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寒暄后,萧墨言摒退了下人,徐喻明也让忠宝去边上茶水间侯着。
“想不到能见到正主。”萧墨言说道。
徐喻明眼皮一挑,对萧墨言认人的本事不多说什么,只道:“内子是个爱玩闹的,每日出去玩耍一趟,不过就是图一乐。只是司徒之职职责重大,她不欲沾手,便又推给了我。”
“司徒一职牵扯甚广,我还想跟她好好说说。可惜了……”
徐喻明一笑,面色淡然,心下却置了气,庆幸自己是个肚量大的,不然岂不是要跟吴莎起了嫌隙。
“莫不是萧司徒嫌某愚笨,学得没有内子好?”徐喻明故意问。
“怎么会呢,郡王您是再聪慧不过了。”
“不敢跟萧司徒比。”
“如今我已经不再担任司徒之职,郡王可不能再这么叫了。”
“早晚的事。”
“却不一定。”萧墨言淡淡地说,朝看过来的徐喻明说了三个字,“霍太尉……”
太尉一职原就比司徒紧要,但萧墨言当上司徒的这几年,从太尉手中分走了不少职务,不过霍太尉在朝中关系复杂,萧墨言也没有讨到太多的好。最要紧的是霍太尉嫡亲的幼妹嫁到了许家,宫中的许良妃正是许霍氏之女。一些中立的官员在太子之位分明之前不好站队,而萧墨言也不能跟霍太尉斗得太狠,免得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他丁忧在家,原先在他为齐暄帝在朝中所谋划的局面怕是会起变化。萧墨言看向徐喻明,也不知眼前这人和他身后的女子,能不能牵制住霍太尉。
要是让吴莎知道她以为只要担个名头的司徒一职,还肩负着斗倒太尉的重任,估计会在心里掀桌。徐喻明却是有所预料,霍太尉和萧司徒这两年看着相安无事,但前面是各自都出过招的,霍太尉年纪又大了,之后会如何还真不好说。但萧墨言这一丁忧,算是把他前面的布置都弄乱了。
萧墨言自己也没有料到父亲会这么早过世,去年夏天父亲贪凉在大夏天泡澡泡过了得了风寒,夏天的风寒本就难治,家里初时也没有放到心上,谁知一场小病拖到入秋成了大病,翻年人竟然就过世了。萧墨言直到父亲过世前的几天,还在想不过就是风寒,应当不要紧,他倒也开始布置人手,可惜还没有布置完成。
齐暄帝会挑了徐喻明接任司徒,超出了他的预料,却又是眼下最好的情况,若是谋划得好,能一箭双雕。萧墨言心里暗暗盘算,看向徐喻明的目光波澜不惊。
徐喻明很是淡然地看向他,问:“太仆、鸿胪、廷尉三位大人如何?”
萧墨言见他不为霍太尉的事所乱,倒也感叹一声,也开始一一说他底下的官员,还有他要经手的事情,以及眼下着紧的几件事。等这些事情一一说出,萧墨言自己都觉得这些事情太繁杂了些,也难怪吴莎会跟徐喻明换回来。不过徐喻明的身子要是日日操劳也撑不了几天,少不得有吴莎上门的时候。
从萧府离开时太阳已经落山,哪怕是初春,傍晚的风也带着凉意,不像钱塘的晚风那般柔软。徐喻明轻叹一口气,又不由轻轻咳了几声,这才想起吴莎的嘱咐,又低声多咳了几下。待他回到郡王府时,喉咙多了一丝瘙痒,他轻轻压着,回了正屋。
“回来了。外面冷吗?”吴莎迎着他进了屋,伸手握了一下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得很,不由皱起了眉。“不是带了皮草的披风吗,怎么没穿着?”
“中午的时候有些热,就没穿着出去。”
吴莎按着他的脉,板着脸看向他:“我正好熬了药茶,你先喝了再去换衣服吃饭吧。”
“好。”徐喻明应道。
吴莎把温着的药茶端了过来,见他面色不改地把茶喝了下来,也有些心疼他。
“你想不想身边跟一个像我一样面面俱到的小厮?”
徐喻明放着碗,表情稍微动了动便能马上恢复平静,这药茶比平时的苦,他暗想,记着吴莎问他的话,答道:“你能得闲?马上各家夫人就要找上门了……”
“呃……你先让我静静,我不想记起这些。”吴莎为难地按着头,又偷眼朝他看去,与他相视一笑。
“大不了就称病。”徐喻明笑着说。
吴莎点头,心下只是觉得麻烦,怕倒是不怕的。
“那就等应付了她们再说。”
到了第二天,徐喻明亲自去上朝,吴莎也早早醒了,亲自为他穿上衣服化了妆,又把了一下他的脉。
“本来该让你喝点药再去,又怕你喝多了殿前失仪。若朝中无事,记得早些回来。”
“我知道。”
朝马车在蒙蒙亮的清晨离开了郡王府,吴莎在门口站了许久才回。守门的小厮暗道难得,前些日子郡王去上朝,郡王妃都没有出来相送,听说会在府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如今郡王得了官职,她连懒觉也不睡了亲自送到门口。男人到底要有点本事,不然连自家婆娘都降不住,门房心想。
吴莎回去也没有心思睡,直接去了正院小厨房开始熬药,心下想着,如今的马车够大,其实她可以把小炉子弄到马车里,一路煎着药,等徐喻明下了朝正好能喝。越想越觉得有理,她甚至等天一亮就让人去买个新的火炉和药罐,别人在马车上煮茶,郡王府在马车上煎药,想想倒也别致。
等下人把东西买回来了,徐喻明还没有回来。药已经熬好了,吴莎把药热着,就等着徐喻明回来喝,却又想,徐喻明说不定不会这么快回来,昨天她直接回了府也没有去司徒办公的衙署露面,底下的长史等人该等不及了,今天徐喻明说不定会去露露面,又或者正式跟齐暄帝碰个面。
吴莎这样想的时候徐喻明的确跟齐暄帝在一块。齐暄帝上朝时就觉得今天的吴莎有点不一样,在看了许多眼后,他才发现这次来的不是吴莎,而是徐喻明本人,齐暄帝在下朝时便借故召他去了御书房,与他一叙。
与他分别近二十载,齐暄帝时常想起徐喻明,尤其是见多了自家孩子的蛮横暴躁后,越发觉得徐喻明懂事,也开始怀念成为帝王之前自由自在的日子。他仿佛忘记了那时受王氏压迫时的提心吊胆,只记着一些琐碎又有趣的事。巧的是,他只是一提,徐喻明便能记起来。
到底是真人!齐暄帝暗叹,叔侄相见本来应当激动的,但他有了上一次白激动的经历,见着真人时反倒平静下来,好在寻了些话题后跟徐喻明能聊开,他也渐渐找回与亲人相见的喜悦,哪怕徐喻明面上淡淡的,语气却是温和的,这模样跟他的皇长兄一模一样,都是克制又温良。
想到此,他不禁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这个大侄子。
“吴氏待你可好?”
哪话问的倒像是徐喻明嫁到了吴家一般,齐暄帝还不自知,反正在他看来清瘦俊逸的徐喻明比吴莎斯文多了。
徐喻明闻言朝齐暄帝行了大礼,说道:“多谢陛下当日成全。吴氏,极好。”
齐暄帝深深为徐喻明的眼光捉急,果然王氏害人,都把他聪慧的大侄人吓得不懂怎么分辨好女人了。想了想,他又问:“沈氏可还合你的眼?”
哪个沈氏?徐喻明一时不解,恍然才明白齐暄帝说的是沈婷依,面上不由有些讪讪的,感觉皇叔管得也太宽。
“她与吴氏关系极好。”他照实说道。
哪怕知道两个都是女的,齐暄帝听到这事还是觉得有些怪,总觉得吴莎在抢徐喻明的女人。算了,他还是不要多想了,小两口的事让他们自己烦去。
“你昨天去了萧府,萧卿可与你交接清楚了?”
“萧大人倒是说得清楚,只是小侄愚顿,恐不会像萧大人做的那般好。”
听徐喻明改了自称,齐暄帝心下对他又亲近不少,“你尽力便可,莫累坏了身子。”
“谢陛下体谅。”徐喻明说完,觉得还是得让齐暄帝交个底,“其实就是小侄身子坏了,还有吴氏呢。”
“她还会出面?”
“等我把前头的事理顺了,就交给她去,大事就商量着来吧。”
齐暄帝点头,心情有些复杂。要说吴莎是他的手下,徐喻明事事跟吴莎商量,他应该感到安心,但一想到皇家的人一个个的都被女人拿住了,他心里就不是滋味。先帝是这样,他的皇兄是这样,连他侄子也是这样,齐暄帝自以为也就他还算硬气,却也不能随意跟宫妃闹僵。
许是瞧着自家侄子可怜,他留徐喻明用饭,还特别安排了几个颜色出挑的侍女在边上侍候,可惜徐喻明并不多瞧一眼。要他自己有看中的还好说,偏他一点念头也没有,倒让齐暄帝不好给他送人。他也担心自己这边送了人,吴莎会闹出点什么事来。当初赐四个美人下去时,他们在钱塘,吴莎想找事也找不回来,加上他也默许了吴莎自己处置那些人,吴莎也用不着多计较。
要是他现在再安排,吴莎怕是不能忍,他刚给扔了一个烫手的活计,有其他安排也得过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