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四夫人对前头几个孩子都不喜欢,大的两个有背景,她不好下手,小的那一个她却可以使手段教训一下。偏这小子命硬,她几次下手都让他逃过了。吴莎并不知道里面的事,却知道徐四夫人瞧着不是个好相与的,当她的继子不容易。
“你怎么忽然想到问起他了?”徐喻明问道。
“安平公主提了一句。”
徐喻明了然地点头,说:“此子的外婆在闺中时与良妃是密友,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原来如此,吴莎暗想,把各种关系在脑中转了一圈,只觉得脑仁疼。轻叹一口气,她巴巴地看向徐喻明:“这种大事,以后还得你掌眼。”
“放心,交给我。”徐喻明得意说道。
吴莎当然不能放心,倒不是不放心他的办事能力,而不放心他的身体,都已经有许多事要让他烦了,她还是不增加他的负担了。不过这话不能告诉他,不然他会闹别扭的,吴莎心下想。
国公府的事最终闹到了御前,国公夫人私通之事也只是那庶子媳妇一面之辞并没有人抓到过,她如今已经编排出有人为了国公之位要逼死她的话,让齐暄帝不得不顾忌。但是他们再吵下去,宗亲的脸面都要丢光了。既然没有证据,国公之位还是传给了国公夫人之子,但是为了国公府的名声,国公夫人被命令马上削发出家青衣庵,永不得离开。
青衣庵是宗族妇人出家的地方,庵里的主持是先帝的妹妹,当初这位大长公主的驸马卷入谋逆案,大长公主知道后大义灭亲主动告发,待驸马一家获罪后,她便削发为尼到了青衣庵。先帝念其忠贞,赐了青衣庵不少田地,所以庵里的日子不算难过,就是洗衣做饭之类的得亲自动手。这对做惯的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养尊处优的国公夫人却是难以忍受的,更别提青衣庵中苦闷空虚的生活了。
除此之外,齐暄帝还挑了一位管家到国公府帮着年仅九岁的新任徐国公一起管理府里大小事务,让原本一些人的谋划落了空。新徐国公年轻虽小,但本是一位太学生,这还是前任徐国公帮他求来的名额。如今要守丧,自然不能再去求学,他正好可以跟陛下指派的管家学学如何管家。陛下说了,这位管家也只是去徐国公府帮他三年,并不会一直留在那里。
谣言起来时,他曾问过母亲到底谁是他的父亲,母亲言辞激动,态度古怪,加上他的有位兄弟平时对他也的确好得有些异常,更让他相信谣言是真的。他的母亲倒是留上话让他把事务交给一直待他好的那位兄长,如今他知晓缘由,哪里还会与那位兄长亲密来往。兄长再好,也没有他的父亲待他好,父亲一直当他是老来子,恨不得把府里的好东西都留给了他。
他心中有愧,又不得不继随这位位置,若是国公换成他的其他兄长,他母亲的下场就不止是送入青衣庵。他能尽的孝心,也只有如此了。
国公府的事,随着老国公的下葬总算是淡了,郡王府却随着热闹起来,那些认为吴莎聊得来的,一个个递帖子上门拜访,吴莎能推脱一两次却不好次次都推了。人进门了,提到了过继的事,吴莎也只有用“不急不急”的态度搪塞过去。
若有人提到什么哪家有出色的嫡子可以过继,她就算一脸惊奇地表情问:
“真的?那家人怎么会舍得?”
然后听着别人开始叭啦叭啦地说那家人的家事,她听得热闹,末了又说:“要我说这样的孩子更不能过继出来了,他就得在原来的家里杵着,不能让他的继母得逞了去。”
这人会来说,定是帮着口中这家人或者是这家人的继母的,听吴莎这样说了,不禁有些讪讪的。
有一些自恃身份,想要压吴莎一头,逼着她答应下来的,吴莎便露出一脸委屈地模样,控诉道:
“嫂嫂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嫂嫂难道是要咒我家郡王早死吗?你怎么狠心说出这样的话来,陛下知道会怎么想?我定要告诉我家郡王,让他进宫去讨个公道。”
她们连郡王本人都不敢惹,更何况是惹齐暄帝!硬的不行软的不行,渐渐她们也觉出味来,不再上门。徐喻明现下是整个皇族除了陛下外职位最高的,就连二皇子也只在朝中挂一个闲职,不曾真的接什么差事,她们还是别惹急了他才好。
二皇子妃并不为二皇子无实权这事着急,只要陛下没有偏向任何一个皇子,二皇子就还有机会。二皇子却不这么想,他面上仍是那番沉着的模样,心下却越发忿恨,连劝他的二皇子妃都记恨上了。
皇子之间的纷争郡王府不打算参与,各家皇子也不敢冒然跟郡王走得太近,生怕招来齐暄帝的猜忌又或者变成与虎谋皮的局面。
有了太医帮着调养身体,加上徐喻明很是配合,让他多休息他就多休息,也就有了吴莎时不时地要替他出现处理事务的局面。吴莎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只是偶然想到自己明明已经退体了,现在却返聘到更辛苦的岗位上,心情就有些不好。
不好归不好,活还是要做的,夫君也是得好好照顾的。
徐喻明一年下来,只病了三场,当然那些身体疲怠借病在家休息的次数不算在内。吴莎也在时不时为他把脉,见他身体的确有在好转,心下有些后悔没有早些想办法让他得到太医的救治。
“我说我要不要找个太医偷师?”吴莎一本正经地问正喝药的徐喻明。
“你倒不如拉拢一个为你所用。”
“这可不成,要是让陛下知道了还得了。”
徐喻明看了她一眼,说道:“等日后我们要出京再说吧,如今有太医院首每月来诊平安脉,也用不着你学。且那些方子,我看增增减减的并无大的变化,你好好记记就会了。”
“就是这增增减减的小改动才显大本事呢。”
“你若真想学,我可以为你去寻致仕的老太医。”
吴莎看向他,沉默了片刻后说:“我并不想正经拜师,就是想偷学。”
徐喻明并不赞同偷学,不过若是吴莎要这么做,他也不会说什么,吴莎做事有她的分寸,就是偷学了得利的也只有她一人,受害的嘛,说不定也只有他一人罢了。
到了年末,徐喻明又病了,每日咳着不好出门,偏年末事忙,吴莎不得不时常代他出门上朝再去司徒署,就是带回来的政事也是她帮着处理的多。徐喻明看了她写下的批复,对她没有不满。
“你如今处理政务已经比得过我了。”徐喻明赞道。
“少来,我知道遇着要紧事怕是比不过你。而且你这话可不能传出去,让人知道你娶了这样厉害一个婆娘,会被人说夫纲不振的。”
“不怕,他们羡慕着呢。”
“那你羡慕他们吗?病中有美妾贴身侍候着……”
“我这还病着呢,细君莫吓人。”
“切,先放过你吧。”
日子就在两人轻快的对话中悄然滑过。年前这几日,京中冷得厉害,城中得病的人不少,就是司徒署里也有不少请病假的,直到过年前几天,天气才好起来。这年立春也早,等到了正月底,各家的花园里已开始显现绿色,到了二月中旬,宫中御花园内杏花便早早开了。借着这事,宫中几位娘娘办了一场赏花宴。
赏花是假,赏人才是真。宫中三位皇子都到了适龄年纪,婚事却没有还没有着落,京城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赏花宴的消息一出,不少人家心思活络,忙着给家中适龄女子准备新衣首饰,就等着在赏花宴时艳压郡芳。
这样的宴会跟吴莎是没有关系的,偏主办此次宴会的德妃给她下了帖子,齐暄帝也让人传话,让她去。
“往年不管是宫里也是底下官员家中,办这种宴会的多少会闹出点事儿来,郡王妃是过来人,帮着看着些这些小姑娘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来传话的是齐暄帝身边的云瑛姑姑,她是借着赐药一事,陪内侍一同来的。她与吴莎关系还好,哪怕两人私下没什么来往,她却承着吴莎给过她面脂方子的情。
“陛下可真的……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用之材呀。”吴莎苦着脸说道。
云瑛一笑,说:“能者多劳。陛下还说了,等这事了了,就把效外的一座带温泉的皇庄赐给你们。”
吴莎闻言,目光倒是一亮。郡王府在郊外有两个庄子,也是齐暄帝送的,夏天避暑倒还去的,就是冬天没什么好玩的。且吴莎一直想试试大棚蔬菜,京城这边不比钱塘,一到了冬天能吃的蔬菜几乎没有,让一心想养生,又重口腹之欲的她很是不满。
“哪一个庄子?”吴莎问。
“离郡王现在的两个庄子也不远,带着的田地不多,庄院修得倒精妙,先前有皇子想求,陛下也没给。”
吴莎略微有些印象,便点了点头,笑道:“这买卖不错,我接了。”
“我这个中人可有好处?”云瑛玩笑道。
吴莎立马苦着脸,委屈地说:“姐姐是知道的,郡王府,穷呀……”
“得了。”云瑛被她逗笑了,挥挥手拦下她的话,“堂堂郡王妃,如今倒越发出息了,都学会了喊穷。”
“这有什么,我原就会,只是那时到底还没有嫁人,不好意思说,免得夫家以为我是个小气的看不上我。现在却不怕了,多喊几声,夫家才知道我是会过日子的人,只会对我更好。”
“你呀你~”云瑛笑得说不出话来,见有人过来,想是跟来的内侍已经吃好了茶,也就起身与吴莎告别。“早知你是这般促狭的,真该把你留在宫里解闷。”
“想不到姐姐竟是舍得金屋藏娇的人?且先把价开了,容我考虑考虑。”
“等着吧,我也得好好想想,也不能亏了。”
云瑛也跟着说笑道,又马上收了收气,换上一张严肃的脸出去与内侍汇合。
这天徐喻明也没在,他总算养好了病,天气又暖,吴莎就放他出去上值,就跟放人出去透气一般。徐喻明回来时,听说陛下又赐了药材下来,心下惊讶,回屋又就向吴莎问起了此事。
“宫中不是有赏花宴嘛,陛下让我一定要去,帮着掌掌眼,还把好处先给了。”吴莎感慨着又朝徐喻明斜了一眼,“要不要我帮你也带点花来?”
“不必,家中春花正好,再多别处花草恐招狂蜂。”
“哪里的狂蜂?”
“外面飞进来的,总不能是自家生出来的吧。”
吴莎轻哼一声,笑笑不接话,耍嘴皮子是没有用的,实际行动最要紧,当然她也没从徐喻明的实际行动上看出不妥来。
徐喻明心知吴莎去参加赏花宴也许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可就是再复杂,旁人也算计不到郡王妃头上,现在他们盯着的都是几位皇子妃的位置。
三位皇子中,三皇子和五皇子是德妃和良妃所出,自然最受人瞩目。婉美人所出的四皇子身份是低了些,但胜在齐暄帝是个念旧的,哪怕宫中新晋了许多美人,每月仍会去婉美人的殿里坐坐,对四皇子也很是宠爱,甚至有人说过如果不是四皇子身份低,太子之位说不定就轮到他了。
四皇子性情谦和,比起有些跳脱的五皇子和高傲的三皇子,还是颇得官家小姐的青睐。也有些人家想着三皇子妃和五皇子妃是轮不到她家了,这四皇子妃还可以争取一下,一时间,四皇子倒成了最热门的皇子。
吴莎去参加赏花宴前已经稍微探过底。这种女人间的事,宫中也不会派出太多暗卫一一调查,等定下人选了再查也不迟,不然多费时费力。被拉了壮丁的吴莎却不得不靠自己费时费力去打听,不过她又拉了另外两个壮丁,就是安贵和钟富,都是郡王府的人谁都别想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