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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探望过了,就不打扰江公子养病了!”林疏拽起凌珑,直接扛在了肩上,不顾他张牙舞爪,面不改色地走了出去,跟只猫儿似的。
    江宿雨暗暗惊诧,不免多看了他俩一眼,原来凌珑真是心甘情愿住进来的,这样也好,他先前活得那样小心翼翼,有个人陪着他也好!
    陆沂眼疾手快,在他想缩进去之前,把人提溜出来:“先吃点东西,再把药喝了。”
    江宿雨手指微蜷,许久才接过碗,闷不作声地全喝了,既然躲不了,不躲了就是。
    “你的病是怎么回事?”陆沂拿了块帕子替他擦去唇边的油渍,却被他躲开。
    “不关你的事。”江宿雨语调微冷,足够让他听明白,“我自己会解决。”
    陆沂手一僵,强压下胸中怒火,尽量平和:“赌气归赌气,别拿这事开玩笑,听话,别瞒我!”
    “我没有赌气,这本来就是我的事。”他来京都之前,就已打定主意,不会再跟陆沂有任何牵扯,现在自然更不想!
    陆沂深吸一口气,道:“是我对不起你,你对我心怀怨恨也是应该的,这些话我不会当真,先治病,别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不恨你。”江宿雨轻轻摇头,他从前不明真相时是怨过,可是后来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理由去怨,他带走陆沂,定武侯对他下杀手是人之常情,陆沂好像从来没有放弃过他,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怨的,又能去怨谁?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陆沂警惕道,恨他怪他怎么都是应该的,不闹才可怕!
    “我们纠缠了这么多年,也没个好结果,大抵是我承受不住你这份情,从前的事,就都一笔勾销吧,硬抓着不放也没意思。”江宿雨也不看他,自顾自道,“仔细想想,认识你以来,许多事你都替我拿主意,日后就不劳烦你了,京都非我久留之地,我也不想再过被人软禁的日子,请你成全我。”
    “所以,你是真打算不要我了?”陆沂心潮起伏,只觉得他这番话无比可笑,“你告诉我,怎么一笔勾销?成全你,那谁又来成全我?我自始至终要的都只有一个江宿雨,是我过分了吗?”
    那些梦里的呢喃,哭诉挽留,他深藏在心底的人,分明就是自己,却反倒要说什么一笔勾销,简直可笑至极!
    过不过分,都与他无关了,江宿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低声诉求:“别说了,求你了,放过我。”
    他真的已经太累了,所有的一切都早已面目全非,硬撑到最后,又能如何,彼此不过是再多些失望罢了。
    “别说傻话!”陆沂气他不要自己,偏生又见不得他难过,顺势揽住他道,“以后我不会再逼你做不想做的事,先好好养病,别的事我们以后再商量。”
    “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交给别人,放他远走高飞,都不如留在自己身边来得好。
    “怎么就偏生就以为我是在软禁你,我只想把你放在身边好生照顾,你就爱钻死胡同,但凡碰上点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不要我,还爱躲着我,我不看紧些,让我上哪里找去?”
    “生死不弃,就不能多信我一点?”陆沂心疼他,可也是委屈的,这么多年,宿雨竟还是把他往外推。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放开,我要休息了。”江宿雨不想再同他争论下去,同样的错,他也不会再犯第二次!他已失去了太多,而今剩下的不过是一副残破身子,以及他苦苦想要争取的一点自由,又何必再为了别人的一点私心去委屈自己。
    “宿雨……”陆沂还欲多言,两声咳嗽却在外间响起,只得先松开他,拿了件外衣,披在他肩上。
    过了一会儿,江暮吟才进来,也不避着陆沂,直接问道:“身上还疼?”
    “嗯。”江宿雨点了点头,焚火毒向来发作的少,可每一次都能要去他半条残命。
    “疼怎么不说,哪里疼?”陆沂又气又心疼,这是真把自己当外人了,甚至比外人还不如!
    江宿雨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说又如何,不说又如何,又不是说出来就不疼了。
    江暮吟面色凝重,沉声道:“今年已经病发了三回,得想个法子压一压才是。”
    江宿雨瞬间脸色惨白,手指尖都在那一瞬间抓住了被褥,沙哑道:“好。”
    陆沂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眉峰聚起,料他不肯说,只得私下去问。
    江暮吟瞧着桌上残留的大半盅雪梨汤,提醒了一声:“他从前饿坏了胃,这些带凉的东西少给他吃。”
    什么!陆沂浑身一震,饿坏了胃,堂堂北辰王府,连餐饭都缺么!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宿雨到底还瞒了他多少东西?
    江宿雨揉了揉眉心,又缩回了被子里,一脸恹色地阖上了眼,睡一觉起来便会好多了。
    陆沂见状,只得先按捺住不发作,低声对江暮吟道:“我送您出去。”
    江暮吟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反对。
    房门被人动作极轻地关上,整个下午,屋中都寂无人声,难得的清静。
    直至日落西山,院中凉风渐起,明明是盛夏,却吹落几片青黄的叶,真真是不合时宜。
    陆沂在阶前止步不前,满目苍凉,离那房门仅几步之遥,他却从心底升起一丝恐惧,他害怕见到宿雨,如潮的歉疚自责悔恨几乎让他窒息,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抛下宿雨回京啊……他明明那么不舍,哭着闹着都不肯让他离开瑜州,到底是为什么他鬼迷心窍要回来啊……
    如果,没有丢下宿雨,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坐到了床边。江宿雨的睡相有些乱,侧着身子,一只手臂露在外边,一只手紧紧抓着被子,只露出半张苍白消瘦的脸,眉心微微拧起,睡熟了都透着一股浓烈的不安。
    陆沂双肩都在颤抖,眼角湿了一片,他的宿雨月朗风清,煦暖如阳,说话连眼睛都是带笑的,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上天薄待他!
    江宿雨睡眠浅,一声细微的哽咽落在他耳中,他便缓缓睁开了眼,昏暗的屋子里没点灯,他自然认得出陆沂,只是瞧着有些不对。
    他迟疑地开口:“你……怎么了?”
    陆沂默然不动,江宿雨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说一个字,以为他又在耍花招,颇为不悦道:“做什么在这儿装神弄鬼,天都黑……”
    陆沂突然抱住他,埋首在他颈窝里,江宿雨未完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颈间一片温热的湿意,紧贴着的身体明显感觉到他在颤抖,他在哭……
    江宿雨一时呆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陆沂,他年轻时轻狂恣意,放浪不羁,后来敛去一身锋芒,倒也从容,可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痛苦绝望的陆沂。
    江宿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轻轻放到他的背上:“你怎么了?”
    “……对不起……是我负你……真的对不起……我该早点找到你……”陆沂声泪俱下,他该怎么做,才能稍微弥补一点点,才能减轻他哪怕一点点痛楚?他居然一直以为宿雨是委屈了才躲他,何止是委屈,他该恨的,他属实该恨自己!
    江宿雨身体一僵,他知道了什么?那些事又有什么好说的,告诉他做什么!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凌珑的话你也信,他骗你的,你先起来!”
    陆沂纹丝不动,只是摇头,江暮吟根本不屑于骗他!
    “陆沂,你先起来,你这样压得我很闷!”江宿雨提高了声音,自己多重心里没半点数么,压在他胸口,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宿雨,别不要我,”陆沂从他颈窝里抬起头,声音尚带着哭腔,连看他的眼神都是愧疚而小心翼翼的,“我不敢求你原谅,只求你别不要我……”闹脾气,躲他,他都不怕,他只怕宿雨不肯跟他……
    江宿雨错开他的目光,他没见过这样的陆沂,一时竟有些无措:“你先起……”
    “这个时辰,黑灯瞎火的你们躲在里头干什么见不得人……”凌珑好不容易溜出来,一手推开门,顺手点了盏灯,看清那交叠的人影,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陆沂,你在干什么,你非得玩死他是不是,他身子虚成什么样你看不见啊,才喘过这口气你又来,除了这个你能不能干点人事,实在忍不了你上外头找一个啊!!!”
    “你起来!”江宿雨大为羞恼,用力推他。
    陆沂纹丝不动,低声道:“我这样怎么见人,帮我擦擦。”
    “你刚刚怎么不觉得丢人!”江宿雨低声怒斥,他不想保持这个姿势,只得摸了枕边的帕子在他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快起来!”
    “好。”陆沂眼角微弯,宿雨到底还是疼他的,飞快地在他双唇上点了一下才起来,顺道理了理衣服,这才漫不经心地看了凌珑一眼,“这个时辰,你又过来干什么?”
    江宿雨震惊地看着他,衣服乱了吗,理什么衣服,还舔嘴角,尝尝自己眼泪咸不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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