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儿子投射过来的惊愕目光,韩淑珍垂着头,靠着墙的身子随着墙壁无力的滑下。
这不是默认是什么?嗡的一下……何煜脸上一片死寂和苍白。
那一天,是何煜一辈子都不愿意回想的残忍过往。
嘈杂世界里,言婉的哭声震得他耳膜发疼,言婉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漆黑无边的巨大漩涡里。
那一天,地上的韩淑珍狼狈的爬向言婉,把她抱在怀里,她悲恸的嚎啕大哭,她抱着女儿,泣血的悲鸣,“对不起,婉婉,是妈的错,都是妈的错,忘了之前发生的事,忘了……”
言婉意识已经有些混乱了,全身在颤抖,但她却又哭又笑道,“忘了……都忘了,何俊峰是谁呀?对了,他是我的叔叔,叔叔,哈哈……老天爷呀,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想要爱他而已,我爱的那么卑微,爱的那么累,可他却是叔叔,那天做四维彩超,医生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可我不相信,现在我信了,因为那不是孩子,是孽种、畸形,孽种……哈哈……”
那一天,从何煜眼眶中流淌的泪好像怎么流都流不尽似的。
那一天,韩淑珍宛如一个失去魂魄的木偶一般,不再哭,不再愤怒,绝望和麻木瘫坐在言婉的身边。
那一天,龙子昕心情百转千回、跌宕起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心里发堵,但她却兀自微笑着,后来她的脚下宛如踩在棉花上一般,刚要迈动脚步,她的身体被人从后方拥入怀中,她下意识挣扎。
“是我。”耳边传来何俊峰温暖又痛心的声音。
她身体开始发抖,有破碎的哭声从她嘴里流泻而出。
“没事,一切都过去了。”何俊峰声音温柔,静静的安抚她。
泪水滚落,她转身忽然紧紧抱着何俊峰,把脸埋在他胸前像个受伤的孩子痛哭不已……
在这世上,人会哭,因为人有七情六欲,有诸事烦忧,但佛没有。
佛在笑,千百年来佛一直笑的很开心,佛看着万丈红尘,看着挣扎在孽欲里浮沉的凡夫俗子,看人们又爱又恨,看人们喜悲参杂,佛祖微笑相待,面容无比慈祥,嘴角的笑容好比容纳百川的海水一般深不见底。
但佛总要说些什么,于是佛说,“苍生难渡!”
其实世间的爱情都是一样的,如果不是幸福,那就只能是痛苦。
……
龙子昕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入目便是一片白,她一时不知道身在何处,当看见房间里的一些医疗设备……
医院?
头皮一紧,手下意识摸了摸腹部,腹部隆起,没有任何异常,她松了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她的身边还睡着一个人,转眸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何俊峰。
意识慢慢回笼,她想起来了,在何煜的公寓,她不管不顾抖出了一切,后来何俊峰来了,她倒在他的怀里哭,再后来……应该昏厥了。
何俊峰在沉睡,看样子只是闭眼小憩,似乎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睁开双眼清醒过来,但是她知道他睡着了。
他似乎比她还要累,呼吸有些不稳,做噩梦了吗?
她没有惊醒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的俊颜,眼睑下显现出淡淡的青色,她的左手被他攥在手心里,纵使在他入睡后仍然霸道的不予松开。
看得出来,何俊峰很怕她出事!
她笑了笑,修长干净的手,手心温润微热,喜欢跟她十指相扣。
手臂有些麻,她动了动,身旁的俊雅男人被惊醒,睁开双眸,熟悉的眼神晦暗难懂,里面尽是贪恋温情。
龙子昕看了看拉着窗帘的窗子,再看看房间里亮着的节能灯,“……天黑了?舅舅、言大哥、萧大哥他们是不是去帝豪餐厅了?”乖乖,她还记得三十一号晚上要在帝豪餐厅为何俊峰庆祝生日的事情。
何俊峰的内心被一种强而有力的震动冲击着,伸手将她转过身来与他对视,眼眸深深,“你睡了一天一夜,现在已经是新一年元旦的晚上。”
“啊……”那岂不是……
何俊峰直直的看着她,眼里隐约漂浮着薄薄的水光。
然后,她笑,“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应该还来得及吧。”
“来得及!谢谢!”何俊峰喉咙哽咽,难以成言,“……昕,对不起,十九年前都是因为我,导致你的父母……”
他终于知道龙广辉夫妇就是听说他在美国出事,才在去机场路上车毁人亡的,他还知道韩淑珍几个月前就将此事告诉了龙子昕,可她却……
此时的何俊峰,千般痛,万般痛涌至心头,他竟不知在这几个月里,她都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和压力。她什么都不说,对他报以温暖,报以大度,报以仁慈,他身为丈夫……不,他不配为人夫,妻子满满心事,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和压力,他竟不知,不知。
“十九年前,我爸妈准备去美国,虽说是为了你,但不能怪你,那个时候,你只有十来岁,还是一个孩子,没有要害我父母的心……如果我要是怪你的话,想必我父母的在天之灵也不会答应,是他们自愿去美国的,要怪只能怪韩淑珍和韩勇的歹毒,怪天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