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叶肃北果然跟言沐一起回了言家吃晚饭。
知道言老爷子言老太太肯定对他一出差就是两个月颇有微词,他给二老带的礼物都是提前精心挑选好的,见了他们也十分的低姿态,“过年都没能回来陪沐沐,没能第一时间给言爷爷言奶奶拜年,实在是这次出差关系到一个十分重要的大案子,又从头到尾都是我经手的,不能中途换人,但以后我一定会尽量避免的,还请二老千万见谅这一次。”
他姿态放得这么低,言老爷子言老太太本来就喜欢他,何况也是一路流血流汗的打拼了几十年,才有今天的,怎么会不知道成功路上到底有多少荆棘与身不由己?
几句话后,也就换了笑容,问他:“回b市去见过你爸爸和哥嫂了吗?你大哥之前还给我们打电话,说几天要登门拜年呢。”
叶肃北笑道:“还没回去过,不过打算就这几天回去,如果言爷爷言奶奶愿意,我打算这次带了沐沐一起回去。”
也好让b市那群三八长舌男们看一看,他不是有什么毛病,而是他们以往给他介绍那些女人,都连他的沐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看他们以后还怎么酸溜溜的说他的闲话。
言老爷子点头道:“是该让沐沐去给你爸爸也拜个年才是,只是会不会太快了一些?何况这年马上就过完了,还是等明年吧。”
两边家长都还没正式回过面,沐沐就先登门了,算怎么一回事,不是让人白白看轻了吗?
叶肃北也没指望言老爷子能他一提就答应,之前言沐倒是答应过他,可现在她心思都在阿姨一家上,只怕也没心情没时间跟他一起回b市。
可这话他却是必须要说的,不然就是不尊重言沐,不尊重言家,叶肃北于人情练达上是赶不上易靖南,但有那样的大哥,他当然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大家说话间,张嫂带着人摆好了饭菜,所有人便都到饭桌前坐下,用起晚餐来。
叶肃北一边陪言老爷子喝酒,一边还不忘不停的给言沐夹菜,那种自然而然的架势,还有二人之间明明很少彼此交流,只偶尔有一个短短的对视,依然有遮掩不住的恋爱酸臭味儿在他们四周飘荡。
别说言佐能瞧出问题,知道昨晚上言沐还是瞒了他了,就是言老爷子与言老太太也瞧出了问题,警告性的瞪了叶肃北好几次,还当着他的面儿,说言沐:“以后九点之前,必须回家,除非有特殊情况,记住了吗?”
弄得言沐又是尴尬又是好笑,适逢叶肃北偷偷伸手过来握她的手,她立刻反手掐了他一把,都怪他,害她被爷爷奶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她不要面子的啊?
叶肃北被她掐了,心里也喝了蜜一样的甜,同时已经盘算起下次要留她过夜,得怎么才能瞒天过海了。
他都已经开过自动挡的车了,再让他开会手动挡的,也太虐身虐心了,必须不能同意,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啊!
一个小时后,所有人都吃完了饭,叶肃北喝得有点儿多,脸都红了,又见言连恺已经不在客厅里,于是跟言老爷子打过招呼后,去了卫生间。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正好见言连恺在一旁的盆景后抽烟,他于是走了上去:“伯父,我是说刚才怎么没见您,原来您在这里啊。”
言连恺看了他一眼:“嗯,我到这里来透透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肃北笑着点点头,“我还真找伯父有事。是这样的,我一朋友新弄了一会所,明儿开张,让我们几个朋友去捧场,可我牌打得烂不说,部队的纪律也不允许,但不去又实在推不过,听说伯父牌打得好,就想请伯父明天跟我一起去,输了都算我的,赢了都算伯父您的,您看明儿有空吗?”
言连恺没想到瞌睡来了,正好叶肃北就给他送了枕头来。
他站在卫生间门口抽烟,其实就是等叶肃北的,因为没钱,他已经在家里待了这么几个月,人都快要闷疯了,偏偏孟芳泽也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不肯顺着他,也不肯给他钱,哼,也不想想,她那些钱都是怎么来的,还不都是他以往给的吗!
言连恺想来想去,正好今天叶肃北过来,就把主意打到了叶肃北身上,他是他未来老丈人,他又正好有钱,难道孝敬他一些不是该的吗?
于是见叶肃北来了卫生间这边,便也跟着过来了,想着叶肃北如果是个聪明的,就该他只露个话头,便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并且把支票双手奉上才对。
至于他这样做会给言沐带来什么影响,那关他什么事,她都先不拿他当爸爸了,他当然也不会再拿她当女儿!
倒是没想到,叶肃北会先开口邀请他出去玩儿,既然出去了,要说什么话当然比在家里更方便了,何况他的牌技还一向不错,明天指不定能大赢四方,那不是连开口都不用了?
言连恺很干脆就答应了叶肃北:“我明儿正好有空,几点钟?地点在哪里?”
叶肃北笑道:“下午五点,地点有点偏,还是我来接伯父吧,到时候我先给伯父打个电话,然后在外面等着您,您看怎么样?”
言连恺当然说“好”,又跟叶肃北交换了电话,才心情极好的哼着小调上楼去了。
剩下叶肃北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勾起了一抹冷嘲的笑,沐沐那么好,却摊上这样一个爸爸,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在言家待到九点多,叶肃北见言老爷子言老太太都累了,只得提出告辞。
言老太太深知沙子握得越紧,便流失得越快的道理,于是让言沐送他出去,“外面冷,沐沐你送了肃北就快点儿进来,肃北你也是,回了家就早点休息。”
言沐和叶肃北都应了,叶肃北再次给二老道了别,才笑着跟言沐一前一后出了言家的门。
等出了门,他立刻小声抱怨起来:“怎么感觉言爷爷言奶奶还有你大哥,都防我跟防贼似的?那短时间内我岂不是再也不能跟前晚上那样,抱着你一觉到天亮了?”
言沐听他说到前晚上,脸发起热来,小声啐道:“你本来就是贼啊,偷了言家小公主身和心的贼……先不说这些了,我之前看你在拐角处跟言连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你跟他能有什么话说的?”
叶肃北低声道:“没说什么,就看见了他,难道当没看见直接走过去不成,只能站住随便聊几句啊。”
“真的?”言沐表示怀疑,“他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不好听的,或者直接问你要、要支票?”真是丢人啊,可这样丢人的事言连恺还真做得出来!
叶肃北道:“没有啊,我到底是客人,他应该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吧?好了,外面冷,你快进去吧,不然言爷爷言奶奶下次说不定连让你送我都不肯了。”
言沐忍笑道:“哪有那么夸张,那你路上小心点,到了打给我。”
说完就要进去,因为知道她不先进去,他肯定不会先走的。
却被叶肃北一把给拉住了,低哑着声音道:“女朋友不跟自己的男朋友来个吻别吗?”
言沐让他灼热的眼神看得心跳漏了一拍,低声道:“还是别了,在我爷爷奶奶眼皮子底下,你不是存心挑衅呢?对了,我明天工作很忙,我妈妈他们只能你帮我照顾了啊……这样总成了吧?”
说着并拢右手的十指和中指,到自己嘴边吻了一下,又把手伸到他唇边点了一下,也算是间接吻别了。
叶肃北这才松开了她的手,“算你过关,下次再这么敷衍可就别想过关了啊,阿姨他们就交给我吧,你安心忙你的。快进去,我看着你进去就再走。”
言沐点点头,又叮嘱他一句:“让代驾开车慢点。”才转身进了屋去。
次日言沐一到公司就投入到了忙碌中,叶肃北还在休假期,倒是很清闲,上午睡到自然醒起来,到宾馆和沐轻烟一家一起吃过午饭,又带亚瑟和凯瑟琳去游乐场玩了一趟后,四点半,他准时开车去了言家所在的小区,然后拨通了言连恺的电话。
十分钟后,言连恺出来了,西装革履的,头发也精心打理过,远远看去,倒是一副精英派头。
叶肃北嘲讽的勾了勾唇,才下车替他开了车门:“伯父,先上车吧。”
言连恺矜持的“嗯”了一声,弯腰上了车。
叶肃北随即也上了车,然后发动车子,开了足足四十分钟,才在一处地点的确有些偏,但装修得十分豪华,一看就知道消费不低,消费的项目除了明面上的,只怕还有不少私底下的高档会所前停下。
把车钥匙扔给门童去泊车后,叶肃北带着言连恺进了会所的门。
梁博带着人迎了出来:“好兄弟,你可算是来了,这位是?”
叶肃北笑道:“这是我一叔叔,你别看他长得年轻,但的确是我的长辈,你也跟着叫一声叔叔吧。其他人都来了吧?哼,一个个的都当自己是赌王,摆明着欺负我牌技烂,待会儿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赌王。”
梁博挑眉道:“意思你今儿不打算上场了?”
叶肃北道:“我叔叔替我上场不行啊,你们又没说不可以带外援。”
“你小子可真够奸诈的!”
“过奖,过奖……”
三人一起乘电梯上了楼,进了一间豪包,里面有一桌已经斗得如火如荼了,还有另一张桌子,也坐了两个人,显然正四缺二。
言连恺好久没打牌了,一看这样的场面,浑身的血都快燃了起来,等不及叶肃北给他介绍完在场所有人,也等不及与大家寒暄,已经坐到了麻将桌前。
叶肃北便冲梁博使了个眼色,梁博便也坐下,开始了牌局,“还是老规矩,一万的底?”
陈斯亮和傅时同时看向言连恺:“叔叔说了算。”
言连恺平时跟人打牌,都不敢打一万的底,一晚上下来随随便便输赢都几百万了,让言老爷子知道了,肯定骂死他。
没想到叶肃北这群哥儿们居然玩这么大,兴奋得不得了,反正输了也不是他的,赢了却可以够他潇洒一阵了,于是故作矜持道:“那就按你们的老规矩来吧。”
“那就老规矩。”梁博三人都赞同。
四人便开始打起牌来。
前三把,言连恺每把都输,就十来分钟的时间而已,已经输出去二十几万,虽然不是他的钱,虽然叶肃北也在一旁笑着安慰他:“叔叔别急,小钱儿而已,您只管放开了玩儿。”
他心里还是不高兴了,谁打牌把把都输能高兴的,何况他还是叶肃北特意请来的高手,这也太跌份儿了吧,果然是三天不练手生,接下来他得发力了!
或许是前三把已经用完了言连恺今天的霉运,从第四把开始,他不说把把都大赢,至少几乎没再输过,自然他面前的筹码也是越来越多,他粗粗算了一下,至少也得有二百多万了。
他不由心中窃喜不已,后面只要能保持住现在的优势,他今晚上就算是赚大了。
又打了一会儿,言连恺一直都是稳中有赢,他心情就更好了,又最先自摸了一把三家后,他站了起来,“肃北,你替我打一把,我得去一趟卫生间。”
梁博忙道:“这包间里的男卫生间好像有问题,叔叔你要不去外面的,沿着走廊往右一直走到尽头就是了。”
言连恺没有多想,“嗯”了一声,又对叶肃北说了一句:“你先替我拿着牌,我马上就回来。”就出了包间。
等他找到卫生间,解决了内急又洗了手出来后,因为走得太快,他不小心跟对面来的一个女人撞了个满怀,等说着:“不好意思”,扶了人起来后,他才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沐轻烟,他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的前妻,世上可真是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巧的事了!
沐轻烟也是满脸的意外,意外过后,脸色就变得难得至极:“言连恺,居然是你!我今天是倒了什么霉,才会在这里遇上你!”
说完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走。
言连恺见她要走,忙追了上去:“轻烟,你等一等,我们找个地方说会儿话吧……你这些年去了哪里,过得好吗?”
应该是不好吧,看她的衣着就知道,浑身上下加起来,应该也不超过四位数。
可就算穿得那么普通,也难掩她的美貌,不,她甚至比以前更美了,以前的她虽然美,却是青涩的,总有那么点放不开的美,可现在的她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女人才特有的美丽和风韵,——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言连恺虽然还惦记着自己的牌局,此刻却明显对沐轻烟更有兴趣,追着她一路到了楼下一个咖啡厅里,才总算追上了她,又好说歹说,才说动她进了咖啡厅,给他一杯咖啡的时间所谓“叙旧”。
等咖啡来了后,沐轻烟喝了一口,才冷冷说道:“你不是说有话跟我说吗,现在可以说了!”
言连恺忙笑道:“轻烟你别对我这么冷淡,一夜夫妻都还百夜恩,何况我们还做了两年多的夫妻……”
“你还有脸说这些!”
沐轻烟恨声打断了他,“你当年和孟芳泽联合起来,诬陷我跟你派给我的司机有染,还拍下我和他的那种照片威胁我时,你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妻子,想过一夜夫妻百夜恩?你们害得我不得不离开我的女儿,害得我一无所有时,你怎么又不说一夜夫妻都还百夜恩呢!”
言连恺被她说得讪讪的,“轻烟,我当年、当年我那个只是一时糊涂……”
“呸!”沐轻烟更怒了,“一时糊涂?你和孟芳泽根本就是蓄谋已久!你要让我给她腾位子,你就明说啊,为什么要那样陷害我威胁我?从你追求我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在想着陷害我了,孟芳泽也在想着让我给她腾位子了,对吗?你们还真是狼狈为奸,天生一对,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上你们这对狗男女,吸血鬼,怎么,你们吸了我那么多血后还不满足,现在还想怎么陷害我呢?”
言连恺忙道:“没有,我没有想陷害你了,我就是、就是想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而已。”
沐轻烟冷笑道:“我过得好不好,你看不出来吗?你就算看不出来,也该想得到才是,一个一无所有,无依无靠的女人,能好过到哪里去?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才熬到了今天的!我只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听信你的甜言蜜语,放弃我的事业,不然我就算后来没有了爱情,也没有了婚姻,至少我还有事业,还有钱啊,我真是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言连恺越发讪讪的,“对不起轻烟,我当年真的是、真的是……不过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补偿你的,真的,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不会推辞的。”
他现在看孟芳泽各种不顺眼,当然看沐轻烟就是各种顺眼了,话说回来,当初他要是没听信孟芳泽的,那样陷害轻烟,生生的逼走了她,而是一直哄着她,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现在他的日子肯定好过得多吧?
他当初真不该听孟芳泽的!
沐轻烟冷冷道:“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补偿,我恨死你和孟芳泽,也恨死你们言家的每一个人了,怎么会吃你的嗟来之食!何况我知道我斗不过你们这对狗男女,更斗不过你们言家的,甚至当年我就算没有放弃我的事业,也肯定早被你们封杀得死死的,没有任何出路了。所以我也不奢求别的了,我只想听你亲口讲述一遍当年的事,想知道当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能想出拍自己妻子和别的男人的果照,来陷害自己的妻子,自己女儿的母亲?然后再向我说一句‘对不起’,就够了。”
言连恺干干的笑了一下:“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轻烟,我真的知道错了,也知道很对不起你,你就尽快开口,让我补偿你吧,你呀,有时候就是太倔强了,当年……不说当年了,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
“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你要是做不到,那就算了!我先走了。”沐轻烟说完,起身要走。
言连恺忙叫住了她:“轻烟你等一下,轻烟……我说就是了,你别着急啊。”
等沐轻烟冷着脸又坐了回去后,才讪讪的说道:“当年你发现了我跟芳泽……跟她的事后,非要吵着跟我离婚,可我妈那么喜欢你,又那么讨厌芳泽,如果让她和我爸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对我,你又说什么都不肯妥协,我能怎么办呢?正好芳泽给我出主意,说我们得先下手为强,我一时糊涂之下,觉得她的办法还行,就、就……,轻烟,我对你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所以那照片也并不是你和司机一起时拍的,我是分头给你们拍了,合成后再洗出来的,所以司机并没有看过你,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
“那底片呢?现在是你收着,还是孟芳泽收着?”沐轻烟冷冷打断了言连恺,“这些年你们肯定收得很隐秘,防着万一有朝一日我会回来,揭穿你们的真面目吧?”
言连恺讷讷道:“底片早就已经没有了……应该是芳泽收着的,轻烟,最多我答应你,一定把底片交给你,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