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连上朝也替幽明去吧?”
吴莎本没有这个想法,不过……
“看天气好不好。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地就守寡。”
齐暄帝一时又不知要怎么接话,登基以来能这样跟他说话的除了萧墨言、常乘山也只有她了。这样想想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她还是原来的心性。
“要不要让太医去看看?”齐暄帝本就打算今天徐喻明入宫时让太医帮他诊诊脉,看看他的身体到底如何。
吴莎点头,说:“谢陛下。”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齐暄帝还留了她在宫中用膳,一直到午后才让她回去。到了晚间,郡王府便传出郡王病倒的消息,第二天,齐暄帝就派了三位太医去郡王府,太医开了方子回宫后,齐暄帝召了他们问话。
“你们是说郡王气血不足、五脏虚弱,恐难长寿?”齐暄帝问。
“要是好好调养,与常人相差也不大,只是忌劳忌大喜大悲。”为首的太医院院首张太医说道。
“你们也这样觉得?”齐暄帝看向其余两位太医。
两人点头称是,还说:“郡王妃也拿出了以前郡王用过的各种补方,皆是调理五脏补气血的温补良方,若是继续服用这些方子,又能操持心境平和,总能多活五到十年。”
说话的楼太医是太医院中最耿直的,先前他为太子诊病些差点没被打死,齐暄帝救下了他,让他继续在太医院中任职。宫中总要有一二个说话不打哈哈的太医,不能像张院首似的话只挑好的说,张院首也是得了教训后学乖了。不过楼太医如今说话也委婉了许多,他说五到十年已经是很保守的数字,病人要是调养得好,再多活几十年也是有的。
“张院首,以后每个月就由你去郡王府请平安脉,好好保养郡王的身体。”齐暄帝说道,马上又加了一句,“若你出诊时有其他人来相请,除了朕,任何人都不能越过郡王。”
先前曾出现过美人惊胎,而张院首被石皇后拦在宫里的事,齐暄帝可不希望同样的事再出现。
“是。”张院首连忙答应,退出宫外时却与另一位太医交换了眼色。
“看来陛下很看重郡王。”楼太医不由说道。
“慎言!”张院首瞪了他一眼,难道就他看出了吗?没看到他和另一位太医都不敢说只敢用眼神交流吗?
楼太医不知他话里的意思,却还是呐呐点头,心下却想,若不是为了太医这个名头,他才不到这宫中来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呢。不过他也不是一点也没有长进,今天他就又变得更会说话啦。亏得张院首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就他这样的还算会说话,别惊掉其他太医的下巴。
吴莎对太医的医术还是相信的,加上徐喻明在路上受了点风寒,的确得服药养养,就用了太医开的方子。她和徐喻明还对太医所开的方子研究了许久,直到拆了一包药之后,才从字迹龙飞凤舞一般的药方里认出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药。
既然徐喻明病了,还惊动了三个太医,郡王府之后自然是要闭门谢客。吴莎年前也就出了一次门,就是去萧府看望她的义父。她去的时候正好萧康思也在,一晃他已经十一岁了,吴莎差点没认出他来。萧康思见到她也有几位意外,有些腼腆地上前叫了她一声“姑姑”。
“都成大孩子了,好,要是你姑父见到你一定高兴。”
“听说姑父病了,小侄应该去看看的。”
“等他再好一点的时候吧,这会儿去他没力气考校你的功课。”
本来还有些拘谨的萧康思听吴莎这样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吴莎一向是爱说笑的性子,又亲切又有趣。吴莎探过病,跟萧老夫人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从屋里出来,和萧康思在暖阁聊了许久,一直到日近偏西她才告辞。
“姑姑,你吃了饭再走吧。”
“可不敢背着你姑父在外面吃饭。”吴莎笑道。
萧康思隐约想起了姑父的性子,跟着偷笑一声,吴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跟他挥手告别。直到吴莎离开,她也没有在府里遇到萧墨言,临近年底有许多事需要他决定,他脱不开身回来,想到她总归是在京城,迟早会见上一面。
直到了腊月底,他才算空闲了下来,正好听萧康思说要去看徐喻明,便让他投了帖子,等那边答应了,他就跟儿子一块上了门。帖子用的是萧府的,但只报了萧康思的名字,徐喻明以为只是萧康思会来,等看到萧墨言竟然跟着来了,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萧司徒,好久不见呀。”徐喻明拱拱手说道。
“好久不见,郡王今天的气色不错,想来病是大好了。”
徐喻明轻笑地看向他,就他这脸色,就没有气色好的日子,这人摆明的是来气他的。
吴莎瞟了一眼,也懒得理会,索性就说:“我去跟康康说会儿话,你们两个或下棋或喝茶的,随意。”
“义妹且去,不用顾虑我,我和郡王好好聊聊。”
希望别把徐喻明气出病来,吴莎腹诽,有些担忧地看了徐喻明一眼,见他神色不变,便拉着康康去了边上,聊起了他这些年的生活。
她们在偏厅聊得热闹,徐喻明和萧墨言这边却显得有些冷清,两人都顾自己喝茶,不多说一句话。徐喻明身体不好,茶水也不能多饮,忠宝给他上的茶是温补润澡的沙参玉竹茶。喝完一杯后,萧墨言看向边上放着的棋盘,把玩着棋盒里的黑子,朝徐喻明看了一眼。徐喻明也没有多言,就在移座到了棋盘前,两人便在一块儿下起棋来。
忠宝也是才调到徐喻明跟前侍候,他一向觉得郡王不好亲近,但今天的郡王看上去尤其不好亲近。他站在边上不敢恍神,只听得棋子一下下落在棋盘上的脆响,还有不远处吴莎和康康的说话声,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还笑了起来,康康还向吴莎撒娇了。
“姑姑,我都是十一岁了。”
“是是是,我知道,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啊呀,你说说大孩子平时都在想些什么乐子?”
康康不语,他因为天资聪敏,在学堂里是跟着比他大几岁的孩子念书,他们会偷偷聊男女之间的事,还会故意逗他。吴莎看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这事她真不便开口聊,得交给男人。她朝远处下棋的两人看了一眼,默默觉得由徐喻明来说会比较有趣。
徐喻明背上一寒,暗想,定是对面这人棋力不如他现在正在心里骂他呢。
两人的棋最终没能分出胜负,因为下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吴莎来叫他们吃饭了。齐暄帝赐下来的厨子不错,这些天吴莎都没再亲自下厨,不过康康来了,吴莎也就下厨为他做了一道糖醋肉,这菜京城的黄馐楼也有,外面会做的还不多,像吴莎做的这般道地的就更少了。萧墨言以前吃过吴莎做的,之后若是去黄馐楼定会点这道菜。
黄馐楼算是自家生意,吴莎做这菜时也没让人在身边打下手,免得让人偷学了去。安贵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吴莎会一些只有黄馐楼才有的特色菜,哪怕吴莎说是因为她先前给黄冲治咳嗽的药方子换的,安贵也不怎么相信。不过吴莎曾说过,她以前无事会跑到大户人家的后厨偷学他们做菜,有一些厨子躲起来偷偷做的独门菜式也被她在暗处偷学了去。
安贵年纪还小,也不曾去各处赴宴过,自然不知道各家府邸是不是真有这么多私房菜,加上吴莎还会想一些自创的新菜,她曾分到过一盘味道甜的发腻的用绵苹果做的菜(其实是做失败的拔丝苹果),有这样的敢于尝试的劲头,成功做出新奇又好吃的菜来也不稀奇。
吴莎知道自己的厨艺差点在安贵这儿露了底,她只能装不知道再慢慢补救,现在也不知救回来了多少。她只能继续装没事,才能彻底骗过去。就跟易容一样,只有彻底相信自己就是那个人,哪怕面容上有几分不像,旁人一时被人的神态迷惑也会分辨不出。
“还是姑姑做的糖醋肉最好吃。”萧康思咬了一口糖醋肉,满足地说道。
若是在自家,他是不会在吃饭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神情也不会说话,但在郡王府他却没有注意礼节,哪怕他的父亲就在他身边。他隐约觉得在郡王府的父亲跟在自家的父亲也是不一样的,他更喜欢在郡王府的父亲。
“那就多吃几块,以后放学若是没事也可以到这儿来,就当是来找你姑父做学问的。”
康康连连点头,还想朝徐喻明露出灿烂的笑脸讨好一下,就听徐喻明淡淡地说了一句:
“下次你再来,我得好好考考你。”
他都快把这事忘了,康康默默吃着饭想,也不知徐喻明要考他什么,尽管徐喻明比他学堂的先生们年纪都小,但看着最比他们都严厉。族学里有一位爱打人手心的先生,康康并没有挨打过,但遇到这位先生时还是会特别小心,生怕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惹先生惩戒。徐喻明不会打人,当初就算是遇到铁头和山子这两个学不进去的孩子,他也一次也没有打过他们。但是他们还是很怕他,他也怕,但又不会因为怕就避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