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将赢了几十万,虽然离预期差得有点远,却也已经心满意足了的言连恺送回言家后,叶肃北才又赶到沐轻烟下榻的宾馆,再次见到了她。
沐轻烟一见叶肃北就道:“小叶,我的律师明天就到,你明天有空吗?如果有空,到时候你就把之前那个视频,还有言娇的录音都带过来,让我的律师看看能以什么罪起诉他们,我一定要让他们都受最重的惩罚!”
叶肃北却是皱了眉头,小声道:“阿姨,要不还是等拿到底片后,再商量起诉的事吧?沐沐最不愿意的,就是影响到您现在的生活和幸福,如果让他们受到惩罚的代价,是让您现在的幸福大打折扣,甚至荡然无存,不是典型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我相信沐沐绝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您要不,再等等?”
之前沐轻烟跟言连恺见面时,他给她随身携带的录音笔除了能录音,还能远程窃听,自然他也就知道了当年言连恺和孟芳泽到底对沐轻烟做了什么,到底怎样逼走了她。
别说身为亲女儿的言沐了,就是他,认真说来现在只能算一个外人,也气得不得了,心寒得不得了。
这样的事,是个人都做不出来,言连恺却做了,当年阿姨只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吧?再想到她是为了那样一个狼心狗肺的渣滓才放弃了自己事业的,她更得恨成什么样?
也就不怪之前沐沐会那么的恨,那么的担心阿姨就算知道了她在找她,也不肯回来与她相见了,换了谁,都没办法不恨屋及乌!
可不管怎么样,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
叶肃北当然看得出来文森特先生很爱沐轻烟,也很爱他的家庭,但让他知道了当年的事,让他看到了当年的照片,谁能保证他不会因此对自己的妻子生出芥蒂来,继而影响到他们的婚姻呢?
虽然言连恺说当年的照片其实是分开拍的,但他的话,叶肃北并不敢全然相信,他必须得拿到底片,确定言连恺没有说假话后,才敢有下一步的行动,而且还得防着孟芳泽母女狗急跳墙,把那些照片大肆传播,那就更糟糕了。
届时不说阿姨和沐沐了,就是亚瑟和凯瑟琳,也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沐轻烟勾唇冷笑道:“底片肯定被孟芳泽藏得很隐秘,我们短时间根本拿不到。至于言连恺,哼,他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说不定他睡一觉起来就忘了,再不然就是他去问孟芳泽要时,几句话就被她套了话,打草惊蛇,反而更麻烦,还不如速战速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和沐沐都担心什么,我今天白天已经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了文森特。他以前只知道我曾有一段很不幸的婚姻,并不知道到底怎么个不幸法,但他知道以后,就跟之前知道了我还有个女儿后,劝我回国来见沐沐一样,立刻表达了对我的支持,说该觉得不安,觉得抱歉的人不是我,而该是当年陷害我逼迫我的人才对,什么时候受害者反倒只能忍气吞声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会影响到我的婚姻,文森特不是那样的人。退一万步说,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不理解不同情我的不幸就算了,反而觉得我的不幸是污点,那这样的婚姻不要也罢!”
她这些年并不只是个家庭主妇,她一直有在学习,有在充实自己,她现在除了演戏,也早学会了很多技能,自信就算和文森特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依然能养活自己,养活自己的孩子们。
所以她这次一定要为自己,更为沐沐讨回公道。
他们若只是陷害她,她或许还能忍,可她们一次次陷害到沐沐的头上,她就决不能再忍了!
叶肃北听得沐轻烟已经事先跟文森特先生沟通过了,松了一口气,道:“既然文森特先生支持阿姨,那我就放心了,只是光我们手上这些证据,就算起诉,应该也给他们定不了太重的罪,还得再找其他更有力的证据才成……阿姨别急,您先听我说,沐沐委托了一个私家侦探一直在查孟芳泽,那个私家侦探正好跟我也比较熟,等我明天跟沐沐沟通后,我们再问问那个侦探查到哪一步了,我们再来商量怎么做好不好?要么我们就不做,既然做了,就要把他们彻底拍死,让他们再没有翻身那一天!”
沐轻烟皱眉道:“这事儿沐沐出面会不会不太好?言连恺到底是她亲生父亲,这些年也是她爷爷奶奶在养育她,还让她做言氏的继承人,我不想她为难。”
叶肃北道:“沐沐不会在乎钱财名利那些,但言爷爷言奶奶的感受,她应该还是在乎的……今天已经这么晚了,阿姨先上去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慢慢说,我们这么多人,总能想出一个最好的办法。”
沐轻烟想了想,点头道:“好吧,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再联络你。”
叶肃北便送了她上楼,看她进了房间后,才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开车回了家。
第二天中午,他打电话给言沐:“沐沐,我去你公司接你吃午饭好不好?”
正好也可以宣誓一下主权,省得言氏那些单身恶狼们蠢蠢欲动,当他不知道,那个什么季霆已经好几次在自己的微博上公开赞美沐沐了?
言沐忙了一上午,中午正好忙完了,下午可以休息,于是点头道:“那你来吧,接了我我们一起去宾馆跟妈妈他们吃午饭,下午我也可以一直陪他们。”
叶肃北便开车去了言沐的公司。
言氏的前台因为工作的便利,也算是见惯帅哥美女了,可当叶肃北走到她面前时,她还是呆了几秒,这么大个帅哥,这样一个行走的荷尔蒙,她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难道是娱乐部才签的新人?可会不会年纪大了些……
还是叶肃北微笑着问她:“我来找你们小言总,请问她在几楼,我要怎么上去才能找到她?”
前台小姐才回过了神来,正要说话,言沐已经乘电梯下来了,一见叶肃北,就笑起来:“你来得倒是挺快。”
叶肃北见她下来了,上前很自然就握住了她的手,“那是,急着见你吗,我们走吧……对了,你要不要交代一下前台,不该说的话,记得千万别说?”
言沐晲他一眼:“你的心里话?那我可交代了啊……不过我要真交代了,不是枉费你大摇大摆来找我的这番苦心了?”
当她不知道,他的主要目的就是宣誓主权呢?
叶肃北就讪笑起来:“好吧,那就不交代了,我们走吧。”
走之前不忘鼓励的看前台小姐一眼,她可千万别让他失望,不然岂不是给所有公司虽无名却有实的前台小姐八卦群拖后腿了?
前台小姐果然也没有让叶肃北失望,他俩前脚才出了言氏大楼,后脚前台小姐就已经十指如飞的打字,在传递自己的第一手新闻了:“刚才小言总的男朋友来公司接她吃午饭,我看到了,我天,好帅,好man!那颜值,那身材,简直能吊打娱乐部所有的男明星,直接出道了……”
当然叶肃北就不知道了,他等言沐上了车,自己也上了车后,便问她道:“中午想吃什么?”
言沐道:“刚才不是说了,去宾馆跟妈妈他们一起吃吗?”
叶肃北就哀怨的看了她一眼:“你自己说从我回来以来,我们可有单独吃过一顿饭?连饭都没单独吃过,就更别说看电影,更别说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过几个小时二人世界了,沐沐,你就不能给我一顿饭的时间吗?”
言沐让他逗得笑起来,“这不是我妈妈他们难得回来,我这两天也忙吗,等他们回法国后,我就有的是时间陪你了。”
叶肃北却道:“不行,你就算偏心,也不能偏到没边了,今天中午你必须跟我单独吃饭,不然明天你就跟阿姨他们回老家去了,得大后天才回来,难道不该提前补偿一下我吗?”
说着发动车子,朝与沐轻烟一家下榻的宾馆相反的方向开了出去。
言沐见他开的方向不对,本来想说他的,见他一看她看过去,立刻对着她讨好的笑,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把他的脸给怼回了前方:“好好看路,开车呢!”
叶肃北就笑着吹了一声口哨,专心的开起车来。
在一家私房菜馆吃完午饭,等待甜品上桌的空隙,叶肃北把昨晚的事告诉了言沐,“阿姨的意思,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打算一直瞒着你。但我想这事儿一直瞒着你也不是办法,你有知情权和选择权,所以选择现在告诉你,让你来做决定,如果你顾及言爷爷言奶奶的感受,想只跟孟芳泽和言襄算账,阿姨……”
“没什么好顾及的。”言沐直接打断了他,“孟芳泽和言襄一次次的算计我和我妈妈,说到底都是因为言连恺,如果当年他没有先招惹了孟芳泽,又去招惹我妈妈,而是坚持要跟孟芳泽在一起,无论谁反对都没用,或者跟我妈妈结了婚,就跟过去彻底划清界限,又怎么会惹出后面这么多事来?孟芳泽与言襄当然有错,但罪魁祸首却是他,就因为他好歹是我爸爸,我就该放过他,他做过的错事就能一笔勾销了?那我妈妈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算什么?我从小就没有妈妈,还有这些年受到的伤害又算什么?”
尤其当中还夹杂了她前世那些痛苦、伤害与羞辱,还夹杂了她的一条命,叫她怎么能就因为言连恺是她的爸爸,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跟他计较了?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便宜的事!
至于爷爷奶奶,他们就没有错吗?不说前世他们因为不信任她,就那样轻易放弃了她,就只说在教育和有意无意纵容言连恺的事上,他们就难辞其咎。
既然他们舍不得下狠手教儿子,如今言连恺也已经朽木不可雕,教不出来了,那就送到国家强制的机构里去,让国家来替他们教吧!
言沐有这个态度,也算是在叶肃北的预料当中,他点头道:“的确,很多事虽然不是他做的,甚至他根本不知道,但的确都是因他而起,说他是罪魁祸首也的确不为过,那就让法律来制裁他吧。就是不知道司翰那边,查得怎么样了,这都这么久了,他的办事能力还真是堪忧。”
“那等我和妈妈从老家回来后,再说吧。”言沐道,“倒是文森特先生,真的很难得,他愿意支持妈妈为自己讨回公道,我就安心了,不然我唯你是问,居然跟妈妈一起瞒着我,我是说昨晚上我说要去宾馆看她,她说什么也不让我去,你也说你忙,让我晚上别给你打电话。”
也足见妈妈心里对她的爱,并不比对亚瑟和凯瑟琳的少,所以妈妈自己受委屈可以,却见不得她受委屈,——本来她心里还有点小吃醋的,现在也荡然无存了。
叶肃北笑道:“幸好文森特先生是真的豁达,也是真爱阿姨,不过若不是他足够好,阿姨当年也不会选中他了,阿姨那么漂亮优雅,当初追求者肯定众多,文森特先生好不容易才脱颖而出,当然要加倍的珍惜。”
言沐笑起来,“这话我爱听,我妈妈那么好,当然值得最好的一切。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宾馆吧。”
叶肃北点点头,叫服务员进来买了单,开车去了宾馆。
第二天,言沐一早就和沐轻烟一家一起,开车出了城,一路开往沐轻烟的老家。
至于公司和家里,幸好有言佐给她遮掩,说派了她出差,倒是不用担心言老爷子言老太太怀疑。
沐轻烟的老家有些偏远,下了高速后,又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的盘山路,一直到中午,一家人才顺利抵达了。
在镇上随便找了家菜馆吃了午饭,又去镇上最好的旅馆订好房间后,沐轻烟带着丈夫儿女们步行去了她外婆曾老师的旧居。
可惜因为年久失修,曾老师的旧居早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了,夹在一堆新修的小洋房中间,越发显得凄凉冷清。
沐轻烟的眼泪一下子来了,虽然知道外婆不在后,她就已经没有家了,可知道和亲眼看见,终究是两回事,感受当然也不一样。
言沐一直握着自己妈妈的手,让她哭,这一场哭迟了二十年,也在她心里压了二十年,当然要让她哭个痛快。
沐轻烟哭过一场后,心里好受了些。
正好同行的温秘书已经去旁边打听到曾老师的坟在哪里了,于是一行人又去了曾老师坟前。
沐轻烟亲自给曾老师清理了坟墓,又虔诚的上了香,磕了头,却没有起来,而是一直跪在原地,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显然是在与曾老师说话。
言沐与文森特父子三人也不打扰她,文森特虽不知道这是中国的什么习俗,依然学着沐轻烟的样子,也带着一双儿女,虔诚的对着曾老师的坟磕了三个头。
后边儿的时间,大家心情都有些低落,晚上镇上旅馆的条件肯定也远远及不上市里的,大家都是胡乱睡下,不知道怎么过了这一夜的。
次日下午,一行人踏上了归程,等抵达市区时,天已经黑透了,大家都又累又饿,回宾馆吃了晚饭后,就各自回房睡下了。
言沐则跟叶肃北去了他家里,因为她心里有怨气,不止有对言连恺和孟芳泽的,也有对言老爷子言老太太的,至少今天实在不想回去跟他们面对面,省得她忍不住爆发。
她太外婆临终前,听说一直都叫着她妈妈的名字,却因始终没能见到她妈妈最后一面,死不瞑目,对一个将死的垂垂老人来说,何其残忍?
她妈妈只能愧疚一辈子就算了,还要被远亲近邻们误会她‘嫁入豪门就忘了本’,连当年太外婆临终都不肯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就因为她身体不好,没办法给养育她长大的外婆送终,——呸,天天山珍海味的吃着,身体怎么可能不好?就算真的身体不好,自己最亲的外婆死了,爬也要爬回去给她送终啊,养这样的外孙女有什么用,还不如养一根棒槌呢,如今竟然还有脸回来!
一想到那些人当着或是背着妈妈的“窃窃私语”,一想到妈妈当时惨白的脸,再想到这些都是拜言连恺和孟芳泽所赐,言沐心里那股火就烧越旺,有毁灭一切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