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今日郡王还是没来?以往不在京城也就罢了,现在都回京了,也不来太庙拜祭。”
“听说是病了。”
“又病了?怎么比我们两个老骨头病痛还多?”
“谁说不是。还说什么江南山水养人,他在那儿住了这么些年倒把身子住坏了!”
“许是他心思……许是他那郡王妃照顾得不经心……”这位本来想说徐喻明思虑过多,但是他能想多的不过是那些事,他一想到这个也不敢再说,马上找了另一个理由。
徐长丘没品出他压下的话,反倒觉得他说的不错,定是他娶的底细不清的女子撑不起门面来又照顾不好他,合该再给他府里添几个人。徐长丘年轻时身边的女人不少,现在年纪大了,底下几个儿子孝顺,还记得每年给他换一个水灵的丫头,哪怕他现在有心无力只能摸个小手,但是瞧着这样年华正好的姑娘立在身边他心里就舒坦。
他的几个儿子也随他,屋里的女人不少,不过他们娶的媳妇一个个都是厉害的,也没有闹出宠妻灭妾的事来,至少闹到他面前的没有。他一听说徐喻明只有一个妾室,便觉得吴莎不贤,哪怕徐喻明身子不好,给他换几个新鲜的在跟前放着,让他看着舒心些也好呀。偏光是这样看看,吴莎也不肯,可见不是个好的,徐长丘暗想。
到太庙拜祭完后,宗亲们会入宫用饭,因为人数众多,男女是分开了的。晚上就是春宴,宗亲大都会在宫中留到晚上吃了春宴再走。宗妇入了后宫,与石皇后在一块儿用膳,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确定吴莎没来,面上还有些失望。她们有心想与这位司徒夫人交好,偏一直找不到机会。
石皇后与宗妇的关系一向不好,石家当初还动过宗亲的田产铺子,结果闹到了宫里让她很是丢了面子。动了几筷子,她就以身子不适为由走了。宗妇们也看不上这位上不了台面的皇后,只可惜宫中其他妃子不能前来,不然她们宁可和她们套近乎。
其他宫妃没到,二皇子妃却是在的,也有宗妇上前与二皇子妃搭上话,不管将来如何,说几句话总没事。有些人聊着就聊到了郡王妃这儿,听说二皇子妃也没有跟这位郡王妃见过,她们都有些惊讶。
“就算这位不爱出门,也不能一直呆在府里呀?”
“郡王体弱,嫂嫂在时刻在身边照顾着也应该。”
听她这样说,其他想要说几句不是的宗妇一时倒不好出声。见她们又要转换话题聊其他的,里面有几位倒有些急了。她们还想等她们议论郡王体弱无子时,聊过继的事呢。
徐喻明没有孩子,也许也永远不会有孩子了,等他年纪大了,自然要有一个孩子继承香火。趁着他现在还在京中,最好能把这事定下来,谁知道将来他会如何呢。许多宗亲家里都有一两个多余的孩子,这些都不是庶子,过继一般不会用庶子,他们都是前任正妻留下来的孩子,虽是正经嫡子但是家里少他一个不少。
各府的夫人能和夫君白头到老的真不多,病死的、气死的、因为娘家变故消失的……她们留下的孩子也就成了继任主母的眼中钉。有后娘就有后爹,这话放在高门大族也合用,可也不是每个继妻都是能狠下心来把前任留下来的孩子给除去的,大都就是压着他们不让他们出头罢了,当然要是正当的名头让他们离得远远的就更好了。
原本她们应该把这事跟皇后说,让她去陛下那儿摸摸底,但皇后跟她们不对付,她们也不想搭理她,就把目标放在了二皇子妃上。偏二皇子妃滑溜得很,总不把话往郡王那边提,她们也不好说下去。二皇子妃自然不能提,徐喻明是皇长孙,现在风头正盛,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打算的,她可不敢沾上他们的事。
宗妇在她这边说不上话,宗亲们却借着酒劲把过继的事在陛下面前露了一嘴。他们倒没有提谁家有孩子可以过继出去,只想先看看陛下的意思。
齐暄帝听了只附和地点头,说:“老大哥说的是,这事是得让阿明那孩子想想,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在场的都是人精,也就明白齐暄帝是把事交给徐喻明做决定了。偏偏徐喻明回京一年多,也没有去宗族里走动,他们就是想跟他提这事也找不到机会。可只要他在京城里,他们总有走动的时候,大不了去司徒署门口等着,他总跑不了。
徐喻明和吴莎还不知道宫里有人在惦记着他们,两人今天难得赖床了,吴莎是个几乎天天在锻炼的人,但春节期间,她给自己放了三天假。多她也不敢放,怕身体锈住了。徐喻明见她懒在床上不想出去,他就陪她躺着,就连早午两餐都是下人送到床边来的。
“这日子过的……”吴莎吃着饺子,靠在床上微微眯着眼,她有点睡太多,头有些昏沉沉的。
“像猪一样。”徐喻明接话道。
正嚼着饺子的吴莎眯着眼瞟了过去,可惜一点威势都没有,只换得徐喻明淡淡的笑。
“堂堂郡王,竟然跟猪躺在床上,这传出去能听吗?”
“这样私密的事岂能让外面的人知道,只要我知道你是就是了。”
吴莎真是彻底无话可接,只得叹道:“你这张嘴呀~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
“你不正吃着吗?怎么会饿死。”
吴莎举着正要送进嘴里的饺子,也不知该不该吃。瞪了徐喻明一眼,她一口把饺子吞进去,像猪就像猪吧,猪一样的人生也不错。
就算是像猪一样吃吃喝喝的正月里,吴莎还是很快知道了皇室宗族想给徐喻明过继一个孩子的事。人缘好没办法,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没有人觉得需要瞒着她。吴莎知道后一时倒没有跟徐喻明说,她觉得过继个孩子也没什么,就是这孩子怎么挑是个麻烦。
徐氏一族也算是个大族,但族中出息的子弟却不多,怎么说呢,皇帝愿意出钱养着他们给他们一些闲职,他们也不费心搞事情。且开国皇帝这一支其实算是徐氏一族的旁支,当时贩马的生意做得特别好,为了把生意做大,这一支的人离开了原籍,去了靠近边关的地方养马贩马,渐渐吞并了当地大族。
贩马生意没点人手,也没有人敢做,他们也就偷偷训练了一支队伍,后来因为天灾人祸,这支队伍一下子壮大了,这才有了徐家借乱世抢夺皇位的资格。
当开国皇帝登基了,本家的人也入了京被封了一堆有名无实的爵位,不过实权却一点没沾上,这也怪当时的族长是个喜欢倚老卖老的,把开国皇帝给气着了。开国皇帝也没有打算一直晾着宗族的人,若真有那些出色的,他也愿意用,偏这些人得了爵位后一下子丢开家族那点子清贵气,变得越发不像样。加上族里的妇人跟历任皇后关系都不好,哪家女子都不会跟硬给她男人塞女人的妇人们好,陛下跟宗族之间关系也就更淡了。
不过这些都算是老一辈的事,郡王若真要过继一个孩子,定然是从小教养起的,也未尝就教不出一个好的来。想是这样想,她却不想在徐喻明“公务正忙”的时期去认一个孩子回来,多少会有些不便,好不容易摆脱了养孩子的日子,她怎么也得过几年二人世界后再去想过继的事。
到了安平公主大婚那天,徐喻明和吴莎也去参加了喜宴,也算是在众人面前亮了相。安平公主府早在去年就已经修好了,地段和面积都要好过郡王府,安平公主成婚后会和驸马住在这儿。公主府离驸马家里也只隔着两条街,算不得远,成婚后她少不得要去尽一下当媳妇的本份,哪怕她是公主,有些事也是不得不做的。
喜宴上男女是分开的,为了顾及宗亲,宾客的座位是按辈分亲疏排而不是按官职,徐喻明也就理所应当地坐到了几位皇子那一桌。
徐喻明与他们见过礼后,便哑着嗓子说道:“某偶感风寒伤了嗓子,还请见谅。”
本来好奇打量着徐喻明,还要问他什么的徐喻耿听他这般说,也就只好作罢。其他人也不能问他什么,只能说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再聊起了一些字画器物的风雅事,一点也不往旁的事套。他们聊得兴起,也不忘记照顾到徐喻明,间或问几句“是不是”之类的只靠摇头点头就能应对的话。
男客这边其实就算把酒言欢也聊不到什么要紧的话,人口多杂的莫落了把柄。女客那儿没那么顾忌,吴莎没有坏了嗓子,自然成了众妇人聊天的对象。二皇子妃跟她同桌,两人没有正式见过,吴莎却是知道她的。见过礼后,吴莎被安排到二皇子妃身边坐下。
“堂嫂以前在洛阳住过吗?”二皇子妃亲切地问。
吴莎假作拘束地坐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只住过几日。”
“我瞧堂嫂很是面善,还以为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我瞧着也像是见过。”坐在吴莎另一边的妇人凑近笑道。
“在哪里?莫不是在梦里。”席上另一位妇人打趣道。
一桌子女眷不由得笑了,吴莎尽管都知道她们是谁,却还是得装着困惑的模样,连笑也淡淡的。二皇子妃见状一一把在场的人介绍了,吴莎也跟她们见了礼寒暄起来。一桌女人聊起天来,就跟掉入了一群鸭子中间,吴莎作为其中的一只,很是配合地发出“真的?”“还是这样的事?”“是是是。”“好好好。”,一直到开席她们才收了声音,也发现光顾着闲聊,正事还没有说。
既然都开席了,大家也都安静吃着饭,都是皇家的人断没有一边吃饭一边说话的,顶多夸一下新上的菜做的不错。虽不开口,众人却用余光盯着吴莎的动作,想看看她的一举一动是否有不当之处。吴莎作为萧家义女来历成谜,在徐喻明当上司徒后,有人爆出吴莎曾是徐喻明身边侍女,因得徐喻明宠爱,才有幸提了身份嫁入皇家。
这件事宗亲里面都传遍了,但没有人敢闹到齐暄帝面前去,毕竟是他赐的婚,吴莎的来历他怕是早就知情,让这样一个女子成为郡王妃怕也有他的用意。
就算是侍女,出身贫寒的侍女和犯官之后还是有差别的,有人甚至传说吴莎本就是徐喻明瞧中的女子,可惜他的亲事被王氏左右,他不能娶心中所爱,谁曾想在他到了钱塘后与她再次相逢,两人再续前缘。这故事听着像是一回事,流传得也最广,也有很多人说的是吴莎心机深沉,听说郡王被贬钱塘故意接近。
吴莎也不理会,顾自装着无知妇人,若她们有事来烦她,她就推到徐喻明身上。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男客那边传出声响,马上有仆役来说是陛下来了。本来这样的场合帝后一同出现也不稀奇,皇后病着良妃也是可以跟着出来了,毕竟是她的女儿成亲。女客还等着向良妃贺喜,等了许久却不见动静,过了一会儿男客那边也安静了下来。后来她们才听说来的只有陛下一个,没有皇后也没有良妃。众人心思各异,面上不露什么,继续静静用饭。
女客这边鲜少有人喝酒的,很快也就吃好了,男客那边却还吃不到一半。有些女客是带着孩子来了,孩子坐不住,她们便起身告辞。见有人先告辞了,吴莎也跟着起来去向负责迎送客人的宗亲告辞。
“这么快走,郡王那边还没有散席呢~”妇人一脸不舍地拉着吴莎说。
“也差不多时间了,郡王身子不好。”吴莎面带无奈地说。
正说着,便有仆役通传说郡王在外面等着了。吴莎一听,连忙跟在场的人拜别,快步走了出去。
“郡王倒是看得紧,竟像一刻也离不了似的。”先前打趣的妇人轻笑道。
这回在场的人只是笑笑,并没有附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