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陆沂醒来之时,江宿雨还睡得很沉,他悄悄起身穿了衣物,下楼去给他买了些早饭。
特地给他要了一壶菊花茶,一盘山楂糕,一盅冰糖雪梨,好不好吃另说,主要是降火!
江宿雨醒来看着这一大桌子清凉的早饭,心情复杂,且不说他还没有渴到那个程度,就算是真的想,就这些东西能起什么作用?
“吃啊,还热着呢!”陆沂给他倒了杯茶,那碗败火的雪梨汤也一并送上。
江宿雨很无语:“你就不怕把我吃坏了,你守半辈子寡?”
陆沂轻哂:“问过四叔了,不会。”
“这种事你居然去问别人,”江宿雨瞪大眼睛,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还去问的我四叔,你让我怎么有脸见他啊!”
“我没说你上火,”陆沂不紧不慢道,“我说的是我自己上火。”
江宿雨竟无语凝噎,有什么区别么?反正在四叔眼里,都是他俩的私事,算了,他再也不闹了,丢不起这人!
陆沂眼见他蔫了,甚为欣慰,看来可以消停一段日子了!
江宿雨默默低头喝汤,给什么吃什么,一腔热情凉了个透,遂决定,未免某人美色误事,他要分房睡!!!
完全不知今夜就要睡冷榻的陆少爷还在给他准备出门的衣裳,等着他吃好了换上。
“走吧。”江宿雨扫开珠帘,出来朝他喊了一声,已近冬日,天寒,他畏冷,已将冬装换上了,里三层外三层裹了厚厚一身,好在他身形修长,眉眼出挑,肤色又白,如此穿着也不显得十分臃肿,只是瞧着壮了些许。
陆沂抬眸望去,瞧着明显大了一圈的人,微微惊讶:“怎么不穿那件白色斗篷,披上就不冷了。”
江宿雨顿了一下,道:“那件是小殿下的,我等会儿就还回去。”
“不还,他既给了你便是你的,收下。”陆沂一反常态,入室取了那件素白斗篷披在他身上。
“啊?”江宿雨满面惊愕,这人竟然让他留着凌珑的衣裳?
“好东西,干嘛不收,”陆沂理所当然道,顺便同他解释了几句,“这件斗篷是陛下千秋节时收的贡品,据说是雪狐裘,触体生温,乃是难得的宝贝,世间仅有两件,一件在林疏给凌珑的聘礼单子里,另一件则在皇后宫中。”
“这样重要的东西,那更得还回去了。”江宿雨顿时就要解下,拿了人家的聘礼,这怎么行!
陆沂轻敲了他的额头一下:“笨,你要真还回去,凌珑就该笑话你了,他特意给你带的,他又不怕冷,哪用得着这个。”
是吗?江宿雨愣愣地被他牵着走,他素不知小殿下还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虔州商会馆离他们的住处不远,此乃是离京都最近的一个大商会,一年一度,多的是巨商大贾,便是京中世家亦派了不少人来观望,是以,人多的有些过分了。
陆沂轻装从简,闲庭信步,找了个角落带着江宿雨坐下,亦不与人交谈,在此间倒显得格外生疏。
“怎么不进去啊,金蝉蜕不会放到外面卖。”江宿雨颇为惊奇,外面卖的大都是些普通的珍宝,真正的好东西外层压根就见不着。
“不急,带路的人还没来呢。”陆沂淡淡一笑,“自己进去,跟主人请进去可不一样,当你这件衣裳白穿了,这馆中理事要是这份眼力都没有,不如趁早让贤。”
果不其然,一杯茶还没凉透,已有了人来请,远远隔开外间的喧闹,后方乃是极清静的一座楼,围着中间高台隔了十二间雅室。
陆沂要了二层一间雅室,看了一眼送上的物品单子,随手放在了一旁:“还有呢?”
此间馆中理事苏轲微笑道:“已全在此了,公子要寻何物,在下可帮忙打听打听!”
“金蝉蜕。”
“没有此物。”
“想好了再说。”
苏轲略一沉吟,仍是摇头:“实在抱歉,原本是有这样东西,但不巧已被人买走。”
陆沂眸色微寒,凉凉看了他一眼:“是谁?”
“公子,这不合规矩!”苏轲心头猛地一跳,若真能随意泄露买家,那苏家生意也到头了。
陆沂轻讽:“假传消息难道就合规矩?”
苏轲一时语塞,是不合规矩,原本是有这件东西,但少爷硬要扣下金蝉蜕不卖,本想着这样东西没什么人要,哪知今日就碰上个硬茬。
“做不了主,就叫苏沧澜出来。”
“公子,真的卖了。”苏轲亦无法,东西都已经送走了。
“苏家百年商誉败于今日。”陆沂面色森寒,扔下一张一月前得到的拍卖单子,不再多言,拉起江宿雨便走,没空跟他耗,直接上苏家去要个交代!
“陆沂,你轻点儿!”江宿雨一路被他拖出了会馆,手被抓得生疼,软声哀求,“你不要这样!”
“我吓着你了?”陆沂略松了手劲儿,压下心中焦躁,低声安慰,“我先送你回客栈,放心,我一定会拿回来,你别怕!”
“我跟你一起去。”江宿雨反握住他的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冲动的陆沂,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
“不行,你去凌珑那儿等着。”陆沂一口回绝,沉声道,“我实话告诉你,买得到我买,买不到我抢,总之我要定了。”
江宿雨才要开口,又被他打断——
“不要劝我,我不听,我没什么君子仁义。”
“陆沂,”江宿雨硬拉住他,定定望着他,无比清晰,“是我要金蝉蜕,是我要你去取的,拿不到不许回来见我。”
陆沂:“……”
“谁说我要劝你了,这么好玩的事儿,你不带我玩儿就算了,我自己回客栈,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陆沂:“……”
江宿雨转身就走,一路孤身回客栈,要抢也是两个人一起抢,凭什么让他的陆沂一个人承担骂名,他不许!
既然陆沂不肯让他去,那他就不去好了,反正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添乱就是帮忙了。
他这病积弱已久,若治不得也便罢了,而今既有了着落,他不会放过一丝一毫能够活下去的希望。
地下太冷,一个人太苦,他不想了……
客栈之中,凌珑难得见他形单影只,还挺诧异:“啧,他竟舍得单独放你到我跟前来,稀奇!”
“他去取金蝉蜕了。”江宿雨声音很轻,一颗心全挂在陆沂身上,他相信他的心上人必能带回他的救命良药,只愿他平安归来。
凌珑面色一沉:“商会还未开始,就能拿了?”事出反常,必有其因!
“不能,”江宿雨摇头,忽的抬眸一笑,眉眼生辉,“所以,我让他去给我抢了!”
“干得漂亮!”凌珑拍手称快,甚为满意,“幸好你身上没那些个酸腐气,不错!”
江宿雨神色微怅,他本就是个自私至极,又贪得无厌的人,他向来只在乎自己是否开心,别的都不重要。
凌珑旧看不惯他这副相思样儿,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轻佻笑道:“在我面前还敢想别的男人,胆儿肥了,他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不如趁早把你让给我!”
“小殿下,别闹了。”江宿雨眉头轻皱,拿开他的手,缓缓望向窗外,天光暗淡,黑云压城,今日好像格外冷,怕是要入冬了吧!
他立时起身回了房,翻出一件鸦青色的斗篷,一件大氅,拿在手里总觉得薄了些,不过陆沂也不要厚的,他从来不穿厚衣裳。
过了一会儿,又想着他中午必定没吃,也不知道饿着肚子能不能打,唔,应该也可以吧,反正他没见陆沂输过,想必是很厉害的!
这般想着,又叫小二准备了饭菜送到屋里,乖乖等他回来。备好了一切,实在无事可做,便铺了纸,研了墨,仔细默了一遍《法华经》,字迹精妙,飘若浮云,才放了笔,门便“砰”地一声开了。
江宿雨一惊,抬眸望去,他的心上人正站在门边,两手空空,与他两两相望。
“宿雨……”陆沂话到喉咙口,又生生止住,忙上前去,一把接住扑过来的人,顿时将一身暖意抱了满怀,“你小心些,这么急做什么。”
“我不要了,”江宿雨紧紧抱住他,语无伦次道,“你放心,我定能撑过去,没有金蝉蜕我也可以撑过去的,你别太放在心上……”
陆沂知他误会了,不禁有些好笑,轻咳了两声道:“宿雨,有客人在呢,先松开我好不好!”
“啊?”江宿雨抬眸,一脸茫然,缓缓望向他身后,顿时脸就‘唰’地一下红透了,熟人见面,欢喜中透着一股子尴尬的味道,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怎么不早说!”江宿雨低声埋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被昔日同窗撞见这等事,丢人死了!
“你也没给我说的机会啊!”陆沂拉着他站在一旁,引客人进屋,“让你见笑了,进来说话。”
苏淮安干笑两声,觉得自己并不是很适合进屋,刚才陆沂找到他家里去了,听说宿雨也在此,他便来见一见,还挺好奇,他俩怎么会在一块,现在可算是明白了,敢情这不是同窗之谊,这是琴瑟之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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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存稿发完了,不过这故事也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