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美人,可惜陆少爷暂时赏不了,虔州商会在即,第二日一早便备了车马出发,小陆瞻泪眼婆娑,瘪着一张嘴躲在门口不肯出来,瞧着他们出门了,又哭着跑出来了,抓着两人的衣角不放手。
陆沂心疼得紧,一把将他抱起,轻声安慰:“瞻儿莫哭,我们要去给你爹爹治病,治好了就天天陪着你,不哭了好不好。”
“不好……”小陆瞻哭着摇头,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小娃娃原本过了好几年的孤单日子,可在享受过了那样的宠爱陪伴之后,怎么能再忍受孤单呢?
“带上他吧,”江宿雨心都给他揪紧了,他也舍不得瞻儿,“陆沂,瞻儿……”
“不行,”陆沂坚决不同意,“带他一路奔波,不如在家里等着,咱们过些时候便回来了。”
“可是……”江宿雨欲言又止,默默垂下眼眸,抓紧了自己的衣袖。
“宿雨,带着瞻儿,我会分心。”陆沂深知江宿雨病痛之苦,他不能分心,“我带瞻儿进去,你先上马车。”
江宿雨抬手想拦,又生生止住了,眼睁睁地瞧着瞻儿离自己越来越远,眼前模糊一片,可是,我的病……治不好啊……
陆沂安抚完瞻儿出来,便见江宿雨固执地站在门口,迟迟不上马车,难过得都快溢出来了。
“怎么伤心成这样了,这么舍不得瞻儿啊,我可要吃醋了。”陆沂拉着他的手,将他带上马车,轻声安慰,“乖,不伤心了,咱们很快就回来。”
江宿雨低叹了一声:“兴许是我贪心不足,有你陪我还不够,还想要瞻儿。”
“我巴不得你对我再贪心一点,”陆沂淡笑道,“别怕,你想要的都会有,我,瞻儿,都在。”
“陆沂,给瞻儿找个弟弟吧。”这一刻,他心里特别渴望,若是再有一人陪着小娃娃,兴许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陆沂却摇头:“不急,等你冷静下来,咱们回家之后,若你还想要个儿子,咱们再找不迟。”
唉,这会子是情之所至,心疼瞻儿,待回了家,怕又是另一番说辞了。
虔州不算远,但陆沂不想让江宿雨太过劳累,原本七八日的路程,硬生生给他走出了半个月。
江暮吟还挺新奇,这辈子都没赶过这么慢的路,眼瞧着前面那辆马车上下来一个人,就算看了半个月,也仍是忍不住腹诽,啧啧啧,下个马车还要扶,他那大侄子有这么身娇体弱?
客栈之中,陆沂把江宿雨安顿好,又给他倒了杯水:“这些天累着你了,我已叫了水给你沐浴,等会儿喝了药,先睡会儿吧,晚些我再叫你吃饭。”
“嗯。”江宿雨满脸困倦,其实不算太累,就是太久没赶路了,浑身没劲,“我想吃腌梅干。”
“这一路尽吃梅干了,嘴里不酸?”陆沂不免有些牙疼,这一路都吃了两包了,就没停过。
“我想吃。”江宿雨扯了扯他的袖子,这些天都给他惯得娇气了不少,想要什么非得立时就要。
“少吃些梅干,留着肚子等会吃饭,这酒楼里有几道菜味道都还不错,你会喜欢的。”嘴上说着少吃,陆少爷仍是送过去一个纸包,“给你吃光了,没几颗了,先吃着,我去给你买一些。”
“嗯,好!”江宿雨拈起一颗送入口中,这一路嘴里好没味道,全靠这腌梅干撑着了!
陆沂见他连吃了两颗,不免失笑,怕是有些饿了,又不想吃东西,拿这个开胃呢,当即出门去了。
腌梅干倒是不难找,宿雨嘴挑,得拿几样东西馋馋他,等会才好哄他多吃些饭,又挑了些醉鸡翅,炸得鲜香的小鱼干,这才回了客栈。
屏风后,江宿雨靠在桶壁上,浑身都被热水包裹,十分惬意,不多时,便听到开门的声音。
陆沂将好几个纸包拆开,摆好在案上,问:“泡多久了,还不出来?”
“没多久,才一小会儿。”江宿雨声音轻懒,他还不想出去。
“水凉了就出来,我可不给你加水。”陆沂隔着素纱屏风朝里头看了一眼,隐约只能看见个慵懒的人影儿,不由得便笑了,这些习惯还是没改,下了水便赖着不肯出来。
这段日子宿雨很黏他,毫不掩饰地偏爱,依赖,信任,他亦乐在其中,无比满足,心都要给他软化了。
水声哗啦响起,江宿雨跨出木桶,扯了件衣裳披上,几缕头发贴在颈边,越发衬得肌肤雪白,抬起手在陆沂面前挥了两下,笑道:“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像在做梦一样。”陆沂将他拉近自己,轻轻环住他的腰身,“太不真实了,宿雨,你有点太宠我了。”
“我一直都很宠你!”江宿雨丝毫不跟他客气,都觉得自己快要被他吃死了,特别不争气,“你有什么好的啊,从前就爱诓我替你抄书,又瞒着好多事不说,后来还喜欢欺负我,特坏!”
“这么记仇啊?”陆沂低声轻笑,挨着鼻尖轻凑了上去,“那我可得再多欺负你一点,如此才可多记我些。”
缱绻相依,温柔又多情,许久才稍稍分开些许,江宿雨眸光潋滟,呼吸微乱,痴迷地看着他。
陆沂扶住他的腰,一手又抹了抹他的眼角:“好了,不闹了,你都累了,我给你买了些零嘴,吃两口,我陪你略躺一躺。”
醉鸡翅他只吃了一个,小鱼干儿炸得香,倒要了好几条,陆沂不让他多吃,拦腰一抱,便把人抱回了床上,牢牢困在了怀里,不多时,便哄着他睡下了,呼吸平稳,睡得极沉。
陆沂把被子裹紧了,瞧着自己怀里这张干净的脸,嘴角便忍不住弯起,在他额上偷亲了一下,好像惯坏了,贪嘴,任性,黏人,想要什么都得立马拿来,一刻都等不得了。
陆沂搂紧了怀中人,特别满足,他好喜欢这样的宿雨!
在马车里待了许多天,这一觉他睡得很沉,秋日清冷,他却仿佛抱着个大暖炉,一点儿都不冷了。直至夜幕暗下,凉风入室,陆沂有意去关窗,却又舍不得弄醒他,只得将被子再往上拉了拉,客栈的被子薄了些,可得差人去买床厚些的,松软些,才舒服。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宿雨才安静地睁了眼,呼吸清浅绵长,打了个哈欠,在某人胸前蹭了蹭脸,道:“天都黑了,你怎么不叫我。”
“睡够了?”陆沂稍稍将他松开些许,这模样瞧着还困。
“没有,饿醒了。”江宿雨长长舒了一口气,掀开被子,起身穿衣。
此时正是吃饭的时候,大堂里热闹非凡,小二脚不沾地忙着上菜,那香气勾得人肚子里馋虫都出来了,江宿雨越发觉得饿了,他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什么这么香啊?”
“你是饿了,这个太甜,你不喜欢,咱们吃别的。”陆沂牵着他往雅间儿走,外头热闹,不够清净,且上菜慢,楼上雅间快多了。
突然一只从天而降的香囊极其精准地朝江宿雨打来,陆沂下意识接住,抬头看了一眼,眼角突突直跳,头大如斗,老天啊,怎么又是他!
凌珑朝他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情调,我给宿雨的,你乱接什么!”
“收回去,他不需要!”陆沂面无表情,当即扔了回去!
江宿雨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凌珑正趴在酒楼的栏杆上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公子这般风姿,当真世无其二,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请公子喝杯茶?”
“小殿下!”
陆沂尚未拒绝,江宿雨已经动了,他只得跟了上去,头疼得很,谁想跟这小魔王吃饭啊!
推开门,凌珑端坐主位,左下竟是江暮吟,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没了,就他们两个,陆沂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你不是回北辰了么,怎么在这儿?”江宿雨十分惊讶,不都走了二十天了么?
凌珑挑眉,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来为本王的王妃寻药的,此等大事,我岂会不来!”
“小殿下!”江宿雨为难地叫了一声,“别开玩笑了。”
陆沂没好气道:“小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才跟璟王殿下议了亲,怎么还惦记着宿雨!”
“议亲而已,又不是拜堂成亲,也值当说。”凌珑大大方方拉过江宿雨的手,将那只香囊放在了他的手心,毫不避讳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意点头,“今日总算有了些当年的风采,就该这样才好看!”
“我养出来的,你少打主意。”陆沂立刻抽回江宿雨的手,将那香囊扔了回去,“绣工太差,花色太俗,配不上我的宿雨。”
“你懂什么!”凌珑又塞了回去,“差不差的,都是本王的心意,宿雨还没说话,你瞎拦个什么劲。”
“我们夫妻一体,我替他谢谢你了!”陆沂直接拿过来,放在了一边。
“呵!”凌珑不屑轻讽,“成亲了吗,夫妻,诳谁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陆沂就奇了怪了,“我俩重归于好了,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