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换药

    观政台里除了吴莎,还有另有一名暗卫,自从徐喻明一改他当司徒时的淡漠开始对三位皇子“动嘴”,他就时刻警醒着。发现有人换药时,他第一时间报给了首领,同时,吴莎也发现了,她也不可能不发现,这天正好是她扮成徐喻明在宫里当差,她是懂医术的。
    被换掉的药对普通人来说也许危害并不大,但对本就虚弱的人来说那便是一剂至少让他休养大半年的虎狼之药。吴莎尝了一下这药,发现还挺对症,有此药方的人定然知道徐喻明的病症。徐喻明回京后,一直是张院首替他诊脉,偶尔吴莎也会试试手,她这边是不可能把他的脉案泄漏出去的,也就只能张院首那儿有漏洞。
    宫中暗卫查案有他们的章程,她倒可以去看一眼太医院里有没有可疑之人,这样的人留着对齐暄帝来说也是祸患。
    这些事自然是暗中进行,明面上,徐喻明忽然病重在家休养,就在旁人猜测观政台以后会如何时,齐暄帝宣布在幽明郡王病休时三位皇子也不用来观政台,然后又从太学抽了两名小有名声的学子,里面就有萧康思的好友卢三郎卢友琦。
    前面三位学子一步登天,伴在陛下身边处理机密要事,令天下多少学士羡慕。如今又增了两人,还都是从太学里挑的,一时间太学的门坎都快被人踩破了。
    三皇子也是在陛下下令让他们不必再去观政台时,才知道徐喻明病重的事牵扯到他的母妃。他又气又急,又可惜白白丢了参与政事的机会,他还想好好表现一把,得齐暄帝另眼相看呢。
    二皇子这会儿也有些后悔,不过若真能让老三背了黑锅,就是不能观政也没什么,齐暄帝早晚能找到其他方式让未来太子学习处理政务,到时候就不用再听那个病痨子多话,听说那个病痨子都下不了床了,真是活该。
    传言中下不了床的徐喻明正吃着吴莎喂给他的蜜蜂炖梨,他就是有点咳嗽才跟吴莎交换了没有进宫,本来想养几天,现在看来,他可以养很多天。不过如今在家养病,他有了一个困扰,就是儿子徐言山非要来侍候汤药。徐言山如今对于人情来往通达不少,父亲病了,他自然得在边上侍候着,哪怕父亲不喜欢他在,他也可以在门口守着,为母亲搭把手。
    “言山可真是孝顺。”屋内吴莎一边给好徐喻明端水一边感慨道。
    徐喻明看了她一眼,发现了眼中的促狭,他就知道她不是真夸一个人。
    “这性子也是直了一些。”
    “你若没有遇到我,也会是这样的性子。”吴莎打趣道,又问:“这样算是把你教好了还是教坏了?”
    徐喻明感觉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便问:“观政台那里有什么好消息吗?”
    这话题转的,吴莎暗叹,说:“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再病个十来天再回去,也让陛下跟新来的观政士处处。”
    “该有人已经开始拉拢这些新人了吧。”
    吴莎闻语笑着看向他,“你该问是不是已经有人被拉拢了。”
    “有吗?”
    吴莎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说:“只有两人不为所动。气节,真是难能可贵呀。”
    “能有两个已经很好了,这两个能不能守得住还不一定呢。”
    “管他呢,这世上只有有你这位真名士在,便足矣。”吴莎假作崇敬地说。
    “我还有气节?我不是中了你的美人计了吗?”
    “胡说,明明是我中了你的美人计。”
    两人相视一笑,直到听到外面徐言山帮着端着药进来了才移开目光。
    府里多了两位主子也是有好处的,对外应酬的事,吴莎现在都推给了庄氏,庄氏担心自己应付不来,还曾向吴莎推脱过。吴莎索性就把她和徐喻明将来要回钱塘的事跟她说了。
    “钱塘的气侯比京城温润,对郡王的身体好,我们早晚得回去。以后京城的事就要交给你们,你总得学起来。”
    庄氏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推。不过吴莎为她寻了一个得用的嬷嬷,让她提点庄氏,有个规矩人教着,总好过让庄氏来学她那套剑走偏锋的。即使庄氏得帮着打理郡王府,但总得说来郡王府里的日子还是挺清闲,在过继之前她一得闲还能刺绣赚钱,如今自然不能做这个了,也不能跟左右邻居来窜门的说话。吴莎那里似乎总有事忙,她也不能总去打扰,一来二去,她倒是跟沈婷依说上了话。
    庄氏早先也知道郡王有一位妾室,进了郡王府不久就遇上了她,两人早上都在正院外面等着请安,哪怕吴莎说了不用,两人也会在正院外等上两刻钟再离开。庄氏开始也不打算跟沈婷依走得太近,免得让吴莎反感。不过不久后她就发现吴莎和沈婷依淡然相处,两人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差,庄氏才会放下芥蒂,不过也仅限于早上两人一起等着跟吴莎请安的时候。
    吴莎知道了也装作不知,这点事于她真不算什么,还是宫里的这些人比较棘手。
    徐喻明病好后又重回了观政台,几位皇子也回去了,徐喻明照例对三皇子和五皇子毒舌,对二皇子却不再说什么,也不再把要紧的公务交给二皇子。
    二皇子初时还以为徐喻明怕了他,心里还沾沾自喜,等发觉事情不对时,他在观政台发了一顿脾气。当时观政台的一片寂静,新来的几位观政士显然不懂二皇子为何生气,却不妨碍他们静观事态发展。
    “二皇子莫不是觉得政务太过繁杂,应付不来,才发了这脾气?”徐喻明不咸不淡地说,继续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还盯着手中公文。
    “为何你把督查赈灾的事交给了老三安排?”
    “三皇子推举的人才适合,提出的方案也适合,我找不出不交给他的理由。”
    三皇子闻言心下得意,面上好声对二皇子劝道:“皇兄不要急,只要皇兄多花心思在政务上,下次幽明兄长也会让你试试处理要紧的差事。”
    上回徐喻明被换药的事,好险没有查到他这里,后来听说太医院一位太医被重罚,还有几个侍者不见了,二皇兄好像在府里发了一通火,显然这事跟他脱不了关系。这人也真是,自己的府里处处都是漏洞,竟还有胆子算计别人,三皇子鄙夷地想,又庆幸他是个蠢的才能衬托自己的不凡来。
    “哪轮得到你多言!”二皇子对底下几位皇子一向看不上眼,尤其是这位最爱装模作样的三皇子。
    “皇兄,我可是好意相劝。”三皇子一脸受伤地说,无奈地看向徐喻明,“皇兄许是家中有事心情不好,幽明兄长还是担待些吧。”
    要说有事也的确有事,二皇子的一位宠妾小产,说是二皇子妃动的手,二皇子一怒之下对二皇子妃动了手,让同样刚怀上胎的二皇子妃受伤流产。后来太医来查,发现二皇子的宠妾根本没有怀孕,而是她买通了医者故意陷害。陛下大怒,令人将此婢杖毙,二皇子还曾前去求情,把本来跟随他劝他不可如此行事的几位老臣也给得罪了。
    二皇子这几天听不得有人提这事,见三皇子刺他,他倒也知道得忍忍,偏又忍不下这口气,当下便上前拎住了三皇子的衣领。
    “你做什么?”三皇子没料到二皇子竟跟市井无赖一般直接动手,一时有些慌乱。
    二皇子也不跟他多言,抡起拳手就要朝三皇子打去。三皇子眼看着沙包大的拳手就在眼前了,吓得闭上眼,忽地听到“嘣”地一声细微声响,然后又听到有人吃痛的声音。是有人来拦了?三皇子暗想,微微睁开眼时便看到真的有人抓着二皇子的手臂。
    “放肆!”二皇子回头朝抓着他手臂的人喝斥道。
    “到底是谁放肆!”门口传来齐暄帝低沉的声音。
    二皇子目光一惊,马上抽回手,回头跪了下来,屋里其他人也跟着行礼。齐暄帝穿过跪着的人,走到徐喻明让出的首位坐了下来。
    “这里是让你们观政的地方,不是让你们撒泼打架的。喻守,你真是好大的威风,这是学了你母后还是学了你舅舅?你这是对谁不满?”
    “儿臣不敢。”
    “你哪里会不敢,你的胆子大的很,朝哪儿都敢伸手!”
    齐暄帝还想教训儿子,不想徐喻明却咳了一声,他也不是故意咳的,的确是喉咙痒一时没忍住。齐暄帝见他也跪在地上,让他起身在边上坐着,又让不相干的观政士先下去。五皇子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跟着他们一起下去,虽然他觉得自己跟这事也没有什么关系。
    齐暄帝也注意到了他,冷笑一声问:“喻耿,你两位皇兄吵架,你为何不劝着?”
    “啊?兄弟吵架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儿臣听闻世间许多兄弟都爱打架,感情都是打出来的。”
    “你这是什么歪理!”
    “儿臣知错。”五皇子马上答道,闭上嘴趴在地上再不敢抬头,他似乎总会惹父皇生气,母妃说这种时候若不是什么紧要事,乖乖认错总没有错。
    也不知跟谁学的这无赖性子,齐暄帝暗叹,又把目光移向跪在地上的二皇子和三皇子身上。这三个孩子,若罚了一个,剩下的两个定会闹开;若罚了两个,剩下那一个就得得意了,他隐隐有些头痛。今年开春的时候天气有些反复,齐暄帝也病了一场,感觉自己的体力远远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老了,但是直观地感受到自己老了也是头一次。
    细细一想后,他发现自己的确是老了,已经不太爱去新来的美人那儿,身上的病痛也多了。他的确应该立一个太子。
    这天,齐暄帝狠狠训斥了二皇子后,就罚他禁足半年,三皇子也以不敬兄长为由,罚了半年的俸。这点子处罚三皇子还不放在眼里,反倒是齐暄帝让六皇子也来观政台来一事令他更为在意。六皇子是蓉妃所出,才只有十四岁,尚未订亲,以前多得齐暄帝夸奖,三皇子隐隐感觉这位六皇子会是他的劲敌。
    “走了一个二皇子,又来一个六皇子。”吴莎和徐喻明回府后,便在书房悄悄抱怨道。
    “希望是个聪明的。”徐喻明微笑说道。
    聪明人分很多种,有些聪明人喜欢显摆自己的聪明,有些聪明人喜欢隐瞒自己的聪明,故意露出蠢笨的一面。吴莎不知这位六皇子是哪一种,她打听过几位皇子的事,但打听得多不深,免得让齐暄帝生疑,不过从查到的消息看得出,齐暄帝挺宠爱六皇子。他的宠爱在太子在位时,还不怎么显,这两年才渐渐为外人所知。
    齐暄帝的年纪大了,在大臣心中,他是一位心机深沉,心思从不外露的帝王,他如今这般明显地对六皇子好,难不成是想要扶持六皇子?众臣猜测着帝王的心思,有些不甘落于人后的,已经向秦家示好。秦家自然也想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不巧的是家里在床上躺了好几年的太夫人在这当口过世了。秦大人得要丁忧,也就无法与这些人来往。
    蓉妃并不是秦大人的女儿,只是秦氏一族旁支女,当初丽妃过世她被选中送入宫中为妃,照顾丽妃留下来的二公主。秦大人需要为母亲丁忧,蓉妃的哥哥秦淡泽并不需要,他如今在廷尉署当差,官至六品,说不定活动一下可以让他代替他出面拉拢朝臣。可是若让秦淡泽出面,将来蓉妃若能更进一步,她家的人还会乖乖听他的吗?就算这些年蓉妃的家人不曾因为女儿得宠产下皇子变得骄奢,更不曾对他们有一丝不敬,可是以后呢?
    他并不相信在面对权势的诱惑时,有人能真的无欲无求,一直保持一腔赤诚。哪怕蓉妃的家人念着旧情,不会对他做什么,但分不到足够的利益,那点念旧也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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