不是还另有隐情，让蔺乘宗明知自己也是坏了他好事的一份子还对自己手下留情，还是说蔺乘宗对自己真的有养育之情，蔺乘宗对自己没有下死手，下的毒药也不是致命的，恐怕是短暂性的。
    只要他自己暗中解毒，赶在芙儿到来之前逃离这里，一切都还有机会。
    只要他有力气发出紧急求救信号，后面一批暗卫也来得及营救，一切还可以挽回。
    “呵呵，你猜。”被撕下伪装的蔺乘宗彻底恢复本来面目，再也没有了对赫连云鸾往日的友善。“什么都告诉你了，岂不是没意思了？”
    赫连云鸾沉默以对。
    他忙着运功打通被堵塞的经脉，没空说话。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们对楚国皇室出手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蔺乘宗说着说着，问出了最关注的一点，“寒食散就是我发明的，但是现在害死楚皇的寒食散被深入改造了，毒性更加狠毒。是兰君芙的手笔？还是另有其人？我知道兰君芙手下有一批炼丹的邪道士。”
    “这些话，不如直接来问我吧。”
    这时，门外传来令两人同时精神一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