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夫球场上，卢盛明和负责调查这次宏立集团高管案的调查组负责人坐上电瓶车，朝下一杆的位置驶去。
    “听说这次任务安排的十分紧急，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也不算是太大的问题，只要还在商人之间兜圈子，问题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负责人说，“这个道理你我都懂。”
    卢盛明笑了几声，“那是，不过连你都动用了，说明上面还是很谨慎的。怎么样？这么多天了也该有个结果了吧。”
    那人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多少有些眉目了。不过像宏立集团这样的大企业，后面的关系千丝万缕，想要把所有相关人员都查清楚，理清楚线条从哪里开始，到哪里停止，那可是要费上一份大功夫。”
    “确实。”
    “卢市长，我听说你跟宏立集团的张九年是同学，这事不会只是传言而已吧？”
    “不是传言。”卢盛明丝毫没有避讳地应了下来，“准确地说我们是高中同学，过去关系很不错。”
    那人看着他，“那你忽然约我过来打球，不会是想为了你的老同学从我这里刺探到点儿什么军情吧？我可提前跟你说，这次的任务是完全保密的，轻易不能向外透露信息。”
    他这话说的既明确又周全，需得完全保密，但是却轻易不能向外透露信息，换句话说，不得不透露的时候也是可以给他人行个方便的，关键要看想知道的人到底是谁。
    “这我了解，你过来工作我肯定是要全力配合的，虽然说张九年是我的老同学，不过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再说，自从我踏上仕途，跟过去的那些老同学老朋友就疏远了不少，你也知道，做这行想维持几个真心的朋友有多困难。”卢盛明叹了口气，“有时候很难分得清到底是朋友的情谊更重，还是个人的利益更重。”
    “理解，理解。”负责人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再过半年就要升了吧？以后也就没这档子事了。”
    “是啊。”卢盛明点点头，“就是怕这一年不好过，现在又遇上宏立集团这麻烦，我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怕背后有人想趁虚而入。”
    “不至于，”负责人笑起来，“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这个人没问题，任谁也不会平白无故把你跟个多年不走动的老同学联系到一起去。”
    “你是不知道，”卢盛明叹息道，“人言可畏啊。”
    回到家里，他将球杆递给迎上前来的保姆，换了鞋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沙发上。
    “你现在是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了。”宋纤莹走过来，询问道，“吃晚饭了吗？要不要我让人准备一点儿清淡的。”
    卢盛明摆了摆手，累到不想说话。他现在没有胃口，也不觉得肚子饿。随着年纪渐长，吃饭对他来说慢慢变成了一种社交需要，而不是维系生命的手段。他不仅对美食失去了兴趣，也对吃饭这件事本身产生了抵触感。
    “那我给你削个苹果吧。”宋纤莹说完，坐在他身边，拿起一颗红彤彤的苹果，“苹果饱腹感强，就当是吃饭了。”
    此时的卢盛明根本没在听她都说了什么，他的思绪已经飞回十几年前的那个六月的夜晚。
    那天深夜他忽然接到张九年的电话，求他帮忙处理一起小事故。起初卢盛明是拒绝的，他们虽然是关系很好的老同学，却也不到事事躬亲的地步，再说，那时的他也不是如今的卢市长，权力属实有限。
    不过张九年很快说服了他，因为这起事故还涉及另一个跟卢盛明有关的人，李满福。
    卢盛明跟李满福不熟，仅有的几次交集都与他的妻子宋纤莹密不可分。那时李满福和宋纤莹夫妻合力开了一家食品公司，名字叫做福满盈，因为业务上的往来一起吃过几次饭。
    他跟宋纤莹的关系原本只停留在精神层面，作为好友彼此慰藉，直到他见到了这位心仪对象身后的男人。李满福平时喜欢喝酒，酒品不佳，能力一般脾气却大得很，怎么看都跟宋纤莹并不相配，不过他们结婚多年，感情并未破裂，就算是卢盛明想要趁虚而入也苦苦寻不到机会。
    机会是张九年给他的。
    那天距离不远的两处地点发生了两起车祸，一起车祸是由张九年手下的人造成的，另一起则跟李满福有关。当卢盛明听说李满福酒驾逃逸，受害人被送往医院后便起了念头。当时被送往医院的另一名受害人生命垂危，而李满福撞到的行人并没有受太重的伤，而是因惊吓过度导致昏迷。
    就这样，在张九年的提议下，他们合力完成了一场偷天换日。张九年手下的人不小心撞伤了人，赔款金额达成和解，事故并未发酵，而李满福则因酒后驾车致人死亡锒铛入狱。
    事情发生后，卢盛明第一时间透过媒体发布消息，将事故渲染得极其恶劣，造成严重的社会影响，随后联系宋纤莹，协助她办理她以及两个儿子的出国手续，用最快速度将他们送往国外，美其名曰远离舆论的硝烟。
    如果说他跟宋纤莹能够走到一起有一个人功不可没，那人一定是张九年。
    在这一整个事件中，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跟卢家一向交好的周景闻。作为事故受害人，他失去了宝贵的生命。不过卢盛明时常告诫自己，害周景闻的人并不是他，不管他出不出手，周景闻该死还是要死，跟自己的做法并没有本质关系。
    在朋友与自身利益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而且他永远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苹果在眼前晃了又晃，宋纤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诶，想什么呢你，我这盘子都举了半天了，”她不满地嘟囔着，“也不知道张九年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休息时候还要帮他办事，连回到家里都一刻不得闲，还得继续想着。”
    卢盛明终于回过神儿来，接过她手中的果盘，“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