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周六,言沐特意把一整天的时间都空出来,跟叶肃北去郊外好好放松了一天,到晚上又去叶肃北外公家,吃了他亲手做的松鼠鱼,到快十点,两个人才不得不依依不舍的话别了。
第二天言沐便起得有些迟,等收拾好了下楼时,更是已经快十一点了。
就见穿了红蓝情侣套装的言襄与靳廷深居然正坐在客厅里,陪言老太太说话,言沐皱了皱眉,上前先叫了言老太太:“奶奶。”
又给言襄和靳廷深打了招呼:“大姐,姐夫。”便去了厨房倒水喝。
等进了厨房见张嫂正忙着炖汤,低声问道:“他们怎么来了,之前没听说他们今天要来啊?”早知道她就一早去公司了。
张婶也低声道:“说是回门,本来前天就该三天回门的,结果靳姑爷……那一位忙,实在抽不出空来,所以才拖到了今天。”又问言沐要不要吃早饭,“给小姐留着的。”
言沐摇摇头:“我不饿,待会儿午饭一起吃吧。”喝了水出了厨房,打算找借口再回房去。
没想到刚出厨房,言襄就笑着叫了她:“沐沐,快过来坐下我们好好说会儿话,才几天没见爷爷奶奶爸爸大哥和你,我居然就有恍惚隔世之感了,难怪都说嫁人之于女人来说,好比第二次投胎呢。”
言老太太也拍着自己旁边的空位,“沐沐,过来奶奶这里坐。”
言沐没法,只得坐到了言老太太身边,象征性的问道:“大姐这几天都还习惯吧?”
言襄立刻笑道:“习惯,特别习惯,廷深和爸妈都待我特别好,就是早晚吐得厉害,也不知道还要吐多久,才能不吐了?”
她不知道她精致的妆容根本遮掩不住脸上的憔悴,不知道她这副夸张的样子,看在旁人眼里分明就是在虚张声势?
言沐与言老太太不约而同如是想,这门婚事怎么来的,言靳两家谁还不知道不成,还‘特别好’,想骗谁呢……不过算了,她自己都喜欢打肿脸充胖子,谁又管得着。
靳廷深看着言沐,则是欲言又止,很想告诉言沐,他真的一点不爱言襄,除了那一晚,他也至今再没有碰过她。
可想到言沐刚才那声‘姐夫’,想到言老太太还在,他和言襄也已经的的确确是夫妻,私底下不管怎么样,至少该做的面子功夫他还是要做的,只得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言襄余光看见靳廷深什么都没说,垂眼冷冷一笑,有本事你在我们言家,当着我奶奶的面,也跟在你们靳家那样对我不闻不问,视如敝履啊,还是不敢吧,哼,谅你也不敢,不然今天就别陪我回来啊,就算你敢,你那对唯利是图的爸妈也不敢!
她笑着又对言沐道:“沐沐,说来我就比你大两岁而已,我这都要当妈妈了,你也得抓紧时间了才是,爷爷奶奶可还等着曾孙子孙女满堂呢,是吧奶奶?”
言老太太脸色不好看了,居然还有脸这样挤兑沐沐,她的婚姻她的孩子都是怎么来的,在场谁不清楚!
言老太太淡淡道:“沐沐还年轻,条件又这么好,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嫁个好丈夫,变身准妈妈,但我和你们爷爷舍不得她,想再多留她几年,等她什么时候想嫁了,我们再替她挑个好的就是了,这s市哪个青年才俊不想娶我们言家公主的?”
言沐也挺腻歪言襄刚才的话,听得言老太太这么说,立刻爱娇的抱着言老太太的胳膊撒起娇来,“奶奶,您说什么呢,我这辈子都不嫁,一直陪着您和爷爷好不好?”
又说言襄,“大姐,我跟你不一样,所以还真一点都不着急,再说爷爷奶奶想抱曾孙,不还有大哥吗。”
言襄让祖孙两个说得脸白一阵青一阵的,尤其言沐那句‘我跟你不一样’,更是扎得她的心生疼,好一会儿才挤出了笑容来:“也是,沐沐还年轻,条件又这么好,的确不用着急,那这张照片肯定就是我看错了,不是你了?”
说着拿出手机,调了一张照片出来,赫然竟是那晚凃家巷失火时,言沐与叶肃北拥吻的画面。
言沐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言襄和孟芳泽这是一直派人在跟踪监视着她了?
言老太太与靳廷深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因为他们都一眼都认出了手机上的人的确是言沐,绝不会有错。
靳廷深还认出了屏幕上的男人正是叶肃北,想到当初言沐明明跟他说叶肃北只是朋友,可这才多久,二人就已经当众拥吻了,她还说她不是变了心,她分明就是,结果到头来,千夫所指、痛苦不堪的人却成了他,她真是好狠的心!
言老太太饱经世故的人,虽然因为眼睛不好了,看不大清叶肃北的脸,但只自他的穿着打扮上,就能看出他不会是什么好人家出身了,又因照片上的叶肃北才救了火,衣服头发都还十分的狼狈,她即便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然第一印象已经不好了。
可当着言襄和靳廷深的面,言老太太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宝贝孙女,接过言襄的手机眯眼看了一回,道:“这照片上的人乍一看的确挺像我们沐沐哈,不过再仔细一看,就不像了,襄襄你哪里弄来的这照片,删了吧,免得回头其他人误会了。”
言襄笑了笑,“我也觉得仔细看,就不像是沐沐了,奶奶放心,我这就给删了。话说回来,凭我们沐沐这样的条件,如果我们国家有王子,配王子都绰绰有余,这样的穷小子简直给我们沐沐提鞋子都不配,幸好是我弄错了。”
言沐忽然道:“奶奶,你们都没看错,这照片上的人就是我,至于我吻的人,当然就是我的男朋友了,他叫叶肃北,是个特警,那天是他见义勇为,徒手攀墙上五楼,救下了一户失火人家的孩子,我一时忘情,才会当众吻了他。我本来打算再过些日子,就带他回来见爷爷奶奶的,没想到大姐这么关心我,连这样的照片都能弄到,那我就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定下日子,下周末带他回来吧,到时候大姐和姐夫也回来,替我把把关吧。”
言襄应该是以为叶肃北只是个穷特警,所以想挑得她和爷爷奶奶因为叶肃北产生冲突,最后要么她放弃一切跟叶肃北走,要么就放弃叶肃北,但从此跟爷爷奶奶心里都存下疙瘩隔阂,等回头她再爆出吸du的事来,爷爷奶奶对她失望加失望,就跟前世一样,彻底放弃了她吧?
可惜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她如愿了!
言老太太这些日子其实隐隐有感觉言沐恋爱了,正打算过些日子就问她的,没想到事情忽然就以这样的方式曝了光,更没想到叶肃北不但与言沐门不当户不对,竟还是个特警,那不是随时都得身处危险当中,或者沐沐需要他时,他根本做不到随叫随到了?
那她和老头子肯定不能同意,人也根本没有登言家门的必要。
言老太太因说道:“沐沐,这些日子大家都忙,这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至于襄襄你,既然已经嫁给了廷深,就该好好照顾他,好好孝顺你公公婆婆,把心思都放在你们的小家上才是,以后不该管的事,都不要再管了,没事也别老往娘家跑,省得你公公婆婆还以为我们家不会教女儿呢!”
对言沐的自甘堕落很不高兴,却更不高兴言襄明显挑事儿的行为,自己作得日子不好过了,便非要拉着所有人跟她一起不好过是不是!
靳廷深忽然道:“沐沐,我知道有些话我现在说已经不合适,也没有资格,可……”
言沐直接打断了他:“既然知道不合适,没资格,那就不要说!”
靳廷深却继续道:“可我还是要说。我之前就说过,叶肃北与你门不当户不对,他接近你,极有可能图的是你言氏继承人的身份,现在我还是同样的看法,他接近你的目的一定不纯!现在你又说他是个特警,那你就不该跟他一起了,他那么危险的职业,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也回不来了呢?或者你有危险,你急需他出现在身边时,他却因为工作的原因,别说立刻陪到你身边了,甚至你根本联系不上他,我有个朋友的表弟就是做特警的,所以知道得比你要多些,你要是……”
言老太太见言沐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及时出声打断了靳廷深:“沐沐,这事儿我们回头再说,今天是你大姐婚后第一次回娘家,该她和廷深是主角才是,你给你大哥打个电话,让他中午回家吃饭吧,工作再忙,饭还是要吃的。”
言沐却已经愤怒的看向了靳廷深,冷冷道:“我之前也说过,请姐夫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世上人和人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姐夫还是把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上吧,我的事,不是你该管的,你也管不着!”
又向言老太太道:“奶奶,既然大姐这么关心我,不让她亲眼见一见我男朋友,不是白费她的一番苦心了?就定在下个周末,我男朋友登门拜访吧,您现在连他人都没见过,就对他有偏见了,岂不是对他很不公平?等您见过他人后,如果还是觉得他不好,配不上我,又再说吧。”
“你们在说什么?”一直在书房的言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脸色还有些不好看。
言老太太见了,便知道刚才的话他应该听见了不少,便想先替言沐给圆过去。
不想言襄已抢先道:“爷爷,我们在说下周末沐沐带男朋友回来,让我们大家伙儿替她把关的事。”
“我们大家说笑的呢,沐沐还这么年轻,着什么急。”言老太太忙也道,一边瞪了言襄一眼,言襄立刻一副失言了的样子低下了头去。
言老爷子已经看向了言沐:“男朋友?沐沐你几时交男朋友了,你现在还这么年轻,工作要紧,趁早断了,把心思都放到公司上,男朋友等过两年再交也不迟。”
言沐却还是刚才对着言老太太那一番说辞,“爷爷,我现在是年轻,但爱情既然来了,我当然也不会错过。就定在下个周末,我带他回来您和奶奶替我掌掌眼吧,他真的很好,您们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言老爷子沉声打断了她:“胡闹,这才多久,哪里就到登门的地步了?我们言家的大门又是是个人就能登的吗?这事儿不要再说了,你这几天也给我断个干干净净!”
言沐寸步不让,“爷爷,我男朋友他真的很好,所以我现在不是在征求您的意见,而是在通知您,下周末我一定要带他回来,还请您到时候不要太苛刻,奶奶,请您也一样,毕竟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他分手的。我先上楼去了。”
说完冷笑着看了言襄一眼,才转身上了楼。
剩下言老爷子言老太太与靳廷深的脸色都是难看至极。
言襄见状,就更局促了,头也垂得更低了,嘴角却满是得意与幸灾乐祸的笑,余光瞥见靳廷深冷冷的晲过来,那眼神真的是一丝一毫的温度都没有,而只有不加掩饰的厌恶与痛恨,她心里也再没有了痛楚,而只有痛快。
言襄那张言沐当众与叶肃北拥吻的照片是孟芳泽给她的,倒不是孟芳泽一直安排了人跟踪言沐,而是那天失火时,陆婶刚好到那一带走亲戚,虽不认识言沐,但美女英雄当众接吻的场面谁不爱看,便用手机拍了下来,回去还拿给了孟芳泽看。
孟芳泽立刻如获至宝,存了下来,之后言襄因为在靳家自觉委屈至极,打电话给她哭诉兼咒骂言沐时,她便把照片又传给了言襄,让她用来做文章,挑拨言沐与言老爷子言老太太之间的关系。
孟芳泽自认比谁都更了解言老爷子言老太太,他们是绝不会要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穷酸孙女婿的,就像他们当初无论如何都容不下她一样。
可陷入爱情的人又是最容不得别人反对她的,越反对她就越来劲儿,也越坚定,本来没人反对时,可能过不两个月就自己腻烦了,给分了的,一旦有人反对了,也立刻情比金坚,非其不娶非其不嫁了。
言沐自然也不能免俗,那这事儿就大有做文章的余地了,反正最后不管她和叶肃北能不能成,她和言老爷子言老太太因这件事彼此心里都不高兴,甚至怨恨上彼此都是必然的,后面再加一个压垮骆驼的大打击大失望,言沐自然这辈子都休想再翻身!
言襄这几天在靳家的日子岂止是委屈,简直就是屈辱了。
她在自己房间里闷得实在难受了,到底还是在新婚第二天的下午六点左右,忍不住出了房间,一是想到处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免得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二是看能不能趁机遇上靳廷深,夫妻两个面都照不上,又何谈培养感情,只会恶性循环,关系越来越坏。
没想到她刚出了房间,到了客厅里,就遇上了靳太太,靳太太一见了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让她回房去,“……不要出来碍我的眼,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骂得言襄红了脸,正要忍气回房去,没想到靳廷清从外面回来了,一见她就羞辱她:“你出来干什么,好好待在房间里,躺在床上养你的胎吧,别忘了你可是凭着肚子里那块设计来的肉,才进了我们靳家门的,可千万得把它护好了,别掉了才是,不然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我哥也是倒霉,被你这块恶心的狗皮膏药给缠上了,就再也甩不掉了,你们姓言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言襄碍于靳太太婆婆的身份,不能回嘴,可靳廷清只是小姑子,凭什么也这样,不,是更过分的羞辱她?她怎么说也是她嫂子,不是吗?
本就已满肚子火的言襄于是与靳廷清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靳廷清在自己家当然不会怕她,吵着吵着,忍不住动了手,一把就把言襄给推到了地上去。
正好靳廷深与靳卲回来了,言襄以为靳廷深看她这么可怜,总要心软那么几分了。
可惜靳廷深别说扶她,骂靳廷清了,他竟然当没看见她一样,直接越过她上了楼去,靳卲也指桑骂槐,“家里以前都清清静静的,怎么忽然乱成这样,真是烦死人了!”
把言襄羞愤得死的心都有了,等挣扎着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后,才发现腿上摔了好大一块乌青,小腹也是隐隐作痛。
她的眼泪立刻决了堤,对靳廷深这么多年以来的爱,也都化成了恨,他就算不在乎她的死活,也不能一点都不在乎她肚子里孩子的死活吧,那无论如何都是他的亲身骨肉啊,他真是好狠的心!
对言沐就更恨了,本来还觉着言沐要是跟叶肃北好了,没准儿靳廷深就死心了的,也改了主意,反正靳廷深这辈子和言沐都是不可能的了,她就算再不得爷爷奶奶欢心,爷爷奶奶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靳家将她扫地出门,或者靳廷深要与她离婚而置之不理的。
那靳太太这辈子便只能是她了,她还管靳廷深死不死心呢,他不死心又怎么样?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么,她这辈子已经得不到爱情,不能夫妻恩爱了,言沐凭什么还能得到爱情?她得不到的,言沐也休想得到!
之后几天,言襄在靳家的日子越发难过,早晚也吐得更厉害了,可就连本来都对她不冷不热的佣人们,也在看着她吐得实在可怜后,都对她动了恻隐之心,靳家却自靳廷深到靳卲夫妇,没一个问过、安慰过哪怕一句的。
靳廷清就更不必说了,言襄就算不出门了,她也要每天在她房门外骂她、羞辱她一顿,她究竟凭什么对她那么大的恶意,换成是言沐,她也敢这样吗?
这种种羞辱与痛苦全部罄竹难书,叫言襄如何能忍得住不反击,如何忍得住不让言沐也尝一尝她的痛苦?她一刻都再忍不下去了!
言沐上了楼后,想到言襄和孟芳泽竟然有可能一直在监视着她,还有可能她和叶肃北每一次约会时,也都在她们的监视下,便忍不住又是一阵愤怒,她们母女简直欺人太甚!
那她这次不把她们的脸扇肿,岂不是太便宜了她们?
只是这么大的事,她却没有事先征求过叶肃北的意见,他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喜欢以自家富贵钱势压人的人,她要怎么跟他开口呢?这一开口,他们的感情又会不会变了性质?
本来于她来说,他的好家世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她喜欢他,愿意跟他在一起冲的也是他这个人,与他是不是易氏的二少爷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也相信以他的人品才能,爷爷奶奶就算一开始不愿意接受他,时间长了,也一定会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可现在,言襄生生逼得她打乱了计划,让爷爷奶奶先取中了叶肃北的家世,然后才是在此基础上,肯定、取中他这个人,算怎么一回事!
言沐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后悔起自己之前的冲动来,她何必跟言襄那个搅屎棍一般见识,等她找到了妈妈,司侦探也替她找齐了证据,她一次就可以把她们母女都给拍死了,现在犯得着跟她争一时的长短吗?
可当时那个情形,她又怎么能忍受爷爷奶奶对叶肃北的直接否定,还有言襄靳廷深对他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与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