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夕林小姐,你愿意嫁给珞宁先生为妻吗?从此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你都愿意守在他身边,敬他、护他、爱他奉他为你的丈夫吗?
这是结婚时,李海扬亲自做婚礼主持念的誓词。森林婚宴场,夕林当时看着珞宁的眼睛,亲口回答:“我愿意。”
我愿爱你、护你、敬你。
眼下身为丈夫的珞先生给她下了严令:不需求请,不许为任何人求情!
这样的他霸道吗?
要知道结婚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一句重话,也没有命令过她,更不像个中二病似得精分自负霸道总裁。
恋爱前,夕林站在房间镜子的面前问自己:“珞夕林,假如你要谈恋爱,你想要一个什么样性格的男生做你的男朋友,知道最后跟你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呢?”
她不喜欢玩儿感情的人,因为玩儿感情的人到头来就会发现其实从来被玩儿的那个人只有自己罢了。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自己并不是那样的人。
当王子爱上灰姑娘的故事在世上广泛流传,逐渐演变,最后成了更多拜金女孩儿通往豪门的康庄大道时,夕林觉得那些人好像对豪门误解了些什么。
她不仅仅是个精神贵族,而且她还在很早以前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这句话公布于世的时候,有人便把它理解成,人,要有钱就能满足自己的一切。
当然这句话从本质上是没有错的,可是女孩们瞄准了“有钱”两个字,所有变异过来的认知便是:找一个有钱的男人,从此像藤类植物般依附生长。
拼命去找有钱人,等真的在一起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想要在那个圈子里面活下去就必须要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女孩儿们大呼受骗,可是却为时已晚不能离婚。
为什么?
因为面子的问题。
年少时,有很多贵妇挑一个下午的好时光,来找母亲喝茶聊天,她在书房窗前看书,窗户打开着,时不时从窗外飘进来几句贵妇的抱怨。
每每如此,夕林唇角都含着温和的笑,耳濡目染便是如此。当时她就在想这世间任何东西其实都是等量代换的,你既然想要外表光鲜亮丽,受别人羡慕的目光,那就不要抱怨,拿自己有的东西去换。苦什么?哭什么?那不是你自己一直都想要的吗?
无独有偶,后来又有了千金小姐爱上穷小子的故事。人传,豪门千金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感受过人的真心。所以她们就像仙女下凡一样,喜欢上一个没有钱,但感情真挚的小伙子,千金小姐为了这个可爱的小伙子不惜和家族反目,一定要嫁给他。
于是便又有贵妇跑到母亲面前含泪哭诉:“嘉柔,你说我该怎么办?就这么一个女儿,我跟她爸都疼着,真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她现在就找了那样一个人,要什么没什么?那孩子太单纯了,现在圈子里的很多人都在看我的笑话。”贵妇拉着母亲的手苦口婆心的劝:“嘉柔啊,你和震庭也就只有夕林这么一个女儿,可要小心她将来的事儿!”
夕林将书房的窗户关住,砰的一声,保准楼下草坪上的说话的女人也能听得见。她在楼上看不到那女人的表情如何,但自己却莫名的心情烦躁。
有时候真的恼极了这种嚼舌根的做法,但没有办法,言语权,无论是豪门还是普通人家,只要长了嘴,你就管不住人家到底想说什么?那一句话含沙射影让你躺着中枪。
那年她十六岁,心智成熟,但对于爱情懵懂,对于男人懵懂。她却一直相信,有父母做榜样,将来的爱情,将来遇到的那人应该不会差。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她懂,所谓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亦或是婚姻不佳,不过是没有办法给自己安全感。自给自足学不会,这个世界上,你就不要想要得到。
爱情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到你身边。她在人前都是一副成熟模样,唯独遇到珞宁就像是被点了死穴。
傻笑、扮蠢、精分少女。那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珞夕林。也是任何十七岁少女的模样。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想起她他的时候,你的唇角就会不自觉的微微上扬,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里,哪怕只为了一件小事。
都说女儿选夫婿跟父亲有极大的关系,女婿基本上都是从丈人的模子里拓出来的。她很幸运,因为父母的感情在这个圈子里是可圈可点,人人羡慕的。
但也有那些不安的分子,在某次聚会的时候故意掀父亲的老底,故意在她面前说:“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可是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哥,年轻多金,不少女孩子都往他身上扑呢!”
父亲也不辩白,只对那些人说:“某某某,你们可别教坏我闺女。”
众人哈哈一笑,彼此却心照不宣。
她的眼睛没少长针眼,撞见父亲和母亲亲密的模样,印象里,父亲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抱着母亲,每一天给她说甜言蜜语。那时候她很奇怪,父亲哪里那么多情话给母亲说。
为此,她嫌父亲话多,每天都跟唐僧念经似得叨扰母亲。可是父亲对母亲的情话就是说不完。
嗳,男人也话多!
所以自己未来的老公是个什么样子,必须要慎重考虑。她喜静,所以希望将来另一半也是安静的。安安静静清清爽爽。
她喜欢向日葵,因为那是向阳盛开的花朵。一般心里装着阳光的人,他一定是自信向上的。第三个是信任,那个人必须是她完全信任的人,完全信任也是可信赖的人。
于是,自重、自爱、自持的轮廓在她的脑海里勾勒出来。2018年坐在她的眼前。面对严肃的珞先生,夕林嘴角一直含着一抹笑。
那笑如江南三月的湖水,温柔的渗入眼里,将他的容貌倒映进她清亮的眸底。
尽可能的威胁吧,她非但不怕而且还有些宠溺。
于是尽管是在病房里,气氛也不觉得压抑,一个敢凶,一个敢闹。珞先生板下脸来不与她说话。夕林先是像做错了事情一样低下了头,而后病房静默了几秒,而后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他的手就在她面前的被子上压着,她微微抬眸,伸出右手食指,像猫咪探路一样,姑且称那食指为猫爪子吧。朝前,勾搭了勾搭珞宁同样的食指,带着撒娇讨好般的声音唤着:“珞先生……珞先生”
结果,珞先生不应,小猫咪只好锲而不舍。
在他没有反对的时候,绕到他食指之后,彻底将他勾搭住,抬起头,笑眯眯的对准珞先生。笑成一脸花痴。
原本就在装严肃的珞先生,终于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她的鼻尖:“下不为例!”
夕林忽而变得像小狗一样,张嘴就要逮他那只手指头,却被珞宁快速闪过。一笑而过之后,珞宁不愿再提苏毓敏的事情,便把夕林搂在怀里,跟她谈起了刚才在车里她说的那些话。似乎那些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人。
人生苦短,但一个人完全没有办法撑起来,就像是朋友圈,有了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共同构建了一个叫“人生”的祸害人的东西。
他记得夕林说的一句话:看似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但是真正属于他们的时间却很短。几乎是在夹缝里的。
人生素来没有完美,但人要学会创造完美留住幸福。
夕林靠在珞宁怀里,珞宁轻轻握着她的手,垂眸看着她问:“你说等这边的事情办完之后,我们再回到一中重温当年穿校服的年少时光?”
夕林点头,经历了千帆风雨,她也总算能看清一些东西,“本来我以为和你能够简单幸福。可是……。”后面的话顿住了,被夕林咽下,她的身体往珞宁怀里蹭了蹭,抱紧了他,重新开了个头:“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当初我是不是做错了些什么?或许不应该把自己太多的情绪带给你,你和我是在不同环境里长大的两个人,当时我知道,我想靠近你,那么我就应该用你认可的方式。”她抬起头看了珞宁一眼问:“你当时第一次接触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
珞宁搭起腿,刚想开口的时候,却被夕林四舍五入:“我不要十三岁时候的第一面,而是我们上高中以后,你对我的感觉。”她说这话的时候,脸微微有些红,近乎咕哝的开口:“因为那个时候,才是我们真正情窦初开的时候。”
珞宁不由自主的笑了,垂眸看珞夕林的时候,眼睛里能掐出一把温柔水来,但却有些老者看青涩而不懂事的晚辈,多少觉得怀里的这个人有些傻气。
于是开口就点名正题:“傻丫头,情窦初开还有具体的年龄吗?”
“你是什么意思啊?”夕林一脸天真的看着珞宁。结果真被他戳了脑袋——
“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珞宁张了张嘴,却突然断片儿,最后回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耍我!”夕林抽走了身后的靠枕,抡到他身上“暴打”:“你欠扁!”
“好了!”珞宁唇角带着笑意,制止住妻子:“我的意思是,就算时光重新来过,有了平行空间,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的,比如,我爱你还是会爱你。”他托起妻子的下巴在那柔软的唇上亲了一口。
爱珞夕林是命定亦是轮回。
后来的事情一一应验了夕林的话,事物的本体是由周遭无数个个体组织牵绊而成,属于她和他独处的时间很少,需要提纯。
两人的亲密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因为这个时候苏毓敏赶来医院看她,刚巧推开门撞到了她和他亲吻的这一幕,自然也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夫妻间亲密是要隔着外人的,但却是苏毓敏打扰了他们。目光寻着那动静朝门外看去,见她目光闪烁,眉眼低垂,她便已经知道她找她是为了什么。
珞宁原是搭着腿,拉着夕林的手坐在她面前,如今苏毓敏突然闯进来,打扰了他们两个,虽说生气,但也忍着。垂眸间,只感觉手被人用力握了一下。
抬眸看,那人正是冲自己微笑的妻子。她心似明镜,什么事情都看的清楚明白,笑容是她对他发出的讯号,请求他的信任。
好吧,他应了。
右手绕到她的脑后,拉近与他的距离,就当着苏毓敏的面儿亲了她的额头,声音不大也不小,但只要在场,便都能听到。
“爱你!”
夕林有些不自在,原因是因为她和珞先生都约定好不把“我爱你”这三个字挂在嘴边。因为她觉得这三个字如果说的次数多了,也就失去了意义,变得没意义。所以禁止骚包。
苏毓敏堵着门口,但却是珞宁的毕竟之地,她后知后觉的让开路,但珞宁从她身边经过时,却从来没有看他一眼,就好像这个人并不存在一般。
这些苏毓敏根本没有办法反驳,直到珞宁出去将门一并关上后,她眼里的泪光才跑了出来,走到夕林的面前,拉住她的手,贴在额上,像虔诚的基督教赎罪者,带着哭腔开口:“夕林,对不起。”
泪,滴落到夕林的手背上,微凉。
“毓敏。”夕林轻声唤她。那时一种宽容的声音,是女性的美。
苏毓敏抬头,红着眼睛看着夕林问她:“你能原谅我吗?”
夕林不语,唇角带笑,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最后伸手帮她把眼角的泪擦干,并指了指不远处沙发上的包,开口说:“你能帮我把那个包拿过来吗?”
毓敏“嗯”了一声。转身走到沙发前把她要的包拿过来:“给。”
夕林打开包的时候,告诉苏毓敏:“你坐下吧。”
“哦。”苏毓敏乖乖的听她的话坐了下来,只见夕林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张支票递给苏毓敏。
“你要干什么?”苏毓敏吃惊,顿时心里有一种将要被抛弃的感觉。她想要起身拒绝,但却被夕林按住了放在床单上面的手。她制止了她的惊惶无措,对她说:“你先看看再说。”
苏毓敏接过那张支票——2千万,还有签字的日期是2017年8月22号,苏毓敏突然间抬头,这个日期正式她签约jr娱乐的第二天。
夕林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便说:“我当时听到了你的身世,知道你很需要前,所以就提前签了一笔钱准备给你的。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这笔钱也就一直被搁在我这儿了。”夕林笑了:“本就是要给你的,你拿着吧!”
“我不要!”苏毓敏拒绝,“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怜我吗?”苏毓敏有些自嘲,因此看待夕林的眼光也不一样了,终究是挣脱了被她压着的手,站起来,眼里闪着泪光,却强行的用一种很陌生、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夕林。
她说:“珞夕林,我之所以喜欢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你不物质,不肤浅……。”
她的话还没说完,夕林便忍不住笑了,这次没有了宽容,只是纯粹的觉得可笑而笑。似乎觉得苏毓敏太单纯了,看到的不过只是她的一个表面而已。
过了一会儿她定了定神,问苏毓敏:“我怎么就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了呢?”
明明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作为发出者,苏毓敏是知道答案的,可是当她面对珞夕林的那双似笑非笑,似讽非讽的目光时,竟像是被封住了的洞口,说不出一句话来。
夕林接过来说:“你说我不物质,不肤浅。我承认这是很好的赞美,但是很不幸,今天就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做物质,什么叫做肤浅。”
夕林就像是说教一般,对苏毓敏解释了“肤浅”和“物质”的概念。
“人生在世,都要为生活而忙碌,生和活,要活着就必须要赚钱养活自己,这是物质,至于肤浅,如果没有了金钱,我想我是活不下去的。所以,我是个俗人,既肤浅又物质。”她抬眸看了苏毓敏一眼,目光里有些怜悯,但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的:“苏毓敏,你把自己架空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里享受着空想出来的爱。而你有想过没有,你的空想从何而来?你自幼失去了父母的共同关爱,身边陪着你长大的人只有你母亲,为了抚养你,她不仅是你的母亲,还要充当你父亲的角色。所以在你的世界观里,你的母亲也是你的父亲,你把父性的角色母性化,从小到大可以供你依赖的也只有你的母亲,这些都让长大后的你性取向发生了偏执,你喜欢女孩子,归根究底,追溯本源就是因为你得不到父亲和母亲共同的爱。你的幼年时期动荡不安。”
夕林缓了一口气,乘胜追击:“还有就是,你说你喜欢我。苏毓敏问问你自己,你是否在我身上尝试着找到你母亲的影子?”
夕林抬眸看着苏毓敏,无论她看到的苏毓敏有多么慌张无措,都无法取代她对她的恨意:“我能给你的,身为朋友,我统统都给你,因为珞夕林不屑于这些身外之物。纵使你告诉我你是gay,我都不曾嫌弃你些什么。可是你竟然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企图伤害我的孩子,这些,我不能原谅你!”
夕林把手放在腹部,为母则强,她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不去保护自己的孩子,为不能保护孩子而感到自责的。
“夕林!”苏毓敏突然跑过来,握住夕林的手:“你听我说,我当时并没有想要伤害你的孩子,其实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我只是想让你陪陪我,我不想一个人呆在那个屋子里,我害怕。”
夕林冷冷的甩开她的手,眼眸猩红的瞪着她:“苏毓敏,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我不是你的母亲,在你和我的孩子自己我会保护我的孩子!”
生活永远不是电视剧,可以随着剧情走。现实,会让你切切实实的感受到痛。苏毓敏际遇可怜,但她的认知好像也出现了错误。
圣母亦或是抱着她痛哭一场,理解同情她。这一切陪葬的不过是自己和自己所在乎的一切。差一点,她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苏毓敏没有父母完整的爱护,自幼生活的世界残缺。可她经过自己同意了吗?就给自己喝了下安眠药的水,如果她善良可原谅,那么就等于该死的是她的孩子。
苏毓敏没有哭,可是眼泪竟从夕林的眼中掉下来,她的手一直放在肚子上,抬起眸,向上一顶,双眼皮的痕迹明显,不至于仇恨,但是眼中怨气明显。
“你没有当过母亲,所以不知道孩子对与母亲的重要性,当时你要是要了我一个人的命,我也不惧怕。可是你不该将我肚子里无辜的孩子也牵扯进来,你说你痛恨你的父亲,扔下你和你母亲与别的女人逍遥自在,可是你对我所做的,跟你父亲对你和你母亲所做的有什么区别!”
自始至终,夕林没有用过一句偏激的词,却字字如刀,插进了苏毓敏的心理,说她和她父亲其实没有什么两样,都是理所应当,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苏毓敏抬起手,插进头发里,眸中满是恐惧,一遍一遍轻声念着:“不,不,不可能,我跟我父亲是不一样的人,”她突然间抬起眸很认真的对夕林说:“我父亲他伤害了我和母亲,但是我不会伤害你,我想好好保护你。”
“保护我?”夕林冷笑,她在苏毓敏乞求回应的眼神中失望的别开脸,合上眼眸,给自己时间冷静之后才带着洞悉一切是是非非、尘埃落定淡淡的说:“苏毓敏,其实你不是gay。你只是太孤独,太想要一个人陪你了!”
门外,珞宁双手插兜本是靠在墙上的,但听到这句话,突然间拧了眉,从墙上站起来。头微侧,向门后看了一眼。
而病房里的苏毓敏更是大吃一惊,像猫被踩着了尾巴一般,躲躲闪闪:“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既然她不想承认,夕林也不愿再说些什么。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黑暗地带,这个地方想来也是不愿让人知道的。似是叹了一口气,夕林接过这个话题:“苏毓敏,人生有太多的风景,有些人或许只是你人生中的某一部分。这条路你如果要走下去,全凭你自己。”
这时候,珞宁推门进来,笑着走到夕林身边,目光掠过苏毓敏开口:“好了,休息的时间到了。”
夕林沉溺在珞宁温润的眼眸中,乖乖听话。珞宁把枕头放下来,帮她盖好被子。如此,苏毓敏便要识趣离开。
把苏毓敏领出来之后,珞宁背着苏毓敏站在她面前,双手叉腰,稍微缓了缓,才转过身来,唇线抿紧,平静的看着苏毓敏。
苏毓敏同样抿着唇,珞宁在沉默中的气场强大到她不敢说话。放在胸前的手搅动着,此刻他给她的感觉,他越是平静,她就越害怕,越是不知所措。
许久珞宁终于开口:“苏小姐是不是把身边认识的所有人都当做是你剧本里的角色了?”
苏毓敏微皱眉:“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听不懂?”珞宁轻笑了一声,但模样动作却与冷笑无意,抬步绕着苏毓敏走了一遭,边走边说:“听不懂没关系,我可以提醒你,从报名f1比赛开始,你就存了心思故意接近夕林,因为当时你根本就对夕林了如指掌,你知道她不叫林夕,她叫珞夕林是珞氏集团董事长,后来在赛场中你故意失败,引起她对你的同情,”珞宁语速顿了一下,特别强调:“哦,对了,除了你们回国那天我让宋雅签下夕林的那一段是你没有想到的,你糊里糊涂的签下合约,因为那个时候你确实很需要钱,后来夕林告诉你和高素妍那是一个陷阱。当时你也没有慌,而是借势而为,编造出一个你自幼被父亲抛弃,跟着母亲一起去国外生活可怜的身世,继续骗得夕林的信任。”
“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即便后来你随着她一起进剧组,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可你依旧表现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混在夕林的身边。等到后来,我跟夕林的关系彻底曝光后,你又按着剧本故意给夕林打了一通电话,你在这通电话里,把自己彻底洗白,塑造出一个纯粹无辜的角色,让夕林对你愧疚不已。”
转完一圈,珞宁在苏毓敏面前站定,开口:“这一切天衣无缝的表演,苏小姐完全可以拿影后了。”
但珞宁的话还没有说完,如果说刚才还是心平气和的和她说话,那么现下话锋突然一转,语气中多了些冷意,抬眸凝视着苏毓敏,勾起半边嘴角,墨眸幽深如漩涡,或许只需一瞬,便可将苏毓敏吸了进去。
这种目光射出来的恐惧,刺穿了苏毓敏的身体,麻木她的四肢百骸。使她正个人都不受控制。
珞宁彻底沉了眸,薄唇启:“告诉他,夕林不属于他,不要想着控制她!”
忽然一声冷笑,苏毓敏举起双手,拍掌,流转的眼眸里有些欣赏的看着珞宁:“既然已经被你看穿了,那我就不妨实话实说。不错,我的确是他安排到夕林身边的人。但是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卑鄙。”说着话时,苏毓敏突然仇恨似得瞪向珞宁。那种目光一点点的从珞宁脸上滑到他的胸前、身上。仿佛x透视一般,穿过他身上的衣服看到他的皮肤。忽而有些鄙视。
“珞宁,其实在我回国之前,他已经把你的事情跟我说过一遍。我的理解是,夕林她念着旧情,所以才不想和你分开。但其实是你拖累了她。因为比起你,他更适合夕林。所以,我便奉命把你从她身边赶走。”
珞宁笑了:“不过可惜,你的任务貌似失败了。”
“没有失败!”苏毓敏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她就会离开你,知道除你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是你害了她,用一个孩子牵绊住她!”
世间“痴情”分很多种,有时候“忠心”也是其中之一。
“那么我问你,你陪在夕林身边这么久,可曾听到她说我一句的不是?”
苏毓敏沉默不言。
没有
“我再问你,刚才你们的对话中,对于肚子里的孩子,夕林可曾有过半点的嫌弃?”
苏毓敏依旧沉默
没有
珞宁看她这副愚忠冥顽不灵的模样,同情不已。但不管如何跟她解释,她都听不懂。所以珞宁只说:“你只需要传话给他,就说他终究是个事外人,不管陪在她身边的时间长短,结局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苏毓敏把话传给陈诚,结果当时他手里喝到一半的红酒,立即摔倒地上,摔了个粉碎。
苏毓敏大惊,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戾的模样,欧阳珊在他们身后站着待命,许是对于陈诚已是熟悉,所以无论他怎样,她都选择了平静对待。
只听陈诚咬牙切齿的看着“珞宁、珞宁!”握着的手,手背上青筋突兀,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猛地,他转过头来瞪着苏毓敏:“你是怎么让他看穿身份的!”
苏毓敏受惊低头:“属下不知。那时在医院里他突然就拆穿了属下的身份,听他的口气好像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这是您布的局。”
“我布的局!”陈诚抖着嘴唇笑了,一个人对着落地窗自言自语:“珞宁,我倒是小看你了,原来你才是夕林身边隐藏的最深的那个人。”
调整好情绪后,陈诚转过身,刚走一步,突然猜到脚下的玻璃渣,顿了下,才绕开走。
苏毓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欧燕珊走过来,蹲到有玻璃渣的地方掏出手绢,将渣滓包起来,擦干酒渍,在不打扰他们两个人谈话的时候退了出去。
关门声小心翼翼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苏毓敏的视线从欧燕珊的脸上收回来,便听到陈诚问她:“那珞夕林腹中的孩子如何了?”
苏毓敏回答:“我在她喝的水中放了类似安眠药的打胎药,医生没有查出来,但您说过不能伤害珞小姐的身体,所以我把药量放的极浅,孩子……”
原本负手而立的陈诚听到她磨蹭停顿,便知是她办事不利,头微微向后侧过去一些,冷声问:“孩子怎么样了!”
苏毓敏搅着胸前的手,慢吞吞的回答:“孩子没事。”
结果话音刚落,陈诚就突然转过来掐住她的脖子,额上青筋爆出,恨意擦着齿痕蹦出来:“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好,我养你干什么!”
苏毓敏被陈诚掐着,只感觉呼吸不畅,大有下一秒就见阎王的恐惧和绝望,满脸通红,说辞不畅:“是您说不能伤及珞小姐……我曾查过珞小姐的病例,医生说她体质偏弱,不能乱用药物,我恐怕,药量下的重了……。对珞小姐身体造成危害……”
陈诚眸光一转,的确如此。夕林小的时候,哪里磕到碰到,总要好长时间才能愈合,别人家的孩子发烧感冒都是些小病状,可是对于她来说,却是一场大灾难。陈诚竟不由的心疼起来,松开了苏毓敏。
“这次先绕过你,”他喘着气说,“滚出去!”
闻言,苏毓敏如临大赦,连滚带爬的滚了出去,出来之后,苏毓敏虚弱的靠在墙上,摸着胸前舒了口气,缓了缓紧张的神经,刚准备走时,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和她一样后背贴在墙上的欧阳珊竟站在她身边。
“欧阳总监。”苏毓敏见了欧阳珊毕恭毕敬的。
欧燕珊上背贴在墙上,腰却悬空,双手交叠放在后面,两条腿,轻轻的搭在一起,嘴角边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那双眼睛像是看透了尘世一般,沉静的可怕。那副模样就好像与别人给了一层纱,没有人能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出来了?”欧阳珊保持原先的动作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方才苏毓敏看痴了,直到她问话好久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回了句:“是。”
欧阳珊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脖子上红红的五指印,唇角的那抹笑也就越明显,清丽的脸庞进入光源里,才看清那是一抹冷笑。接着是欧阳珊自言自语:“为了她,你倒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苏毓敏终于明白,原来那么冷笑不是针对她的。她和欧阳珊一样都是追随陈诚的人,只不过,欧阳珊追随陈诚,而她追随欧阳珊。
她其实不叫苏毓敏,而叫苏烟,是个留美的穷学生,当年她生活困顿是欧阳珊发现了她并帮了她。所以她为了报恩,毕业之后就留在欧阳珊身边替她办事。
这三个人的感情她看的很清楚,欧阳珊喜欢里面的陈诚,所以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可陈诚喜欢珞夕林,这两个女人,一个是患难与共,一个是青梅竹马,男人的心里大多都会选择后者。
当初,陈诚让她以苏毓敏的身份接近珞夕林,她却因为承了欧阳珊的恩,对珞夕林排斥到极点。可是后来与珞夕林相处,发现她并不是那么可恶。
哎!
世间事,皆有迹可循,但唯独感情事……。
珞夕林身边走一遭,再看欧阳珊为情所苦,作践自己,苏毓敏忍不住劝:“欧阳总监,放过你自己吧,世间好男儿多的是,不必……”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欧阳珊给斩断了:“你懂什么!这里没你事了,下去!”
一句话波波折折才说完可见她有多么紧张,有多么害怕叫她“离开陈诚”这句话出现。
“是。”苏毓敏帮不了她,只能乖巧任命的点头,经过她身边时被她按住了肩膀,她停下来回头看她,只听见欧阳珊眼圈微红,喉咙翻动,似在调整情绪:“对不起,我刚才不是针对你的。”
苏毓敏笑了:她知道。精致干练的女强人欧阳珊不过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子。
珞太太从医院回到肯辛顿家里的时候,家里的佣人一瞬间都把她当做熊猫一样供着,珞太太不明所以,问珞先生:“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当时家佣在,珞先生怕珞太太害羞,于是附在珞太太耳边小声告诉她:“家里人都知道你怀孕了,所以孕妇为大。”
哦,原来是这样。
晚上睡觉,珞先生半夜醒来,身边又不见珞太太身影。浴室里却传来隐隐压抑的声音。
夕林穿着一件真丝睡袍,站在镜子面前,暖色的光垂落在她身上,却没有任何的暖意。唇线紧绷着,手机贴在耳边静静的听着陈诚说话。
“夕林,游戏开始了。大概从明天一早开始,你就会看到珞氏的股份全面跌落,整个伦敦的股市都会瘫痪,我要让你看着让你们姓珞的人都看着,你们引以为豪的珞氏,是如何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陈诚在书房里,单手撑在书桌上,身体前倾,一手握着手机,如同着了魔一般瞪着眼睛,时不时传出鬼魅的笑声过来。
“你会后悔的!”夕林说。
“后悔?”陈诚像是听到了笑话,“不,我不会!”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半夜十二点他还不睡觉,给夕林打来这通电话,告诉她:“好好享受你这最后7个小时的美妙时光,因为七个小时之后,珞氏就不复存在了,珞小姐。”
夕林挂了电话,看着镜子里那张几乎虚脱了的脸,眼泪不知不觉间洇红了眼眶。阖眸,就那样任它掉下来。放在洗手台上的手一点点握紧,重重的打了一拳,陈诚,你一定会后悔的!
洗了把脸从浴室里出来,床头的小灯亮着,夕林看到珞宁侧卧在床上睡觉,目光不由的暖了些。
走过去掀开被子,在珞宁身边睡下,双臂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脊背上。或许,只要有他在就好。
珞宁的眼睛慢慢张开,扇形一般浓密的睫毛在光的投影下闪动着,被子下他握紧了妻子略微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