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宿雨端起面前的酒,舔了一点儿,甜的,又喝了一口,他都快饿死了,吵什么!凌珑故意气他,这也看不出来,笨死了,拿起筷子,先夹了块酿豆腐,细细一尝,果真是别有滋味,好吃!
突然,他夹菜的手被人一把抓住,凌珑小殿下情真意切:“宿雨,我们私奔吧!”
“……”江暮吟手一抖,险些洒出杯中酒来,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年纪大了,耳聋眼花,不中用了!
江宿雨咽下口中的梅菜,认真道:“小殿下,别开玩笑了,他都快生气了。”
“你为什么要怕他生气?”凌珑拔高了声音,满脸不可思议,“江宿雨,你出息点成不成,这才几天就被他拿下了,你这样会被他吃死的你知道吗?”
“他不是怕,”陆沂心头雀跃,口中却慢悠悠道,“他是心疼我,不想让我心里不舒服。”
江宿雨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拿起筷子,继续吃东西:“你们不饿吗,别闹了。”
凌珑算是服了,从前想让他笑一下,比登天还难,陆沂这厮,哄起人来跟吃饭睡觉似的,简单地要命!
“罢了,本王错过时机,不跟你抢了。”凌珑大手一挥,忽觉轻松了不少,这样也好,如此才是那个温柔到骨子里的江宿雨。
“什么错过时机,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时机。”陆沂偏生要断了他的念想,哼,玩笑也不许!
“有的,有过……”凌珑似是怀念,想起了一些事。
“小殿下!”江宿雨突然紧张,别说了。
凌珑淡淡一笑,倒也没再多言,他不是第一次见江宿雨笑,很多年前,在颂阳,他曾窥见过两个少年,糕点铺子门前,一个往另一个嘴里塞了一块糕点,那清朗的少年明明皱着眉头,却还是不声不响地咽下,沾了一嘴的白屑,明明躲着不肯让同伴擦,却在他转身后,不经意地笑了一下,那样干净纯粹的笑容,他一记就是好多年……
后来,在北辰,他拿同样的糕点给他吃,但江宿雨……不要……
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江宿雨那般开心过了……
而今,甚好。
席间一时安静了下来,陆沂给江宿雨夹菜,样样都是他喜欢的,眼见他要喝酒,又给拦下了,伸手拿走他的杯子:“这都第二杯了,可不能再喝了,乖,你吃些酒酿鸡,好吃的。”
“我又不跟你抢……你好歹顾忌下还有外人!”凌珑不乐意了,比他脸皮更厚的人,可不多了!
陆沂挑眉道:“我素日皆如此待他,又不是专门做给你看的,再者,我俩情深意笃,下辈子你也抢不走。”
“骗谁呢!”凌珑半信半疑,江宿雨这脾气犟得要命,凭他怎么磨都压不下去,还乖,这人要这么哄的,宿雨吃这套,还是只吃陆沂这套?
突然,陆沂脸上笑容一僵,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地拿下自己腰上那只手,握在掌心里攥紧了,疼……也值了!
“算了,懒得跟你磨嘴皮子。”凌珑千方百计甩开林疏到此,就为了成全心里那点执念,他要保江宿雨平安,“说正事,优昙婆罗,你们拿到了?”
“小殿下!”江宿雨眸光一紧,顿时就慌了,不要说啊!
“优昙婆罗?”陆沂浑身一震,电光火石间,全明白了,“最后一味药,是优昙婆罗!”
陆沂握着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一颗心仿佛被人死死攥在手里,疼到了极致,他终于知道了,为何宿雨怎么都不肯说出最后一味药,这段日子又那么宠自己……不过是抱着时日无多的心态,放纵任性罢了,好傻!
“陆沂……我不是有意瞒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江宿雨喉头似堵,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是贪心了,他真的好想要他,好想要瞻儿。
“怎么办呢?”陆沂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地望着他,“江宿雨,我这次,真的生气了。”
江宿雨眸光微颤,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似堵死了一般,一字难言,鼻子蓦然一酸,顿时就红了眼睛,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声重重的叹声响起,满心疲惫,百般无奈,陆沂伸手将他揽住,他就见不得这委屈样。
“哭什么,做错事了,连说一句都不让了?”
“我哪能真生你气啊,气你也是我自己心疼。”
“对我这般贪心,怎么就只敢贪这些日子,要贪就贪个一辈子,那才不亏!”
“宿雨不怕,我在!”
凌珑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心里忍不住给他鼓了个掌,厉害啊!他可算是知道江宿雨为何会对这人死心塌地了,就冲这张嘴,情话张口就来,江宿雨那个胸无城府,那个心软的,能抗得住三个月,都算他定力极佳了!堂堂小殿下输的心服口服!
“优昙婆罗,又不是没有这样东西,怕什么,我再给你找来便是。”陆沂轻拍着他的背,一不小心,又吓着他了,怪自己,明知他不禁吓,怎地还与他置气!
“废话什么,还不快回京都去取!”凌珑看不下去了,不,他是听不下去了,呵呵,可真不把他当外人!
陆沂道:“优昙婆罗不在京都。”
“不在京都在哪儿,你傻了吧!”凌珑毫不留情地嘲讽。
这种圣物放哪儿不得供着,虽说凌珑小殿下一向信奉求人不如求己,遇事儿求神拜佛纯是干蠢事,却不妨碍偏就有那么多人买那几座笑面金身账!
“在颂阳,洞林寺。”陆沂看了他一眼道,“我亲自送过去的,你能有我清楚?”
“你送过去,怎么,你还出家当过和尚!”凌珑嘴上向来不饶人,时隔多年,他还真不知道内情!
“优昙婆罗到广恩寺的第一天就给我了。”陆沂轻飘飘道,“我跟方丈打赌,他输给我的。”
“出家人,打赌,呵!”凌珑无情讽笑一声,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京都就是风水不好,就没一个明白人,和尚打赌,皇帝逼亲,什么玩意儿!
“所以呢,它怎么到洞林寺去了?”凌珑小殿下耐着性子继续问。
江宿雨神色有些不安,膝上的手指蜷缩成了一团,他好像知道内情了……
陆沂也颇为无奈:“我拿它换了洞林湖千明灯,送给了宿雨,当作他十七岁的生辰礼。”
“……果然风水不好!”凌珑深深吸了一口气,绝对有病啊,拿佛家至宝去换五百盏灯,但凡脑子清醒点儿都干不出这种事儿!
“所以,你许什么愿了?”凌珑望向江宿雨,微笑道,“求财富,求仕途,求家和,求平安,这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你是一样也没占着,可见这明灯祈福,也是浪得虚名。”
江宿雨哑口无言,不做争辩,也算不得浪得虚名吧,反倒还挺灵,那年,那夜,他随口许下的心愿也算是应验了吧,他想要保护的人一世平安,岁岁无忧!
陆沂自然也想到了当年之事,不禁苦笑了一声,他当初就应该贪心点,多许几个,只要一个江宿雨哪够,应该要一个平安到老,爱他入骨的江宿雨。
凌珑继续发问:“换了五百盏灯,然后呢,还指望人家还给你,你当人家脑子跟你一样不好?”
“千明灯十年一见,我只答应换十年。”陆沂终于正眼看了他一回,实在是忍无可忍,“你当我跟你一样脑子不好使么?”
“那不是还有三年,”凌珑简明扼要,“陆侯爷,他撑不了三年。”
陆沂面色一僵,随即握紧了身侧之人的手,轻声安慰:“别怕,我会拿回来,信我。”
“嗯。”江宿雨眼眸一弯笑了,他不怕,得之幸,失之命,他已别无所求。
那样最好!凌珑不再多言,专心吃饭,色香俱全的菜到了他口中好像也没有那么美味,勉强吃了几口,他吃的很慢,这菜,还没江宿雨做的味道好呢!可惜了,以后,他就再也不能跟江宿雨任性了,不可以让他下厨,不可以抱着他睡,不可以调戏他……
那个最是温柔善良的江宿雨,回家了!
有人护着,有人照顾,关怀备至,恩爱无匹。
江宿雨……不是他的了,也幸好,不是他的。
“多谢小殿下款待,我们吃好了,先走了。”陆沂放了筷子,立刻就要告辞,面上平静,不动声色地拉起了江宿雨的手,决定今晚回去定要振一振夫纲!
凌珑眼疾手快,迅速扣住江宿雨另一条胳膊,又把他扯回了椅子上,抬眸望向陆沂:“宿雨借我一会儿,我同他说几句话,等会儿我再送他回去。”
“你们俩有什么好说的?”陆沂立刻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凌珑骂道:“你急个鬼,就算是要私奔,他也得愿意跟我走啊!”
陆沂望向江宿雨,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宿雨同凌珑说话,能说什么好事儿!
江宿雨也不知凌珑要同他说什么,左右看了看两人,罢了,听听也无妨,不然,凌珑怕是要不安生了,便拍了拍陆沂的手:“我还想吃那个酿豆腐,你再去帮我叫一盘送屋里去好不好?”
“好。”陆沂是没法拒绝撒着娇的江宿雨的,只能嘱咐两句,“但你不许受他蛊惑,更不许跟他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说了什么,回来得跟我如实交代。”
“知道了,你去吧!”江宿雨含笑目送他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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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凌珑小殿下这次是来助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