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乱猛然睁开眼,眼前已经是一片的光亮,像是夜的黑被什么东西所抹去一般,屋外似乎在下着一场大雨,想想自己的婚礼竟然在这种天气,赵匡乱却没有感觉到多少失落,似乎很贴合自己的心情。
赵匡乱从床上爬起,身上没有了那股熟悉的疼痛感,这种轻盈甚至让赵匡乱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死,对于了一个经受了太多苦难没有任何喘息机会的人来说,眼前的这一片平静有点太不过顺眼了点。
眼前挂着一套崭新的黑色西服,赵匡乱知道是什么意思,脱掉睡衣还上,在梳妆镜前照了照,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套西装总给赵匡乱一直错觉,很像很像易萤火为他所挑选的。
赵匡乱一时看呆了,揉了揉眼,感觉鼻子有些酸痛,他想她了,想她的一切,从认识的第一天掰着手数到最后一天,这是一个怎样漫长的路程,又是一个怎样短暂的旅程,在这个旅程之中赵匡乱得到了很多很多,失去的更多。
如果再重来一次的话,他或许仍然还会义无反顾吧,赵匡乱紧了紧领带,这样或许会更精神些,也仅仅是精神一些罢了。
“萤火,你希望我变成什么模样呢?”赵匡乱对着镜子喃喃着,还没说完,房门就被突然打开,几个打扮花哨的家伙不分三七二十的把赵匡乱给扛了出去。
理发师,化妆师,造型师,服装师,几个看似时尚到极点的家伙对着赵匡乱这个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大排场的土包子奋战三个小时,终于把赵匡乱从屌丝的行列,硬生生拉上了一个段位。乱糟糟的发型已经变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脸上的伤疤也被掩盖下去,肤色因为本来就是苍白就没有做太大的调整,这么望着镜子一看,虽然还是自己,但总觉得已经摆脱了癞蛤蟆的行列,或许身上还有那么一丝叫做气质的东西。
这让赵匡乱怀疑,是不是把恭三儿整进来,能不能把那个贼眉鼠眼的小爷给整出个正人君子。
钟表指向十点,赵匡乱算是彻底恢复了自由身,被直接扔出这个如同演员后台的地方,赵匡乱又像是幽灵一般游荡在巨大的卓家大院,这个平日里空寂的院子似乎多了几分喜庆,或许是那挂着的红色所带来的效果。
撑着黑伞,赵匡乱对这个院子赵匡乱已经不算是太陌生,轻车熟路的走向那个鱼塘,似乎那鱼塘是这个虽然寂静但带着浓浓时代味道的院子最后的净土。
或许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新郎了,赵匡乱无奈的笑着,感觉自己像是个木偶,任由那些操着线的人摆弄着,随意摆弄着他们喜欢的形状,或许因为哪一天旧了或许坏了,就会被直接给扔出去,没有任何选择可言。
但今天鱼塘前似乎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老人,老人也同样撑着一把黑伞,站在这被打的稀里哗啦的鱼塘前,赵匡乱从未见过这个有着白色八字胡的老人,但通过这个老人的眉宇间,似乎能够感觉到这是个脾气不好的家伙,这仅仅是赵匡乱第一眼的直觉,当然这些东西都来自于恭三儿。
那位浑身充满着歪门邪道的恭三儿,似乎是对赵匡乱所影响最大的一个人。
赵匡乱没有走向那个老人,毕竟这个老人能给赵匡乱很大气场的压制,属于赵匡乱世界中所定义中老怪物的级别,赵匡乱直接走到鱼塘的另一边,一屁股坐下淋湿的雨花石上,也不管这身西装是多么的金贵,就这样像是在青龙村一般嚼着一根小草愣神。
但这个老人似乎注意到了赵匡乱,迈着大步走向赵匡乱,一直走到赵匡乱身后不远的位置,清了清嗓子道:“一身伤好的七七八八了?”
赵匡乱转过头,大雨中,看着这个似乎光是瞧着他就已经算是大发雷霆的老人,默默点了点头,正当赵匡乱准备问是不是这个老人让他这条延续下去的时候,老人冷哼一声道:“别谢我,我只是不希望看卓家的上门女婿,熬不过几年就入了棺材。”
赵匡乱愣了愣,没回过神来,站起来挠了挠头道:“不知道老先生名为。”
“这院子的主人,名字你也不需要知道,没有用处,一个代号罢了。”老人扫了一眼赵匡乱,看着这个算不上但还算焕然一新的年轻人,神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但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似乎觉得这个赵匡乱不是那么扎眼。
赵匡乱使劲咽了口口水,想着这个老人就是这卓家赵百川一般的角色,也不知道到底是缘分还是孽缘,竟然从这里遇到这么一个老阎王,他从恭三儿口中听说过,卓家家主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当然手段也是如此。
“怎么,仅仅被这个名号就吓傻了?我还纳闷赵家到底教育出了怎么一个彪悍虎人,看到你身上伤口时我还多多少少期待几分,但等你真正站到我面前时,让老夫有点失望。”卓文武表情不悦的说着,似乎对赵匡乱的举动有点看着不顺眼,但还不到大发雷霆的地步,或许仅仅是他对赵匡乱的期待太大了点,想想这个赵家抛弃的卒子,也不可能多么扎眼。
赵匡乱听完卓文武所说的,则是一脸的平静,并没有这一番话而被打击到什么,他觉得没必要把自己故作成不属于自己的姿态,毕竟妄想改变在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一件困难无比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让自己变的更加面目可憎。
卓文武看着经过自己嘲讽表情却不为所动的赵匡乱,表情更加不悦,似乎这个特别有脾气的人还厌恶着没有脾气的人,摸着下巴道:“赵惊雷的儿子,赵家枉费心血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尉迟老人不畏天劫所救出的孩子,如果要是让他们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赵匡乱仍然沉默着,心甚至为这个所触动分毫,这是些离他很遥远很遥远的东西,尽管自己生在这事非之中,他也不过是个从大山中二十年,仅仅踏入这个时代两年的孩子,如果有野心的话,那么就是那些被硬生生拖着的仇恨,其他的东西,已经剩下分毫。
“如果,如果今天有人来闹一些不愉快的话,我希望你能够放过他们,都是些不容易的人啊。”赵匡乱说着,有些老气横秋,同样也有些可笑。
卓文武看着这个年龄估摸着不及他三分之一却在自己身边感叹的家伙,突然笑了,如果卓家其他人在场,肯定会惊掉下巴,这个出了名暴脾气的老人,恐怕一年所露出笑容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但这笑容在赵匡乱面前,似乎一点都不奇怪,或许是因为赵匡乱这无缘无故的背景,赵匡乱那复杂的身世,又或者仅仅是缘分两字。
“答应了?”赵匡乱被卓文武笑的有点莫名其妙。
“要看他们闹到什么地步,不过我可不希望你这个上门女婿给我生什么麻烦,更别想对不起卓月,否则就算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让你生不如死。”卓文武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看着赵匡乱。
“这可不像是一个娘家人该给我说的话。”赵匡乱被卓文武这个表情所惊出一身冷汗出来,知道卓文武绝对不是在跟他开这个玩笑。
“你大可以试试。”卓文武伸出大手拍了拍赵匡乱的后背,力道有些粗鲁,差点让赵匡乱栽进这鱼塘,如果要是真掉进去了,那就绝对可笑了。
“对不起她吗?我觉得我没有应答的权力,卓家主,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我想你老也明白,让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走到一起,也太难了点吧。”赵匡乱说着,并没有因为卓文武那一句生不如死而避讳这个话题,毕竟这是早晚都会碰到的事,与其留在心中折磨灵魂,不如直接说出来,无论是对赵匡乱,还是对卓月,对谁都好。
这一次卓文武沉默了,只有雨声,似乎这个老人也有一些难言之隐,暗暗摇了摇头道:“你们年轻人总以为自己没有选择,而抱怨这个时代,我们这些老东西又何尝有过选择?尽管知道是悲哀,该跳下去的时候,也得跳下去,这就是人生,太完美了那就叫电影了,痛到痛不死人,又是那么的不如意,似乎连最后埋在土地的那一刻,心中都是焦灼。这是你们的滋味,也是我们的滋味。”
赵匡乱暗暗低下了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这么累,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苦苦折磨着,总觉得这条路越走越是觉得虚幻无比,就像是不知道自己到底为着什么生,到底为着什么死。
生活是一滩烂泥,走着走着就会止步不前,越陷越深,让人无法自拔,时间是最有用的调和剂,让这滩烂泥变的浑水。让那些无法自拔的人往前走着,殊不知自己到底丢弃了什么,因为那一滩烂泥早已不复存在了。不停的丢失,不停的前进,一直到丢失之后无法前进的那一天,恍恍惚惚这么这么多年,自己已经失去的了所有,也失去了前进的能力,只好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