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天还没亮,白为霜就从梦中惊醒。
其实也说不上是梦,片段式的画面如浮光掠影。他只记得他在和某人告别时,转身后,一脚落入了万丈深渊。
坠落感和恐惧感他让从梦中惊醒,蹭一下,就坐起身来。一身的汗水将他浸湿,也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心中太冷。
白为霜坐在床上,寝室的人依旧睡熟,除他之外,皆是安详。他努力追忆梦中的一切,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就这么一坐到天明。
可即使天亮了,也才五点过。对他而言,还是太早了。他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想继续睡一会儿,可身上的汗渍却让他格外难受,心中的躁火,又燃了起来。
白为霜只得起身,打一盆冷水,用毛巾擦拭。冷水的冰冷,让他感觉舒适了许多。收拾好后,他抱着琴出去了。
他还从未在清晨弹过琴,虽说现在再无春色,可抬眼望去,一身绿意也足以宜人。地点还是那个地点,古松还是那棵古松,人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曾经,他在这里听过王心桐的《凤求凰》,曾经,他在这里为她谈过《凤求凰》,曾经,他们无需言语也能从琴中听取对方的心事。
可时过境迁,早已沧海桑田。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过去,恍若一场梦一般,想要记真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的听众无非是枝头三两雀,天上几片云。如果还能为王心桐再弹一曲《凤求凰》,或许这结局,就有所不同。他就这么一遍又一遍的弹着,希望藉由这清风,吹彻到王心桐的耳边。
可翻越过高山大海,再传到王心桐那里,还能剩下些什么?除非他曲子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爱。
现在的白为霜开始真正的有些后悔了。琴声把他自己的思念凝聚的清晰可见。这一份没有说出口的爱,被酝酿发酵成无尽的罪过,笼罩在他目之所及,耳之所及,心之所及,梦之所及。
琴声在质问他,为何不敢说出这份爱,枝上雀在苛责他,为何不愿再努力一把,清风在审判他,为何自以为是的让别人等他。
仿佛是所有的事物都在罗列着,质问着,苛责着,审判着他所有的罪。这份罪,由爱而生。痛苦,恐惧,害怕,愧疚,似乎又是无数人在对着他指指点点。
可这一次,他却在这审判中,这指指点点中,不断逼问下,终于说出了这个答案。
“我爱她!”
当这个答案说出口后,这所有的指责和审判,都让他对王心桐的爱更加坚定。这一切都成了这份爱的催化剂,让这份爱变得更加深沉,浓厚,纯粹。
白为霜弹完最后一曲,起身后朝着四面八方,深鞠一躬。随即抱着琴回了寝室。
既然答案已经能说出口了,既然他已经成长,不再逃避,既然他能够坦然所有,他爱她,又何惧一切?
白为霜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他要把自己变得更好,才能配得上王心桐,才能在遇见她的那一刻,倾诉这份爱。
吃过早饭,白为霜就坐车去了琴馆,这次去,不仅仅是帮师父打理琴馆,更是询问关于王心桐的事。
到的时候,才九点过,师父要早上十点才开门。于是,他就守在门口,静思。
没有任何焦虑,没有任何忐忑,也没有不安。哪怕是师父不告诉他关于王心桐的事,他也可以静静地等下去。无论王心桐有着什么样的过去,无论王心桐对他有多么的恨,他都愿意一直爱下去。
哪怕这份爱注定没有结果,哪怕这份爱成了无期徒刑,哪怕这份爱被无尽的罪恶裹挟,他都甘之如饴。
快到十点的时候,杨之琼才慢悠悠的走来。走到近处才发现白为霜在坐在门口,静静地等着。他闭着眼,似乎脸上的神色很平静。
这让杨之琼感觉惊异,这种宠辱不惊,物我两忘的感觉,出现在白为霜身上,让他着实意外,也很惊喜。
“这么早就来了?”杨之琼走近后问。
“师父,早上好,我也刚来。”白为霜睁开眼,起身问候。
“看起来,不一样了呢。”杨之琼笑着说。
“只是认清了一些事,更加坚定了。”白为霜笑着答。
“哦?有故事。”杨之琼玩味一笑,随即拿出钥匙开门。
白为霜也上前帮忙,无须师父安排,他就直接拿起扫帚先把大门口清扫一遍。随即摆好琴馆内的桌椅杂物。
杨之琼也坐在一旁的隔间,看着忙里忙外的白为霜。他收了这么多徒弟,初时本不愿意收白为霜的,哪怕他领悟了琴心,可他太容易被影响。
特别是听说他回家后,近乎三个月不弹一曲,整日堕落消沉,郁郁寡欢。他就知道,白为霜空负了一身天赋。
说起天赋,白为霜从未接触过音乐,却在短短数月之间,领悟琴心,世所罕见。这样的人多是用情至深之人,可用情至深,也容易被情伤之太重。
他就总是担忧着,哪怕白为霜一时醒悟,想要拜他为师,他也有些犹豫。可是在拗不过王心桐,也看出王心桐对他有意,最后才应允。
白为霜的表现也确实让他可圈可点,只是他的状态太不稳定,上周又遇到王心桐的事,实在他让操碎了心。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累了吧,过来喝点茶。”杨之琼对忙完了的白为霜说。
“好的。谢谢师父。”白为霜才走过来坐下。
白为霜端起茶杯,看着着碧玉般的汤色,轻闻一口,诧异的的问:“狮峰龙井?”
“怎么?不想喝?”杨之琼怪到。
“不不不,受宠若惊了。”白为霜轻抿了一口,说到。
“师父,今儿个怎么舍得泡这个茶了?”白为霜问。
“我有茶,你有故事吗?”杨之琼笑着说。
“额……”白为霜一愣,没想到杨之琼竟用这个梗来回答。
“您怎么知道,我有故事要说?”白为霜疑惑的问。
“就你心中那点小九九,还能瞒得过我?虽然你神色自若,可你的眼神,不时往我这儿看,猜也猜得出,你有事想要问我。是关于王心桐的吧?”杨之琼说。
“是的,那您可否对我说一点?”白为霜恭敬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